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莫隨陽和東方引成親的日子，因為潯陽的風(fēng)俗，成親前一天新人是不能見面的，所以東方引住在殷逐寒這里。

    下午，殷逐寒和東方引兩人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的樹下喝茶對弈。

    “說起來，我還比你大好幾歲，明天之后卻要叫你大嫂了，世事難料啊?！?/br>
    東方引執(zhí)白子，聽見他的話，笑答：“二當(dāng)家還是可以喚我小引或者阿引，不妨事。”

    “那不行，萬一大哥亂吃飛醋，我這小身板兒可扛不住。”殷逐寒思索了一下，隨后落子。

    東方引看著對面人的眉眼，心底的疑惑更深了一層。他來到寨中后，也曾聽說這奪天寨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之間的“愛恨情仇”，甚至，他也覺得殷逐寒或許確實對莫隨陽有意，但如今看來，又不是這樣。

    以殷逐寒的容貌和才華，不至于甘愿被困在深山里十幾年，白白蹉跎了大好的年華，他留在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

    東方引望著棋局，喝了一口茶，狀似無意地問起他的事：“逐寒兄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沒有回答他的話，殷逐寒抬手指了指頭頂：“知道這是什么樹嗎？”

    這棵樹的樹干不算特別粗，但很高，大概跟小樓差不多，頂端枝繁葉茂，葉片呈橢圓形。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過了成熟期，上面沒有果子，東方引也看不出是什么樹，他搖了搖頭。

    殷逐寒：“是棗樹。我剛來的那時候，它還只與我一般高。你若問我以后，”他靠在椅背上，轉(zhuǎn)頭看著東方引，調(diào)皮一笑：“大概，守著它結(jié)果吧。”

    “你可別小看它，每年還能結(jié)三十多斤棗兒呢，賣出去的錢都夠我用好久了，曬干了還能入藥……”

    似是而非的答案，東方引感覺自己抓住了什么，卻又好像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

    “云娘，你之前與寒哥有什么過節(jié)嗎？”

    前些日子，崔銀山聽了莫隨陽的話向殷逐寒道歉，他笑著說沒事，原諒他了。但崔銀山心里清楚，有些地方終究不一樣了。

    寒哥，再沒喚過他小金。

    其實也不過是個稱呼，他本不該這么在意，但不知怎的，崔銀山感覺心里缺了一塊兒，空落落的，跟人干架的時候都心不在焉，被揍了好幾回。

    他仔細(xì)回想了一下當(dāng)天的細(xì)節(jié)，好像是提到云娘之后，寒哥才發(fā)火了。所以，他猜測可能是云娘與寒哥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

    姜云在屋里繡花，她的女紅極好，母女二人平日就靠幫城里的布莊繡些別致的花紋賺錢。

    “三當(dāng)家為何這么問？”

    崔銀山告訴了她那天殷逐寒發(fā)火的事。

    “我猜測可能是寒哥對你嗯，有什么誤會？”

    姜云聽完，好笑地?fù)u了搖頭。心上人在自己面前說要娶別人，他不發(fā)火才怪了。

    “你覺得，二當(dāng)家是個什么樣的人？”

    崔銀山雖然不知道話題怎么突然轉(zhuǎn)到這上面，但還是如數(shù)家珍地道出了殷逐寒的好：“寒哥他長得俊，脾氣好，又讀過書，會醫(yī)術(shù)，做的飯頂好吃。從小到大，除了大哥，寨子里就屬寒哥待我最好了?！?/br>
    “那你喜歡他嗎？”

    “我當(dāng)然喜歡啊！”

    姜云知道，他口中的喜歡，與自己說的不一樣。她只好再幫二當(dāng)家點一點這個呆子：“如果有一天，二當(dāng)家嫁人了，要離開寨子，再也不回來，你會怎么辦？”

    崔銀山有些著急地問到：“嫁人了就不能回來了嗎？為什么？對方不許嗎？那我就打斷他的腿，綁上山來陪著…寒哥……”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弱。

    他突然想到，那自己以后去找寒哥，就永遠(yuǎn)會有另一個人在旁邊，寒哥會對他笑，給他洗衣做飯，他還會抱著寒哥睡覺，甚至，甚至寒哥還可能會給那個人生孩子？！

    崔銀山猛地一錘桌子，站起來：“不行！我不準(zhǔn)！”

    姜云被嚇了一跳，差點扎到自己的手，她繼續(xù)引誘：“不準(zhǔn)什么？”

    “不準(zhǔn)他抱著寒哥睡！不準(zhǔn)給別人生孩子！”

    吼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心里想的說出來了，崔銀山面色爆紅，他慌張地掩飾：“不是，我的意思是，寒哥還年輕，太早結(jié)婚生子不好，不好……”

    “三當(dāng)家怕是有什么誤解？一般的女子十四、五歲便議親，十六便可成婚，雙兒比女子稍晚，但若是二十五還未成親就不正常了。你可知二當(dāng)家年方幾何？”

    “這…”

    崔銀山怎么不知，他被大哥撿回來快十年了，他初見寒哥時，對方便已十九，如今……

    只是，寒哥一直是年輕俊美的模樣，仿佛歲月沒有在他那里留下一絲痕跡，讓崔銀山自己也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問題。

    “可是，就算要成親，寒哥也得找個喜歡的吧，他又沒有喜歡的人！”

    姜云神秘一笑，重新拿起銀針，繼續(xù)手里的活計：“你怎么知道沒有？說不定這么多年，他就是在等那個人呢？”

    崔銀山坐下來，自信地大手一揮：“不可能，這些年我就沒見他跟哪個男人走得近過，除了大哥就是……”我。

    姜云滿意地看向他：“誰？”

    “我…我？”他緊張地扣手指：“不不可能，寒哥他哪能看上我啊，我就是一皮猴子，大字兒不識幾個，不會下棋，不會分辨藥材，功夫也沒有大哥厲害……我配不上他?！?/br>
    “三當(dāng)家，當(dāng)你在考慮配不配得上的時候，就說明你喜歡他了，想跟他成親的喜歡。”

    這一瞬間，以前那些崔銀山從來不敢去深挖的小心思，全部涌上心頭。

    因為喜歡，他才會覺得寒哥哪哪兒都好；因為喜歡，夢里的人才會變成寒哥；因為喜歡，他才會不想寒哥離開，不想他跟別人成親。

    他早就喜歡上了他的寒哥，只是不敢承認(rèn)罷了，就像他也從來不敢想象，寒哥會喜歡他這樣的事。

    對他來說，殷逐寒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而他只是路邊的一個水洼，擁有的只是一個倒影，卻永遠(yuǎn)觸碰不到。

    “三當(dāng)家不用妄自菲薄，每個人眼中的你都是不一樣的，你可以自己去問問二當(dāng)家，他心里的你，是怎樣的?！?/br>
    崔銀山抱著頭，一臉苦瓜相：“可是，寒哥他真的喜歡我嗎？云娘，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萬一，萬一他喜歡的是大哥，或者別人怎么辦？”

    后面，某人一直纏著姜云追問同一個問題，弄得姜云煩不勝煩，真的想把他踹出去。她現(xiàn)在都開始后悔開導(dǎo)他這些了，就該讓他自己郁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