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受邀出席發(fā)布會的年輕記者甚至是看著洛云帆的作品長大的，對他欣賞有加，所以基本都問不出尖銳到這個地步的問題。

    在場很多人都默默為他捏了一把汗。

    網(wǎng)上的留言也都炸開了鍋，絕大部分都是罵那個提問記者的，覺得這是在故意針對天王，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敢這么囂張的媒體往往背后都是有靠山的。

    洛云帆目光從容地掃過他胸前的記者銘牌，淡定地回道：“關(guān)于選角這方面的問題，誰合適，誰不合適，其實都是導(dǎo)演和資方說了算。作為演員，無論是我還是紀疏星，我們能做到的——就是將自己的角色竭盡所能地用心詮釋到導(dǎo)演最想要看到的狀態(tài)?！?/br>
    隨后，他又用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打趣：“……還有，如果我真像您口中說得那么只手遮天，資源說搶就搶，那當(dāng)初姜在文的就該是我來主演，不是嗎？我很敬佩紀疏星先生在表演上的天賦和造詣，他的每一部作品我都認真看過，也非常喜歡他對于角色的領(lǐng)悟和見解，一直以來我都是紀疏星先生忠實的影迷，所以，我希望這種空xue來風(fēng)的謠言可以止于智者?！?/br>
    “好的好的，那咱們繼續(xù)下一題?！?/br>
    主持人被剛那個勇士的提問嚇得臉色都變了，忙不迭地切換話題。

    為了不讓嘉賓主創(chuàng)被記者們?yōu)殡y，這種發(fā)布會的主持人大部分都是提前訓(xùn)練過的，在氣氛危機的關(guān)頭，必須要主動擔(dān)起圓場的責(zé)任。

    但顯然，今天來的不是什么阿貓阿狗腹中空空如也需要別人救場的小糊咖，人可是圈內(nèi)人盡皆知雙商天花板的洛云帆，一己之力就能搞定全國媒體的洛云帆……主持人滿肚子腹稿壓根就派不上用場。

    在下一問開始前，靳陽主動開口：“實不相瞞，早在創(chuàng)作階段時，我腦海中就已經(jīng)有了最合適的男主角人選——可以說這個劇本是為洛云帆先生量身打造的，除了他以外，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勝任。選角其實并不像各位所想的那么容易，演技只是其中一方面而已。其實從去年開始我們就已經(jīng)接洽過好幾次了，可惜當(dāng)時緣分不夠，被洛云帆先生婉拒了，我一直感到非常遺憾。沒想到在最后開機之前能再邀請到他出演男主角，真是驚喜萬分。我一直很欣賞洛云帆先生，無論是敬業(yè)精神還是演技實力，他都是演藝圈的佼佼者。雖然是首次合作，但我對他很有自信——非常感謝洛云帆先生百忙之中能配合我們的檔期，我相信他會完成得很圓滿?！?/br>
    “不好意思我這邊插一句嘴，”坐在靳陽右邊的是總制片人韓先生，同樣也是該項目的第二大投資人。他笑呵呵地對著那個刁難洛云帆的記者道：“電影在開機之前，主角人選隨時都可以更換。我們靳導(dǎo)是完美主義者，等不到最合適的人選，他寧肯不拍。至于為什么導(dǎo)演和我，以及其他資方都一致認為洛天王最適合出演男主角，上映之后還請您去電影院親自感受，一看便知?！?/br>
    “哇既然韓先生都這么說，大家可就更好奇了?！敝鞒秩伺d奮不已地接話，“還有媒體朋友要提問的嗎？”

    另一個記者立刻舉手：“我非常喜歡方醉雪小姐，也是您的影迷。想問問您主動向靳導(dǎo)遞出橄欖枝的原因是什么？聽說劇本里有很多裸露的鏡頭，您會不會感到為難？粉絲們都很關(guān)心所以我就代勞問一問，非常謝謝您的解答?！?/br>
    坐在洛云帆身邊的大美女在華語銀幕界向來都是以“冷艷女王”而自居，她穿了一身酒紅色的長裙，膚如凝脂，眉若遠山，即使沒什么多余的表情，也不怎么笑，一雙剪水明眸徐徐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和天上的仙子下凡來也沒多大差別了。

    “不為難?！彼胍膊幌?，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和所有主動前去試鏡的女明星一個想法——洛云帆第一次拍床戲，這樣的機會，當(dāng)然不可能讓給別人?！?/br>
    方醉雪一貫如此，話不多說，卻簡單直接。

    “少來……！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還調(diào)侃我?！北煌蝗槐戆椎拇竺餍欠磻?yīng)神速，立刻開始熟門熟路夸贊起自己合作過好幾次的圈中好友：“明明阿雪也是頭一回接大尺度，該感到榮幸的是我才對。經(jīng)驗不足，全是紙上談兵，希望真正拍攝的時候，還請導(dǎo)演高抬貴手，影后多多指教?！?/br>
    “！?。。?！”

    “我靠……影后剛才，這是在表白吧？！一定是吧一定是吧！”

    “kswlkswl??！天王影后果然不愧為銀幕最般配的金童玉女，洛云帆方醉雪絕對是真的，他們每次同框的氛圍都和真正的情侶一模一樣！??！”

    “我的天哪西皮粉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洛神又害羞了23333　他每次害羞耳朵就好紅好紅……”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那些話一語雙關(guān)么，他們剛在說的明明是演戲吧……為什么搞得好像真要doi一樣？娛樂圈最帥的帥哥和最美的美女雙向明戀，你儂我儂，床戲居然還是雙潔……”

    “上頭的能不能不要那么封建，怎么哪兒都有潔黨==”

    “靠，本來磕接班人年下設(shè)定的我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一對也好香！……果然洛云帆才是娛樂圈真百搭?！?/br>
    “樓上別提了，我還磕影帝和天王強強相殺呢。兩邊的粉絲真情實感的都互相踩了十幾年了，結(jié)果他們還是沒有機會同框。信女愿一生吃素求個紀疏星洛云帆雙男主的餅，做夢都要笑醒了。影帝天王才szd，越撕越真。”

    “請不起啊兄dei，他倆誰不是最貴的，雙男主劇本資方的錢包怕是hold不住。”

    ……

    秦羽森坐在書房里，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電腦屏幕正當(dāng)中那個在各大主流媒體記者的鏡頭前談笑自若的耀眼男子。直播結(jié)束后，同一個鏈接視頻框中不出意外又開始進行重播，觀看人數(shù)不僅沒有減少，反倒又增加了許多。

    他看得過于入迷，幾乎快要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就連手旁的咖啡不知何時涼了，都沒有察覺。

    的劇本是洛云帆委托助理專門給他送過來的——秦羽森連看都沒看，就一口應(yīng)下。

    他永遠相信洛云帆，永遠聽他的話。

    當(dāng)初是洛云帆慧眼識珠，把他從一眾頗有潛力的年輕人里面精挑細選地提拔出來——這么多年，一步一個腳印，他從初出茅廬只能接點電視劇配角的無名之輩一路走到今天，這其中的悉心栽培都少不了洛云帆的鼎力相助。

    他對秦羽森來說不僅僅是知遇之恩亦或伯樂之情那么簡單。

    平心而論，洛云帆待他不薄。大明星一出道就爆紅，當(dāng)仁不讓的萬人迷，聚光燈的寵兒，是這個圈子名利雙收的完美藝人，無論是相貌和才華，運氣和勤奮，聰慧和人品，他哪樣都不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仿佛和秦羽森不在一個世界里的天之驕子——

    既活在高高在上的名利場，也同樣是一名闊步行走在荒原上淘金的自由旅人，慎重而細致地將深埋在砂石土壤里的珠寶平放在攤開的掌心里，細細撫去上面沾到的灰塵，再用慣來深邃又認真的目光一寸寸凝視檢閱。

    如同初春柔和的曦光，不放過遺落人間的任何一顆種子。

    洛云帆不僅自己做藝人，也栽培新人，為影視投資。而秦羽森，是他真正涉獵娛樂圈水深火熱的幕后資本時，第一個相中并簽下來的演員。

    可以說，沒有洛云帆，就沒有今天的秦羽森。

    就像所有其他從來只能遠遠地仰慕他的同齡人一樣，秦羽森也永遠忘不了，當(dāng)初擠在好多前來面試的人群里，拼命朝前面踮著腳尖揚起脖子的興奮和緊張，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就會從此無緣。

    會場里就算有安保也無濟于事，洛云帆貴為天王，從20出頭起就是全國上下人氣最高、最受歡迎的大明星，他的現(xiàn)身時時刻刻都伴隨著人山人海的尖叫和瘋狂到極點的示愛。

    洛云帆受追捧的程度和行業(yè)里其他所有藝人都不一樣，似乎總會有那種——別人窮盡一生都無法追趕的、天差地別的鴻溝。他是出道即巔峰，而后來的每一天，都走在越來越巔峰的迢迢闊路上，像一道永遠只能被仰望卻無法超越的傳說，在整個演藝圈里，儼然已經(jīng)成為了最遙不可及、最不可能復(fù)制的神話。

    秦羽森永遠都記得十年前第一次正式見到洛云帆本人的場景。

    那種感覺……又該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是原本高高掛在天幕盡頭的星星一不小心墜到了人間，他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太過耀眼了，好像渾身都在發(fā)光。記憶就定格在洛云帆一身黑西裝從長長的回廊臺階上笑著走下來，在他面前站定后，主動伸出手來的畫面。

    是他無數(shù)次在午夜夢回試圖伸手將之牢牢攥緊絕不松手的回憶，縈繞在心頭，烙印在腦海。

    唯有那個俗氣到不能再俗氣的詞語可以形容這種感覺。

    和這世上很多很多人一樣，秦羽森對洛云帆的感覺，不外乎也是——

    一見鐘情。

    得知洛云帆要接這樣大尺度的作品時，忠犬本人的心情其實是十分矛盾復(fù)雜的。尤其在看到完整的劇本時，秦羽森都不免被那足足有二分之一香艷描寫的內(nèi)容所震懾。

    這……這也太多了——！

    恐怕比大明星這么些年所有電影里的情欲敘述（吻戲統(tǒng)統(tǒng)算）加起來還要多得多！

    這么多年來的相處，恐怕沒有人比秦羽森更了解洛云帆的堅持是什么，即使，他在公眾面前有著天衣無縫的一套說辭。

    畫面中是大明星一貫以來面對記者媒體刁難時，用微笑做盾牌，用調(diào)侃做圓場的應(yīng)對手段。洛云帆在鏡頭前永遠擁有對答如流的從容和自信，他表現(xiàn)得是那樣優(yōu)雅迷人，淡定自如，叫秦羽森看得幾乎都快要相信了。

    多少年了，洛云帆總是這樣。

    在人前，他永遠都是最完美的模樣，永遠不會把傷口和脆弱暴露在人前，叫別人瞧見。

    秦羽森這段時間總是睡不好。

    時不時就會在不經(jīng)意間回想起十幾天前，特意驅(qū)車狂飆至帝都臨近郊區(qū)的某處高檔娛樂會所門口時所發(fā)生的事。

    當(dāng)時，明明同樣也是這個人——這個集萬千寵愛和光環(huán)于一身、人見人愛的天王巨星，他就那樣孤獨地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虛弱又徒勞地強打起精神試圖走完最后幾節(jié)臺階，卻連這么簡單的事竟然都沒能做到，在秦羽森甚至完全都來不及趕過去之前，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洛云帆勉強依靠自己重新站了起來，沖他露出一個近乎等同于粉飾太平的微笑——秦雨森并不想用這個詞，可他實在找不到其他更貼切的形容。

    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

    秦羽森不敢問洛云帆究竟去了哪里，都與什么人喝酒應(yīng)酬……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也幫不上，只能竭盡所能將看上去好像遍體鱗傷的人小心翼翼抱到車上，用最輕柔的力量扶穩(wěn)他坐好。

    他本想要查看洛云帆有沒有哪里傷著，卻又被對方用眼神給制止。

    洛云帆的聲音啞得厲害，他不是很想說話，就那么疲憊地合上眼睛靠著座椅。在半明半暗的路燈一晃而過中，秦羽森從后視鏡里看到他抿緊的唇上，似乎有些細小的傷口。

    他默默開著車，心卻緊緊揪著。

    洛云帆鮮少會有那樣狼狽的時候——哪怕是跟了他這么長時間的秦羽森，也從沒見過他這樣。

    這個人過分耀眼，也過分強大，好像人世間就沒有什么挫折，可以難得倒他。

    作為離星星最接近的那個人，秦羽森無法不在日益相處的細節(jié)中，陷得越來越深。

    他對洛云帆的在意程度不但沒有因為時間和空間而有所消減，反而隨著時光的流逝與日俱增。時至今日，洛云帆于他而言早就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上司亦或伯樂那么簡單——最初的欽佩和敬慕，恩情與感激，在真正得以貼身相處之后，竟有種好夢成真的可怕錯覺。

    秦羽森已經(jīng)記不起來自己多少次借著工作為由，貪得無厭地、一次又一次地反復(fù)尋覓接近的理由和關(guān)心的機會。

    沒有人不愛洛云帆——而他，是最沒有機會的那一個。

    明明從一早開始，秦羽森就最是清楚這一點

    可是，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偏偏甜蜜得如同砒霜一樣——嘗到了甜頭，就忍不住要往越界的方寸之外起舞，那種滋味亦苦亦甜，像誘人上癮的毒藥，危險極了，每分每秒都在蠱惑著他，情不自禁朝著深淵步步臨近……哪怕臨門一腳就會萬劫不復(fù)，也仍舊甘之如飴。

    秦羽森沒有辦法不讓自己的視線和心神被洛云帆牽著走，他愛得太重，陷得太深，就算明知無果，也還是義無反顧地飛蛾撲火了。

    他從很早以前開始，就一直默默地站在這個人的背后，用隱忍而深邃的目光注視著，在咫尺天涯的距離里，不計后果地愛慕著。

    可是，他到頭來，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他的關(guān)心和愛意顯得那么蒼白，那么無能為力。

    秦羽森忘不掉洛云帆搖搖晃晃朝他走過來時，渙散的瞳孔像是蠟燭燃盡后熄滅了一樣，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壓抑得叫人窒息，里邊什么光都不剩，唯有無窮無盡的空洞和絕望——他沒有在這雙眼睛里看過這樣的神情，從來沒有。

    那不是單純的筋疲力竭。

    洛云帆大半張臉都藏在黑暗之中，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但秦羽森卻總覺得——他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