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秋光這一聲叫得真甜。秋嵐剛睡著，就被他一個猛撲，肚子被他的手狠狠按了一下，差點兒毫無形象地把口水都吐出來。

    “你搞謀殺啊?！鼻飴构砦孀「共浚R了一句臟話道。

    “哥，對不起?！?/br>
    “別碰我。你咬的我還疼著呢?！?/br>
    “我給哥哥舔舔就不疼了?！?/br>
    秋光看看秋嵐手臂上的牙印，真的俯下身伸出舌頭。秋嵐一把推開他：“滾一邊去吧、去吧?！鼻锕夤χ挂慌?。

    高一程和秋月往這邊走來。高一程頭一次見到?jīng)]戴眼鏡的秋嵐，稍稍怔了怔。秋嵐坐起來，心想著“幸好眼鏡沒被壓到”，戴上眼鏡。

    “沒事吧？”高一程和秋月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道。

    “沒事?！鼻飴谷嘀亲?，看著秋光，又兇他，“你這小子，給你買了眼鏡你戴過幾次！”

    “我戴過。”秋光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道。

    喝口水在野餐墊這兒歇息片刻。收拾好東西，四人順著小徑，走進公園的林子內(nèi)。秋光和秋月腳步輕快地走在前面——小孩子大部分都喜歡這種有很多遮蔽物的地方——他們一會兒扭頭看林子間有沒有什么好玩的，比如一口井，一間小屋；一會兒抬頭看把天空分得碎碎的樹頂枝葉，想找個鳥巢。林子越往里走，人越少、越靜，偶爾能遇到同樣散步的路人，能看到幾對情侶分散在各處，互不打擾。

    “橙子哥哥，你有女朋友嗎？”秋光看到他們，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問高一程。

    “沒?！?/br>
    “完蛋了，橙子哥哥都沒有，嵐哥要孤單一輩子了！”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br>
    秋光笑著跑回前面。四人繼續(xù)往前走。半響，這回輪到秋嵐停下：“等下……你沒女朋友？”

    “對。”高一程也停下，背對著秋嵐，看著四周的草草木木道。

    等下……他原來有女朋友？對，他之前不是有說過“約會”嗎？我就以為他有女朋友。秋嵐想起來，自己從未問過他這件事，而由于他也從沒親口提過，兩人又不經(jīng)常在線下見面，所以最近他又忘了這些，默認(rèn)他跟自己一樣……

    “那你，現(xiàn)在跟我一樣，也是單身？”秋嵐問。

    “嗯，對?！备咭怀陶f。

    秋嵐盯著他，忽然笑出聲。

    “我單身，你很高興？”高一程笑，看他。

    “我心里平衡了。”秋嵐大踏步往前走，走到他的前面，“可以跟你一起過光棍節(jié)了。”

    單身啊。太好了。秋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怎么突然這么好。陽光真好看，鳥叫真好聽，視野內(nèi)色彩的亮度和飽和度都往上調(diào)了。

    秋光和秋月蹲在路邊，在看生長在那兒的小野花。秋光忍不住伸手想摘，秋月叫了他一聲，他抬頭看到秋嵐走了過來，趕緊縮回手。

    這一幕被高一程看見。秋嵐在弟弟們心里，真的還蠻有威嚴(yán)。高一程想起今天車?yán)锴锕飧杏X不對就立刻道歉，以及抱著自己怕被揍的樣子。他和秋嵐在河邊看秋光、秋月玩的時候，順便聊起他們。秋嵐說，秋月還比較省心，秋光太皮了。一次兩次口頭教育，第三次直接拽過來揍。高一程問秋嵐，都是因為什么揍他。秋嵐：“比如偷東西。哦，還有不尊重人，不講道理。主要態(tài)度差屢教不改才打。”

    “對學(xué)習(xí)沒有要求嗎？”

    “沒有因為成績打過他……因為我自己也不怎樣?！?/br>
    秋嵐接著說起幾年前他與秋光吵架打鬧的事。那個時候父母還在家，秋嵐有時想管管弟弟，卻會被父母責(zé)備道“你對你弟那么兇干嘛”?！澳俏揖蛻械霉芰?，反正本來就是他們的事。但他們不在家后我這倆弟弟再闖禍，責(zé)任都是我，所以我必須管。”秋嵐道，“于是我就跟我爸我媽說，讓我在家一個人照顧他們，可以，但我怎么管他們，我自己說了算。我的脾氣你們也知道，我不會慣著他們。這話我也跟秋光他倆說了，也警告他們別妄想覺得我對你們兇就委屈了去跟父母告狀。他們怪我，我也還這樣兒。”頓了一下，秋嵐扭頭看高一程，“你也一樣。別想護著他們?！?/br>
    “我不會的?！备咭怀陶f，“我相信你會妥善處理。”

    回到眼前。高一程看到秋嵐到秋光、秋月身旁，也蹲了下來，大概是在一起看花。

    “哥，我能摸一摸嗎？”秋月問。

    秋嵐答應(yīng)了。秋光趁機道：“我也摸?！?/br>
    秋光手指一碰到花瓣，就有想把花拽下來的欲望。秋月用靠近他的那只手悄悄拽他的衣服，提醒他忍住，另一只手輕輕觸摸花瓣。

    “哥，好軟，比紙還薄?！鼻镌抡f。秋嵐也伸手，輕輕觸摸。他看著這些小花。跟簡筆畫一樣，羽翅一樣的花瓣，真是長得簡單卻漂亮可愛的生物。

    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前面出了林子，是一片開闊的青石地板，有亭子，有姹紫嫣紅的花壇。秋嵐認(rèn)真看了那些花，這邊的沒有剛才的野花簡單，花瓣層層疊疊密密麻麻；那邊的也不一樣，花瓣沒有暴露花蕊，而是將它包裹起來；再往前走，樹枝垂下的朵朵白粉色的花如串串鈴鐺，晃動起來發(fā)出的不是清脆的聲響，而是清新的香氣。

    花?；?。花。秋嵐從未這么細(xì)心地觀察花。他忽然想起高一程的頭像。是這個緣故？秋嵐轉(zhuǎn)身，看到高一程彎下身，拾起了落在地上的花朵。

    高一程唇角勾起淺淺的笑，眼睛看著手中這朵花。秋嵐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側(cè)臉，不知是不是因為有明媚光線的協(xié)助，他側(cè)臉的棱角似乎更分明了一些，上衣的淡藍(lán)色似乎都多了一絲暖意。

    如果可以畫下來……原來如此，所以才會有“寫生”。秋嵐無法移開視線，一直看著他，想用腦子去把這畫面記下來。

    我可以記住。秋嵐心想。因為很好看。

    高一程稍稍抬起手，同時微微低下頭，鼻尖與花朵近距離接觸。他嗅了下這朵花，與此同時，風(fēng)吹動起他的頭發(fā)。

    秋嵐愣住。

    高一程依舊保持嗅花的樣子。他的神態(tài)視線動作，都沒有因突如其來的風(fēng)而有所改變，只任憑額發(fā)被吹得不斷拂過他的眉上。

    動靜結(jié)合。太他媽完美了。

    沒有氣味。高一程心想，抬起頭，扭臉，看到秋嵐。他似乎盯著他看了半天。高一程剛要開口，秋嵐已經(jīng)清醒過來，搶先對他說“沒事”，轉(zhuǎn)身快速往前走。

    秋嵐心里亂糟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走這么快，甚至想跑起來。

    像是要逃掉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