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光明？黑暗?！啃磐剑核麄兌紩赖煤軕K，我證明。

    濃重的夜色籠罩著大地，烏云遮蔽了夜空，今夜風(fēng)很大，很涼。

    云安月赤腳踩在地板上，透過窗子去看外面的燈火，這是夜里唯一的光了，天空已經(jīng)是黑暗的領(lǐng)地。寒意順著腳底傳上心口，他卻像毫無所覺一樣，只是望著某個方向出神。

    他想起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有個房間據(jù)說是用來洗清罪孽的。里面有很多鐵器，木具，皮革，帶刺的蔓藤……每一件上面都沾著血，暗紅的血色布滿了整個房間。

    還有……鞋子用力踩在身體上很疼很疼，疼得靈魂都跟著顫抖，讓他想要將人撕成兩半，再一點一點全部剁碎！??！

    鮮紅的血色浸染了云安月的眼眸，他說，腳放上去是想讓他舒服……

    紅色的蔓藤在房間里蜿蜒爬行，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明顯。忽然，整個世界像是寂靜了一秒，云安月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退去，云安月神色虔誠而悲憫，窗外色彩斑斕的霓虹灑落在他臉上，讓他圣潔的氣質(zhì)似乎染上了邪魅，宛如情人呢喃般的綿言細語在房間里飄散，似水如歌，不勝溫柔。

    “他們必死得甚苦，無人哀哭，必不得葬埋，必在地上像糞土，必被刀劍和饑荒滅絕；他們的尸首必給空中的飛鳥和地上的野獸作食物……”

    是的，他們都會死得很苦很慘。

    云安月忽然笑了，剎那間似乎房間連濃重的夜色都被驅(qū)散了一些。他的世界里已經(jīng)有光照進來，誰也不能將他推回地底。

    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床上，被子溫暖又柔軟，床頭還有一只紅眼睛的小兔子布偶，全是他當(dāng)初期望的樣子。

    他的手是干凈的，但會有人替他舉起屠刀。

    這注定是個不安寧的夜晚，在人們都進入睡夢之后，暴風(fēng)雨就降臨了，雷電裹挾著厚重的烏云劈向大地，雨水在地上堆積沖刷，狂風(fēng)將花草樹木都吹得東倒西歪，有些甚至被連根拔起。

    第二天是工作日，沈健君和李陵吃完早飯就要出門上班，但臨走之前李陵卻被云安月叫住了。

    “陵哥哥，可以讓錦衣哥哥陪我去陵園嗎？宅子里還有一些伙伴沒有安葬?！痹瓢苍律裆?，看著李陵滿是乞求。

    突如其來的信息讓李陵停住了，沈健君也怔在門口，陵園？伙伴？

    “怎么回事？什么伙伴？”李陵莫名想起那個惡臭的地下室，里面有很多房間，卻只有云安月自己。這種回想讓李陵不禁打了個激靈，細思極恐。

    “花園下面，蔓藤的根莖深處，藏著很多人，有些陪我玩過，有些是我沒有見過的……”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云安月語調(diào)帶著某種特殊的韻味，似乎能讓人順著艷麗的花朵一直向下，看到深埋在泥土之中密密麻麻的尸體。

    “昨夜下了暴雨，想必有些在淺處的伙伴已經(jīng)露出了身體，去晚了他們要責(zé)怪我了?！痹瓢苍孪袷菍υ捳Z里的內(nèi)容習(xí)以為常了，并沒有表現(xiàn)出明顯的情緒波動，話語間甚至還帶著點莫名的溫柔。

    “等下我陪他去看看，你們先去上班吧?！被ㄥ\衣讓李陵他們先走，李家的事情大半都是他處理的，如果還有后續(xù)，那他來處理應(yīng)該再合適不過了。

    習(xí)慣了黑暗的人，其他感覺總是要比視覺敏銳許多。就像現(xiàn)在，花錦衣覺得云安月十分不對勁，那種骨子里潛藏著的癲狂偏執(zhí)，像是濃重的黑色籠罩著云安月。

    “你想做什么？”花錦衣冷靜地看著云安月，明明是宛如天真孩童一般的笑顏，卻讓人開心不起來。

    應(yīng)該不只是想讓他幫忙埋人吧？

    “錦衣哥哥，李家的花園里有個地下室，那個靠近樓梯的房間是我的，床下的墻縫里有一個本子，本子上記著十二個名字，還有他們的臨終遺言?！?/br>
    “其中有一把利刃，該重見天日。你要把它送到該拿著它的人手中，不然這利刃倒下的時候，必然收割大片生命……”

    云安月收斂了笑容，他神情哀痛，像是要泣出血淚來。

    “我去？”花錦衣還以為他只是幫忙挖坑的人，沒想到他是要去送刀劍？不過，跟李家有關(guān)的事情，還很可能是讓李家更倒霉的事情，花錦衣還是很感興趣的。

    “那你在家等著吧，中午回來給你做四物湯哦?！彪m然決定要去了，但還是不想讓云安月就這么輕松得逞了。哼，不給他加冰糖，苦死他。

    “我自己會吃飯，錦衣哥哥中午不用特意回來！”云安月眉頭都皺到了一起，仿佛嘴里已經(jīng)開始泛苦了。

    云安月喜歡吃東西，但他更喜歡甜甜的味道。想到中午又要喝那個苦苦的湯，總覺得連復(fù)仇的快感都被沖淡了。

    假期過后的第一天中午，原本馬上要開庭判決的李家案件，忽然又迎來了驚天轉(zhuǎn)折——大雨過后李家的花園里忽然出現(xiàn)了尸體。

    一時間風(fēng)起云涌，流言四起，原本已經(jīng)定性的案件又變得撲朔迷離。

    據(jù)說，那尸體全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有些骨頭已經(jīng)變形，看樣子是虐待致死。還有的說，有十幾具尸體全是一刀斃命，下手的人簡直是毫無人性的畜生。

    不過這些都跟云安月無關(guān)了，他只苦著臉面對著奇怪的湯。今天的湯更苦了一點，準(zhǔn)確地說，整個桌上的菜全是苦的。這就襯得花錦衣面前的糖醋里脊格外香甜，可是花錦衣不給他吃。

    “你早就知道趙明誠的身份？”云安月聽見花錦衣問他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十分恐怖的樣子。

    “唔，說了給我吃嗎？”花錦衣只關(guān)心他能不能吃到好吃的，對于旁的事情似乎并不上心。

    見花錦衣點頭，他才重新開口。

    “我不記得有沒有一個叫趙明誠的人，但我想你說的應(yīng)該是十二。所有的人里，唯有他心懷光明，甚至想著救我?！痹谀抢锏叵?，是沒有名字的，只有代號。

    “在我看得見的未來里，他是懸在李家所有人頭頂之上最為鋒利的那把利刃。”可以用最殘忍的方式讓李家的人死去。

    法律有法律的底線和尊嚴要維護，但瘋狂的人沒有，李家的人會被瘋子一片一片削皮去骨。好戲要開場了，真的好讓人興奮，好讓人期待啊。

    不過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只看看怎么夠呢？他要親手將他們的生命一點一點消耗掉，接下來的每一秒，都比上一秒難熬。

    云安月吃到了糖醋排骨，開心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得到了答案，花錦衣也就不再管云安月。這件事原本跟他也沒什么關(guān)系，他只是出于好奇才問了一嘴。他以為云安月什么都知道，原來只是朦朦朧朧地能預(yù)測一些事情。

    他早就好奇云安月了，明明有那么強大詭異的能力，卻被關(guān)在地下室奄奄一息，怎么想都覺得不太對勁?，F(xiàn)在看來，他的能力并沒有他想的那么夸張，除去一點預(yù)知的能力，云安月跟普通的少年也沒什么兩樣。

    這種結(jié)論讓花錦衣松了一口氣，他還擔(dān)心云安月萬一想害李陵怎么辦，雖然看上去他并沒有理由去害李陵。

    “錦衣哥哥，你能帶我去探監(jiān)嗎？”云安月吃完飯眼巴巴地看著花錦衣，看起來可憐極了，如果不知道他對李家做了什么，還以為他對李家人多么情深意切呢。

    云安月的心從昨天就躁動不已，想要復(fù)仇的心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得多。那種幾乎將他淹沒的仇恨煎熬著他的靈魂，讓他不得安寧。他本來不想這樣的，那些人不值得他臟了手。

    從昨天的失控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忍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解決掉，將自己所有的仇恨全部傾瀉而出，讓他的仇人去痛苦吧，他只要快意人間。

    “好啊，去換衣服，一會兒帶你去?！被ㄥ\衣收拾著碗筷，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花錦衣覺得云安月的狀態(tài)有些奇怪，云安月一直都是純潔無瑕的樣子，哪怕是裝的，最起碼也是一直都在偽裝。但今天，云安月似乎將自己的面具撕了下來，現(xiàn)在他燦爛的笑容更像是出于習(xí)慣，而不是偽裝。

    是什么讓云安月決定不再偽裝？

    一路上云安月都格外乖巧，就像他們只是出來玩似的?；ㄥ\衣給云安月?lián)Q了一身黑色的西裝，除開他那堪比偶像明星般的精致面容太過扎眼，其他看著都還挺像一個律師。

    現(xiàn)在李偉是犯罪嫌疑人，除了律師，連家人都見不到。不過花錦衣還是給云安月安排了他們的會面，他想知道云安月到底要干什么。

    事實上，云安月什么也沒有做，最起碼表面上是這樣的。見了面之后，李偉甚至不記得他是誰，他疑惑地看著云安月，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請了這么年輕的律師。

    “有人托我把這個給你送來，你知道該怎么做的，對吧？”云安月把一片紅色的葉子放在李偉面前，他看著李偉渾濁的眼睛驟然睜大，驚恐地望著他。

    看來他還沒完全忘記，這個葉子他一定很熟悉吧，畢竟他身體里有許多長著這樣葉子的蔓藤。從今天開始，那些蔓藤都將是他痛苦的來源。

    每一片葉子都像一片刀片，從里面開始，每天每夜割他的皮rou骨髓，讓他一天比一天痛苦，卻無法死去。最終變成一個無法行動的活死人，除了痛苦什么都感受不到，連哀嚎都無法發(fā)出。

    他看著那片葉子如同一只蠱蟲，一點一點鉆進李偉的身體，最后不留一點痕跡。

    回去的時候云安月明顯快樂了很多，他笑意盈盈地趴在車窗往外看，口中甚至還哼著不知名的調(diào)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