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亡事件處理

    第二天早上八點二十，云海鏡來到工地，很快就接到榮部長的電話，讓她到人事部那邊一下，溫國山的親人已經(jīng)到了，榮部長正在安撫對方的情緒，讓她過來說明一下情況。

    云海鏡喝了兩口水，深吸一口氣，就往人事部走去，到了那邊只見三個衣著風格明顯比較滯后的人正在那里攤著手呼天喊地，一老年一中年兩個女人在那里大聲號哭，一個老頭子拍著椅子的扶手就在說著：“怎么好，怎么好哩？家里就這一個頂梁柱！”

    遇到這種事情，雙方首先總要說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客氣話的，云海鏡就對著那位老伯很禮貌地說：“大爺一家人辛苦了，是什么時候到的呢？吃過飯了沒有？”

    老漢用煙袋敲打著桌面：“俺們昨天晚上聽到了消息，簡直是晴天霹靂啊，收拾了一下就趕緊買票，轉(zhuǎn)到南昌坐了車到這里，路上十幾個小時，今天早上七點多到的，榮部長是個好人，讓人去車站接我們，還給我們安排了早飯，謝謝你們了。”

    云海鏡一聽，從南昌到廣州十幾個小時的火車，這一定是慢車，人已經(jīng)死了，立刻飛過來也沒有用，晚上的時候也不方便安排人接待，更不要說慢車的票價自然是很低的。

    這時那個老婦人抹著眼淚說：“姑娘啊，我們就想知道俺兒子是怎么死的？聽說你是負責安全工作的？我們想知道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云海鏡聽她問到專業(yè)問題，便振作起精神，很有條理地講了起來：“根據(jù)安全規(guī)則，凡是三層以上的樓層，在施工的時候都是……”

    那三個人耐著性子聽她說完，老太太等她一停下來，就說道：“姑娘啊，榮部長，按你們的說法，我兒子是自己跳樓自殺的，可是他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死了？是有什么人說了什么，逼著他去死，還是怎么樣哩？俺兒雖然沒有什么大本事，但是隨隨便便就去死，也是他做不到的，他可是個盡孝的孩子?！?/br>
    云海鏡一聽，這可得了，如果沒什么特殊原因，連自殺都有罪。

    這方面就不是云海鏡擅長的了，她將視線轉(zhuǎn)到榮海棠身上，只見榮海棠十分穩(wěn)重地說：“我們昨天也調(diào)查過了，他的工友都和他相處得不錯，眾口一詞說他是個老實人，人緣兒很好的，工頭對他的評價也很不錯，不存在給人欺負的問題，而且我們公司是沒有拖欠工資的，跳樓討薪的說法也不存在。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有留下遺書，他的遺物我們已經(jīng)整理好，現(xiàn)在就放在他的宿舍里，一會兒就請你們過去看一下。”

    這時那個三十幾歲的女子抹了一把眼淚，快言快語地說：“你們都已經(jīng)看過了？那要是萬一有什么東西，我們還能看得到嗎？”

    云海鏡看了她一眼，暗道大姐你也真是太直爽了，確實你說的是很值得顧慮的問題，不過當面這么揭穿真是讓人情何以堪啊。

    然而這個尖銳的質(zhì)疑絲毫沒有令榮部長為難，只見她臉上沒有絲毫變色，十分從容地說：“當時溫國山的工友也在場，我們有沒有藏匿你們可以直接問他，另外這件事警方也已經(jīng)介入?！?/br>
    一說到警察局，那三個人頓時就沒有話說了。

    云海鏡一看，這邊差不多也沒有自己的事情了，人事部的另外兩名同事也過來一起處理這件事，既然不是安全事故，那就是基本上歸人事部管轄，所以她就給榮海棠遞了一個眼色。

    榮海棠很快看到了，點頭道：“云安全，這邊暫時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去忙吧，有需要我再找你?！?/br>
    云海鏡答應了一聲，又與溫國山的親人客氣了兩句，就轉(zhuǎn)身離開了人事部，雖然一個生命的離去令人痛心，然而其她人的生活還是要繼續(xù)進行的，她自己也有一堆事情要做，因為身兼資料員和安全員兩個職務，云海鏡的壓力是非常大的，這樣大的一片工地只有兩個安全員，所以責任的重大不言而喻，昨天的那件事情真的讓她的神經(jīng)很是緊張了一把，現(xiàn)在雖然后續(xù)工作都劃歸人事部，然而也不知道那一家人要采取怎樣的行動，如果對方提起上訴，那么就可能導致停工，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是春節(jié)，如果這時候停工，基本上就是春節(jié)之前都不用做了。

    云海鏡這天又忙碌了一整天，六點的時候終于下了班，她乘車來到自己居住的小區(qū)附近，拐了一個彎去超市買了一些小青菜和西芹，還有幾顆蒜一小捆蔥，回到家中進入空間，難得地沒有做電鍋燜飯，而是清炒了一個蒜蓉青菜，又煎了兩顆蛋，配著米飯就又是一餐飯。

    吃過晚飯后，云海鏡拿著卷尺就去了廚房，她在工地干了這么久，量尺是小菜一碟，很快就量好了尺寸記在本子上，然后回到臥室里就打開了手機淘寶。昨天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今天終于要做了，廚房里的用具大致上已經(jīng)齊備，除了自己的小煎鍋和電飯煲之外，空間廚房里原本也有一個大大的燒水壺，煎鍋燉鍋炒鍋奶鍋齊備，甚至還有兩個雙耳陶罐，極平的底部居然有點發(fā)黑，真可謂做戲做全套，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用來燉湯燉rou的罐子。

    那個厚實堅固的大水壺倒是罷了，云海鏡從前因為公寓里面積很小，自己東西又容易亂丟，所以家庭用品能少買盡量少買，沒有燒水壺和暖水瓶，日常喝水就用一個小電壺來燒，反正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里，回到家里也不過是睡一夜養(yǎng)足精神而已，自己一個人終究喝不了太多水；如今有了這樣一個大水壺，她就想買一個暖水瓶來，休息日的時候燒一大壺熱水灌進去，用來泡一下腳也是不錯的。

    暖水瓶是小事，然而另外兩樣器物就是大件商品了，一件是冰箱，一件是洗碗機。

    公寓小廚房也有冰箱，非常非常小，里面存不了多少東西，時常會讓云海鏡有一種嚴重受限的感覺，她是巴不得每周只買一次菜，每個周末都填滿一個碩大冰箱的，可是廚房里只有那么一點點面積，大冰箱就無法安置，所以就周末采購只能很小家子氣地只買一籃東西；連冰箱都是這樣，洗碗機更加不用提了，根本沒有位置安放洗碗機的，雖然只是一個人的餐具，洗刷起來不會很耗時間，不過云海鏡也是很不喜歡洗碗的，她經(jīng)常用電飯煲做成飯菜一鍋端，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少洗一只碗，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日，她的業(yè)余時間真的很少，能節(jié)省一點時間，就節(jié)省一點時間吧。

    然而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童話屋里面每個功能區(qū)域都很寬敞，廚房里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得下一只大冰箱和一臺立式洗碗機，啊對了差一點忘了還有洗衣機和烘干機，因此云海鏡要怎樣做呢？當然是買買買！

    她坐在床上，搜尋著各個電商的商品與價格，幾乎是全網(wǎng)比價，這個時候她就想念起林芷菁來，抄手是網(wǎng)購小能手，酷愛網(wǎng)上淘貨，總能買到性價比很高的東西，每到大型促銷日，她經(jīng)常幫大家一起拼單的，如果現(xiàn)在有她幫自己，一定能夠節(jié)省很多時間的，然而云海鏡知道自己此時不能求助于抄手，無論怎樣要好的朋友，有一些事情也只能自己保守在心中，這樣或許更有利于保持雙方的長期關(guān)系。

    大概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云海鏡總算是將急需的幾件大件貨品都選好了，都放在購物車里，卻沒有立刻去結(jié)賬，她要在二十三號才提交訂單付款，因為她的信用卡結(jié)賬日是在每個月的二十二號，二十三號再刷信用卡，就是次次月的月初還款，也就是一月二十三號的信用卡欠款是在三月上旬還款，那個時候不要說年終獎，半年一次的公積金也可以到賬了。

    謝天謝地租房也可以申請公積金提取，否則真的是錢緊啊，每個月稅后六千塊錢，租房就要用去一千多，伙食費也要一千多，再加上交通費水電費燃氣費和通訊費，每個月真的剩不下許多錢，如果有人情往來就更麻煩，這種情況下假如公積金還不能攥在自己手里，那日子可就艱難了，因為云海鏡不單要考慮到自己，還要考慮到mama和奶奶爺爺，如今奶奶爺爺已經(jīng)年近八旬，身體不是很好，mama的年紀也越來越大，而且還有姨媽，在自己小的時候，姨媽云文和時常幫mama照顧自己，如今雖然表妹云舒也已經(jīng)成年，然而自己還是要盡到對小姨的責任。

    另外還有表舅柯兆安，他終身未婚，一直以云家男性長輩的身份自居，所以云海鏡從小到大就沒有缺少過所謂的“父愛”，云海鏡覺得“舅舅”比“父親”的意義要親切深刻得多，她與云舒都與舅舅的關(guān)系十分緊密，將來表舅的贍養(yǎng)一定也是要由她們來承擔的。

    所以云海鏡每個月的稅后所得雖然聽起來也不算少了，然而一考慮到未來，她就總覺得自己銀行存折的數(shù)字上升得太慢，因此必須精打細算，能晚一個月還款，就晚一個月還款，至于分期付款還是算了，畢竟也是要利息的，自己不想額外多付利息給銀行。

    到了一月二十五號這一天，云海鏡坐在辦公室里聽到了一個消息，溫國山的死因終于調(diào)查了出來，要說人事部的那些同事也真的很厲害，居然根據(jù)工友提供的“國山前些日子好像去醫(yī)院檢查過身體”這一條信息，跑遍了市內(nèi)各個醫(yī)院，終于在一家二級醫(yī)院找到了他的病例，只見上面赫然寫著：肺癌晚期。

    溫國山的家里人抱著那一沓X胸透片、血液檢驗等等一堆資料，坐在那里放聲大哭，這一下徹底明白了，原來是因為身患絕癥，所以絕望之下跳樓自殺。溫國山顯然是把自己手頭那一份診斷資料銷毀了的，好在醫(yī)院還有留底，否則真的是無頭公案，如果對方家里人不是善茬，少不了要扯皮的，畢竟人死得莫名其妙。

    到了這種地步，溫國山的母父妻子除了痛哭之外，也沒有別的可說，他老婆一邊哭一邊說：“國山啊，可憐你太辛苦了，所以平時就猛抽煙來解乏，這一下可抽出肺癌來了！”

    溫國山的母親拍了她的胳膊一下：“哪里是抽煙得的肺癌？那么多抽煙的人，也沒見個個得肺癌，這肯定是那工作環(huán)境又是粉塵又是油漆的，才得了這個病，這不是總是在說PM2.5嗎？在別的地方那個是冬天才有的，可是我們國山天天就在一堆PM2.5里面做工，難怪得了這要命的病。”

    旁邊榮部長十分平靜地說：“也不要這樣講嘛，工地上那么多人，也并不是每個人都得肺癌，另外我們也給每個人都配了口罩的，這個病還是與個體基因有很大關(guān)系，有家族遺傳的易感性可能呢，另外也與個人生活習慣有關(guān)?！?/br>
    老太太卡巴了幾下眼睛，實在無話可說，頓了幾秒鐘，又放開嗓子哭喊了起來，旁邊的老頭子則用煙袋鍋狠狠地敲打著桌面，說了一句：“依你這么說，俺兒子就白死了？他可是給你們干活兒，生是你們的人，死是你們的鬼?！?/br>
    榮部長冷靜地說：“公司也考慮到這一點，基于人道主義原則，準備了兩萬元的慰問金，還請你們收下，節(jié)哀順變吧，溫國山已經(jīng)故去了，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過?！?/br>
    那三位遺屬一聽，彼此看了一下，覺得也還可以了，畢竟兩萬塊錢呢，這件事從法律上來講，公司可以說是絲毫沒有責任，就算是去鬧，證據(jù)確鑿之下也鬧不出什么。她們倒不是要拿著親人的命換錢，只是既然人已經(jīng)死了，在這樣一個巨大悲痛之下，能有一定的金錢慰問畢竟也是一個安慰，否則三個人來一次只領到了親人的骨灰，就這樣抱著骨灰踏上回程的路，無論如何總歸是太過凄涼了，這就是人情。

    云海鏡聽到了這個消息，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氣，要說人事部的人也真的是不容易，從前都是工傷事故之類，都是有既定條例的，照章處理就好，這一次弄到懸疑案件，逼著人出演“費雪小姐探案集”，也是很頭大的了。

    啊，后天就是周六，這一周自己又選擇了周六休息，除了想早一天休息之外，也是因為預定的送貨時間就是這一天，自己平時是沒有時間收貨的，這樣的大件商品一定要寄送到公寓，不能送到公司的，所以只能安排休息日的時候送貨。云海鏡選擇了周六送貨，這樣自己就能早一天用到這些機器，起碼當天的碗不用手動刷了，能懶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