“陛下，宋宮正來了。”

    “快請！”

    只見迎面走來一位老年女官，面容祥和，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發(fā)髻卻絲毫不亂，通身的氣派也是有的。

    宋宮正是來辭行的，她幼年入宮，在這后宮里待了六十年，從一介灑掃宮女做到六尚宮正，剛直不阿，待人張弛有度，連嚴信堯也頗為敬重她，視為長姐。

    “奴婢雖已稟了皇后，但還是想著回鄉(xiāng)前再來看看陛下，陛下可，可要恕了奴婢僭越之罪?！睂m正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聲音卻早已哽咽。

    按例女官告老回鄉(xiāng)回了皇后便好，倒沒有向皇帝辭行的規(guī)矩，不過二人之間到底不同，嚴信堯甚至苦留她在宮中養(yǎng)老，但宮外的胞妹早已兒孫滿堂，巴巴地要接了她去，她也想著在最后幾年到處走走，好好享享天倫之樂。

    嚴信堯還像以前那般站在她身前，輕輕松松地低著頭，不由得也有些眼熱：“若憲jiejie，這叫什么話？你不來我才要怪你。”

    又勾起手指擦掉宋宮正臉上的淚，低聲說到：“jiejie想出去過幾年松快日子，朕也不好把jiejie拘在身邊。若你妹子待你不好，外甥不敬，jiejie可千萬不能受著，一定要回來?！?/br>
    “哪里就會如此了？”宋宮正收了眼淚，紅著眼眶拍掉他的手，笑道：“有陛下這句話想必也無人敢對奴婢不敬了。多的話奴婢也不啰嗦了，陛下年紀也大了，一定要保重龍體啊，啊——”

    她已是垂垂老矣，嚴信堯也已添了幾縷白發(fā)。

    嚴信堯一把把人拉進懷里抱住，抬起頭不讓若憲看到他砸下來的眼淚，“朕會的，朕會的，jiejie也要保重?！?/br>
    冬日的暖陽撒在身上，他走出殿門，看著若憲遠離的背影，眼前卻浮現(xiàn)出過去的景象來。

    “殿下可不要貪著糖糕，夜里會牙疼的！”

    “殿下是不想娶如家小姐？可奴婢看陛下這架勢，您是拗不過陛下的?！?/br>
    “陛下若再來宮正司對著新來的小丫頭們拋媚眼，奴婢可就不客氣了——”

    “昨兒是中秋，您為何去了虞美人宮里歇著？陛下不要想著把過推到美人身上，您是皇帝，可沒人敢強您！”

    “陛下也該隔段時間去重華宮看看，里面不也都是您的孩子？”

    還有他執(zhí)意立孫明羽為后時，宮正笑得溫婉，卻向眾人拋出一句話來：規(guī)矩？我倒不知有哪條宮規(guī)寫著不許立男人為后了？

    “陛下，起風了，咱們進去吧。”

    過了許久，田無高輕輕說到。

    嚴信堯扭頭看向他，伸出手在他臉上摩挲幾下，笑說：“若憲jiejie對朕雖然嚴厲可不少時候是留了情面的，’那些時候’想必你也替朕受了不少過吧。”

    田無高從小陪嚴信堯長大，這些年來也挨了不少宋宮正數(shù)落，哪怕他早已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宮正總是怪他不能規(guī)勸陛下，可皇上興致一來連他都能被作弄了，有苦說不出，也只能屢次被宋宮正責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