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究竟要走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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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跟蹤我。 有時候在清晨,有時候在深夜。 我說不好是誰。 咖啡店結(jié)賬時,一個人快速走過來,“不好意思,剛才的東西再加杯酸奶?!?/br> 我側(cè)頭,是跟安警官在一起的那位高大帥氣的警官。 他認出我,“好久不見!” “你們不是在監(jiān)視我嗎?”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很快揚起陽光的笑容,我們站在窗邊隨便聊了聊,他問我傷勢恢復(fù)得怎么樣。 “偶爾這個地方會疼?!蔽抑噶讼吕吖堑奈恢茫休p微的裂痕,但只要注意就會慢慢恢復(fù)。 他叫孫肅,是安警官的助理,但隸屬調(diào)查科,所以我們要站在窗邊說話,證明我們沒說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例行公事,你不用太擔心,一方面也能保護你?!睂O肅說。 保護我? 保護我遠離邊黎。 有人認為我和邊黎還有聯(lián)系。 “他們的時間不固定,即便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好好學(xué)習(xí),期待你的下一期雜志。” 我點點頭跟他告別。 因為刑訊,我對公職人員沒有什么好感,但是他們職責(zé)所在,我似乎又能理解。 畢竟我是邊黎的幫兇。 想到這個,我笑了笑,這個孫警官不太討厭。 仲邦在車上等我,住院是他照顧我。 他已經(jīng)大四,提前修完學(xué)分,幾乎不怎么去學(xué)校,他父親想讓他進政府工作,仲邦還在猶豫。 仲邦掛掉電話,臉上有些煩躁。 我把咖啡遞給他,“怎么呢?” “我媽讓我去相親。” 我不好評價,扣上安全帶。 他看著我,“你說我該不該去?” 仲邦是同性戀,但是他會結(jié)婚。 只是,“那個女孩子怎么辦?” 仲邦抽了一口煙,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都是聯(lián)姻,誰都不喜歡誰?!?/br> 愛情在有些人眼里不值錢。 “跟我去個地方?!敝侔钜淮蚍较虮P,開上與回學(xué)校相反的方向。 他在車里整理儀容,“走吧?!?/br> “去哪里?” 他沖我笑笑,“好歹照顧了你一周,報答哥一下?!?/br> 他去相親,帶上我。 別具格調(diào)的餐廳,一位穿著粉色裙子的女孩詫異地看著我倆。 我有些難受,沉默地坐下。 仲邦點餐后去洗手間,我跟對方沉默以對,還好對方比我健談,“你們是?” “發(fā)小。” 女孩點點頭,臉上出現(xiàn)笑容,“我聽他說過,季桐?” 原來不是第一次。 女孩不僅長得漂亮,還很有教養(yǎng)。 “嗯,我今年讀大二?!?/br> 她叫吉若,剛結(jié)束國外的留學(xué),本來還在猶豫是繼續(xù)讀研還是工作兩年再回來,但是父母讓她回來,剛回來就來相親。 她有些無奈但似乎并不反感。 “仲邦很優(yōu)秀,又比我小一歲,關(guān)鍵他還那么帥?!?/br> 女生似乎都比較愿意跟我聊天,她說完這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平時沒有這么多話。” 吃飯的時候,仲邦很照顧我,一直將好吃地夾給我,他的照顧過于熱情,吉若有幾次想張嘴,又忍了回去。 漸漸,她的笑容淡下去。 我突然明白,仲邦不是想用我擋女孩,他用我擋喜歡他的女孩。 仲邦將我從警局帶出來,他還照顧我的傷勢,這個人情怎么都應(yīng)該還,但是我很難受,我可以還他錢,還他別的東西,我不想跟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糾扯。 我借口打電話,去了露臺。 露臺上種了很多玫瑰,已經(jīng)是秋天,卻開得依舊絢麗,只要有錢,玫瑰什么時候都會盛開。 這時魚嬙的電話打進來,“季桐,你是不是在ins廣場?我好像看見你了?!?/br> “你也在?” 她在附近閑逛,每個人尋找靈感的方式不一樣,可能我們都是美術(shù)生的緣故,很多話都有共同語言,一句看似簡單平常的話也能產(chǎn)生笑點。 她突然問我,“需要我過來幫忙嗎?” 她慢慢知道我的很多事情,也知道了仲邦。 她是個敏感心細的姑娘。 “好?!?/br> 我說會帶個朋友過來,仲邦的臉色沉下去,吉若開心起來。 魚嬙落座的時候,看著她的一頭黑發(fā),我還是會失神。 仲邦打斷我的回憶,“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 他開始強勢且不顧及他人顏面。 魚嬙看看手表,“68天17個小時又……15分鐘?!?/br> 仲邦沉默地看著魚嬙。 我愣了一下,和魚嬙開始笑,這是我們兩個才知道的秘密。 我的手機振動了一下,魚嬙發(fā)給我的。 魚嬙:當初你這樣說的時候,我覺得很震撼,也很深情,抄襲一下。 季桐:是不是有些矯情? 魚嬙:不會,有些痛,有些酸,有些麻。 我的眼睛發(fā)熱。 季桐:謝謝! 吉若笑著說,“你們在給彼此發(fā)短信嗎?明明坐在一起還要通過手機交流?” 魚嬙被她們系稱為冰山女神,其實她只是內(nèi)向,她說,“這樣才浪漫,親近并不能增加親密感,距離才是。” 仲邦并沒有死心,總提及我們以前的事情,弄到最后我有些錯覺,我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需要人們這樣去追憶。 吉若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提前離去。 仲邦去結(jié)賬,魚嬙抱歉地說,“季桐,你最后會妥協(xié)嗎?” 我看著她,看著她的長發(fā),“我愛邊黎,一直。” 突然,我好希望魚嬙就是邊黎,邊黎一直在我身邊沒有離去,他偽裝成魚嬙的樣子,默默地陪伴著我。 “他如果一直不回來呢?” 愛一個人跟他回不回來沒有關(guān)系,唯一有關(guān)系的只有增加思念的蠶食力度。 我被一點點蠶食沒有關(guān)系,但我不需要被別的東西打擾。 我和邊黎的那個世界,在黑色妖精飛走后,不需要外人的介入。 一只蟲子也不行。 耳畔似乎落下輕輕地嘆息。 魚嬙的聲音振作起來,“我?guī)湍惆桑麓卧俪鋈ヂ糜斡浀媒o我?guī)ФY物?!?/br> 嗯? 魚嬙緊緊抱住我,她摟著我的脖子,頭放在我的肩膀上,她在我耳邊輕聲說,“仲邦過來了。” 我開始放松身體,我們兩個就像情到深處突然擁吻的親密戀人。 魚嬙告訴我,我讓她知道勇氣是什么。 她沒有這樣?xùn)|西,遇見我之后,她看見了,觸碰到了,并學(xué)會怎么擁有這樣?xùn)|西。 其實我應(yīng)該謝謝她。 仲邦給我發(fā)來一條消息。 仲邦:小桐,我們之間真的要分的那么清楚明白? 季桐:我們之間不是一直都很清楚明白嗎? 仲邦:邊黎涉及的資金太龐大,M國也在找他,他永遠不會回來,你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 我沒有等邊黎。 天氣冷起來很快,沒有人再跟蹤我。 偶爾還是會產(chǎn)生這種感覺。 我望著空蕩蕩的巷子,幾片枯黃的落葉飄向遠方,一只流浪貓四下看了看,跳進黑暗里。 “季桐,我想跟你談一談?!彪s志社的社長嘆了一口氣。 “你的畫風(fēng)越來越致郁,市場不想看到這種,我們停一段時間,你找找感覺。” “小桐,如果你不能恢復(fù)到從前的風(fēng)格,我們可能要終止合同?!?/br> “看在我們合作這么久的份兒上,違約金就算了?!?/br> 我突然驚覺,我的作品里面彩色越來越少,黑灰色越來越多。 每個人都在笑,卻比哭都難看。 而我以前的作品,色彩豐富,每個人都憂傷,卻溫暖。 我丟下畫筆,這就是邊黎帶走的東西嗎? 他帶走我的溫暖。 在這個秋季,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小伙子,你沒事吧,怎么大半夜蹲在這里?”清潔工擔憂地問。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我搖搖頭,再次將頭埋進臂彎。 清潔工嘟噥了幾句拎著工具遠去。 他說,“又是一個失戀的?!?/br> 原來失戀的不止我一個。 我并不孤獨。 朦朧中,一聲嘆息輕輕落到耳畔。 我猛地抬起頭。 “邊……”我將那兩個字克制到喉嚨深處,生怕驚動躲在暗處不懷好意的狗。 是不是你。 你是不是回來了。 我在空蕩蕩的巷子里瘋狂地尋找,每一處每一個角落,翻開垃圾桶,打開所有能打開的東西,我像個瘋子。 沒有,那聲嘆息仿佛我的錯覺。 我甚至開始懷疑,我的精神是不是出問題了。 我靠著墻蹲下,看著掛在天邊的月鉤。 我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仿佛摸上邊黎的眉弓。 我好像很久沒回公寓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是走到樓下,在踏進去的一瞬間,轉(zhuǎn)身離開,然后在附近的巷子里徘徊到晨曦初現(xiàn),再回去洗個澡囫圇地睡覺。 我不想這樣的。 只是失個戀而已。 我真的不想這樣。 季太太說,如果不開心,就回家。 我應(yīng)該是真的生病了。 我起身朝公寓走去。 我打算休學(xué)。 幾步后,我停下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我什么都聽不見,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越靠近他,跳得越厲害。 邊黎靠在街角的墻邊,懶懶散散,冷漠又無情。 他好像在等誰,又好像誰都不等。 他夾著一支煙,亮紅色的煙頭照亮他的眼睛。 還是那么冷。 他的手指修長,他的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 他偏過頭看向我,語氣有些不耐煩,他說,“你究竟要走多久?” 走一輩子。 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