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比武奪魁

    東迦羅說道：“陶宗主這話，倒像是把貧僧當作三歲小孩了。貧僧自信這一點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退一萬步說，就算龍?zhí)赢斦媸悄菨M懷仇恨、陰險毒辣之人，紫霄天龍族早已煙消云散，龍?zhí)右粋€少年郎，又能拿什么來傾覆中原？”

    陶應盛呵呵笑了兩聲，說道：“東禪師既然去妖族地界探知了許多內情，又怎么會不知道？龍?zhí)酉群蟀严鲁抢亲?、小龍山蛇族都收入麾下。那香蘭郡狐族聽說與狼蛇二族起了什么沖突，如今態(tài)度不明，然則三大貴族，龍?zhí)右训闷涠??！?/br>
    元虹心里忽起疑竇：“這姓陶的身處水月湖，如何得知這許多妖族糾葛？若是道聽途說、口耳相傳，那武威關之變在前，時隔較遠，中原人修當能聽聞，但無涯盟之亂在后，狼蛇二族隨后開拔前往哮月城，狐族殘兵則逃往西域，這消息又是誰傳到中原去了？難道是狐族有意傳播？”

    東迦羅朗聲道：“當年妖族鼎盛之時，尚且敗于人族，如今龍?zhí)涌窟@三分之二的勢力，再圖征服中原，只怕更加不易。妖族又不是傻子，豈能這點算術都計較不來？明知得不償失，難道龍?zhí)舆€會飛蛾撲火？”

    周永道說道：“龍?zhí)釉谘骞倘灰缓舭賾?，到了咱們中原，還有朝天教、極樂寺這兩大助力，照我說，他的勢力可大著呢！”

    群雄聽他們這么剖析下來，頓時覺得那龍?zhí)右靶牟鹨硪沿S，中原武林岌岌可危，不日就要大禍臨頭。

    方云漪心里直納悶：“奇怪，我的勢力怎么就大了？”但仔細一算，陶、周所言也八九不離十，不禁又好笑，又擔憂：“不知不覺已經結識了這許多好朋友，難怪他們如此忌憚我?！?/br>
    趙璋儀說道：“周宗主可又來，朝天教源遠流長，不知多少前輩英豪為了天下蒼生而鞠躬盡瘁，怎么周宗主上下嘴唇子一碰，朝天教轉眼就成了龍族家兵了？你們侮辱我一人不要緊，但若辱及我朝天教，趙某萬死不能答允！”

    周永道哼了一聲，說道：“朝天教諸位前輩英豪確實是人所共仰，但后代人物中卻出了窩藏武林公敵的大叛徒。我們外人不過議論兩句，朝天教自己人做出這等貽羞門戶的大事，豈不是成百上千倍侮辱了朝天教世代英名？”

    趙璋儀勃然大怒，氣得胡須不住顫動。

    東迦羅說道：“究竟龍?zhí)邮遣皇俏淞止珨?，現在還沒有定論。依陶宗主所言，龍?zhí)右呀浭辗巧叨?，那么只消龍?zhí)釉敢馀c人族修好，大部妖族都當凜遵。朝天教、極樂寺十分愿意出面說和此事，若是能延續(xù)四海清平的局面，于天下蒼生均有莫大功德，那么不但不是大叛徒，反而是大功臣了?！?/br>
    周永道說道：“若是說和不成，又該如何？”

    東迦羅說道：“倘若當真說和不成，那時再開戰(zhàn)也不遲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眼下妖族并未顯露半分敵意，咱們倒先自驚自怕起來，豈不是太失氣度？”

    周永道說道：“怕就怕龍族又來那一套陽奉陰違的毒辣詭計，明著答允修好議和，暗著卻來痛下毒手，屠龍圣仙家門慘劇就是前車之鑒，當年中原群雄可都被龍族耍得團團轉。若不是老嚴掌門夫婦豁出性命，人妖大戰(zhàn)誰勝誰敗，可真不好說呢！東禪師那時年紀還小，恐怕不記得事，我們這些老家伙，可是吃龍族哄怕了！”

    寶濟方丈忙道：“就算龍?zhí)赢斦鎻捅僮舷鎏?，他族人盡皆凋零，他只能做個末代龍帝罷了，忽忽數十年之后，他龍馭賓天，九鼎大權轉落他族之手，千辛萬苦為他人做嫁衣，豈不是白費力氣？紫霄天再延續(xù)區(qū)區(qū)幾十年的榮光，到頭來還是鏡花水月一場空，所為何來？”

    陶應盛說道：“寶濟大師是有德高僧，心地仁厚純善，不把功名利祿放在心上，哪里曉得那些狼子野心？古往今來，那些窮兵黷武、好大喜功之輩難道還少了？但求一將功成萬骨枯，威風一日是一日，哪管身后樹倒猢猻散？”

    當下群雄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東迦羅站在殿中據理力爭，滔滔雄辯，迦字輩三僧也在旁聲援支持。

    今日群雄之中，本就有不少門派與極樂寺交好，一來聽得四僧所言在理，二來這些英豪也不愿看見狼煙四起、天下大亂之凄涼慘狀，漸漸也有不少人都倒向了極樂寺。但大多數武林豪杰，還是站在華虛門這邊。

    眼瞧著日到中午，法葉寺不得不作起東道主，香積廚僧人廝仆忙活著生火煮飯，素齋清茶流水價送入大雄寶殿、廊下院中。

    法葉寺遠近馳名的素包子更是不知蒸了幾百幾千只，籠屜在灶臺上堆得比塔還高。幸得寺中百物皆備，存糧豐足，倒也不至于虧待了各路英雄。

    趙齡希食不下咽，喝了幾口清茶，只覺得沒滋沒味，眼望窗外晴空當日，幾株碧柳映在朱墻上，心想：“不知我還能瞧見明日的太陽么？”

    忽然一只素包子從背后遞到面前，方云漪低聲道：“娘，你多少吃幾口罷，就是上法場也不能餓著肚子啊。”

    趙齡希忍不住笑了，接過包子說道：“誰要上法場了？”

    方云漪笑道：“我就喜歡見你笑，不愿看你愁眉苦臉的。”

    趙齡希眼眶微濕，低下頭去不言語了。

    閔蓮君說道：“云弟弟，你自己也多吃些。待會兒若要帶伯母逃走，你偌大個身形可要支撐得住?！?/br>
    方云漪笑道：“蓮哥這可是替古人耽憂了，我永遠不會餓著自己?！?/br>
    飯畢，群雄再開舌戰(zhàn)，仍是爭執(zhí)不下。華虛門主張宣戰(zhàn)，極樂寺、朝天教則主張議和。各路門派豪杰也就跟著分為兩派，辯論得愈發(fā)激烈。

    有的說：“先禮后兵，該當試探妖族究竟有何意圖，咱們再定是戰(zhàn)是和?！庇械呐溃骸霸囂絺€鳥！十八年前已經吃過一次虧、上過一次當，這次還記不得教訓？”還有的說：“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不管龍?zhí)佑袩o野心，他如今來了江南，咱們可就不客氣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捉住，那時挾龍子以令群妖，一切都由咱們說了算?！?/br>
    亂哄哄吵了半個多時辰，群雄翻來覆去已經沒有新的說辭。

    方云漪午飯吃得飽，聽得實在困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把頭枕在元虹肩上，閉著眼睛打瞌睡。

    江南夏季，人間芳菲，日光燦爛，綠樹陰濃。佛祖香案前供奉著一盤盤瓜果、一瓶瓶鮮花，引得一只蜜蜂嗡嗡飛入殿中，在花果間起起落落，留戀逗留。

    不知怎的，那蜜蜂忽然飛入人群，輕輕落在方云漪的斗篷上。重陵見狀，伸手替他趕走了。

    閔蓮君見方云漪昏昏欲睡，心里有些焦躁，說道：“這么吵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

    元虹低聲道：“趙教主，群雄爭論不休徒然是浪費時辰。你須得出來牽頭，速速有個決斷才好?！?/br>
    趙璋儀低聲道：“依大王子說該怎么辦？”

    元虹說道：“既然華虛門提倡群雄結盟，那么總要有個盟主。哪個兒做了盟主，哪兒個就能號令群雄。大家都是練氣習武之人，武林中的事，到頭來還是靠功夫說話。”

    方云漪忽然睜開眼睛，低聲道：“大哥哥的意思是比武奪魁？”

    元虹點了點頭。

    趙璋儀沉吟道：“這一節(jié)我原也想到了，但群雄十之六七贊成華虛門的主張，他們那邊聲勢強過咱們。若是比武，只怕……”

    閔蓮君低聲道：“非也。華虛門那邊雖然人多，但那些二三流的門派幫會，誰有七個頭八個膽敢去跟華虛門爭奪盟主之位？那不是自取其辱？我們這邊也是一樣的?！?/br>
    元虹說道：“閔公子所言不錯。別看此刻大殿中密密匝匝都是武林豪杰，說到底，最后還是只有朝天教、極樂寺、華虛門、神女宮四大門派競逐魁首。”

    趙璋儀說道：“可是刀劍不長眼，若是比武之中出現死傷，總是傷了大家和氣，中原武林豈不是更加敵對分裂？”

    閔蓮君說道：“趙教主若要和和氣氣，永遠不想得罪人，那如何還能有自己的主張？只能任人牽著鼻子走?！?/br>
    趙璋儀哼了一聲，還要再說，嚴惟洲忽然低聲道：“大局為重，這當兒搶占主位，主導全局，那才最是要緊，否則就是拿天下蒼生作兒戲。咱們行走江湖懲jian除惡，身家性命早就置之度外。若是貪生怕死、斤斤計較之徒，那也不必參加比武，更不配做武林盟主?！?/br>
    其實，趙璋儀早已有意提出比武，心中一直在權衡局面。料得神女宮花喬二女，武功都及不上柳潤顏，殊不足為慮。四大宗主的修為不知深淺，但他們四個又不能一起做盟主，只能推選一人出來比武，那么就是朝天教和極樂寺雙斗華虛門的局面。

    但嚴惟洲武功高明若神，當世無人能望其項背，趙璋儀曾經敗于他的劍下，對他頗為忌憚。若是嚴惟洲不忘舊情，出面袒護華虛門舊人，那就大大不妙。

    聽嚴惟洲這么一說，趙璋儀這才拿穩(wěn)贏數，低聲道：“好！到時候若是局面不利，嚴大俠可得助我們一臂之力。”

    嚴惟洲說道：“我輩俠義道，自當捍衛(wèi)天下公義?！?/br>
    趙齡希點了點頭。方云漪轉頭看向嚴惟洲，眼神中滿是敬佩欣賞之色。

    趙璋儀低聲道：“我是不便做這個盟主了，東禪師武功又高，聲望又好，我們一同保東禪師做盟主。”說罷輕輕咳嗽了一聲，走到大殿中央東迦羅身邊。

    這時周永道正跟臥龍寺住持大師激烈爭辯。趙璋儀跟東迦羅耳語了幾句，東迦羅湊到趙璋儀耳邊回了幾句。趙璋儀便抬手指向嚴惟洲的方向，又說了些什么。

    東迦羅稍一沉思，低聲道：“大家各憑本事，堂堂正正比武決選，趙教主也不必故意容讓我?！?/br>
    趙璋儀點頭答應，低聲道：“極樂寺與朝天教同心同德，誰做盟主都是一樣，就是不能讓華虛門奪得魁首。”

    東迦羅高聲道：“周宗主，可否聽我一言？”

    周永道只得截斷話頭，說道：“東禪師又有何金玉良言？”

    東迦羅說道：“大伙兒計較了這半天，到底要聽誰的主張，總是難以決斷。不過，中原群雄總要結為同盟，才能團結行事。這一點，想必大家都是贊成的罷？”

    群雄紛紛應道：“是了，若是不結盟，大家一盤散沙，號令不齊，如何一致對外？”

    東迦羅說道：“如此，只要選出盟主，大家都聽盟主號令便是，也不必爭論這許多了?！苯又鴮⒈任鋳Z魁的倡議說了一遍。

    群雄爭執(zhí)了大半天，早已氣悶憋屈，聞言齊聲叫好道：“好哇！反正誰也說服不了誰，大家爽爽快快大打一場，推出一位武功高強的厲害盟主，大家跟著他選定一條路，齊心協力往下走就是了！”

    東迦羅笑了笑，說道：“四大宗主意下如何？”

    四大宗主圍攏商議了幾句。陶應盛說道：“既然比武奪魁是人心所向，華虛門自然贊成。”招手吩咐那舉劍的弟子走到中央，說道：“這柄龍珠劍就作為盟主信物，不論是哪個門派的英雄奪得盟主之位，只盼他手持龍珠寶劍，發(fā)揚光大屠龍之志。”他雖說是不拘哪個門派，但前任掌門之佩劍，倘若落入他人之手，華虛門的臉面又往哪里放？他這話顯然是對盟主寶座志在必得。

    東迦羅說道：“四大宗主慷慨饋贈寶劍，可見用心志誠。但一來武林盟主未必就非得屠龍不可，二來龍珠劍是嚴大俠的佩劍，四大宗主如何能替他作主？”

    華虛門中不少弟子反駁道：“嚴圣仙當初是我派掌門，后來又把龍珠劍沉于水月湖，龍珠劍從此便是華虛門所有，除非老天保佑，嚴掌門哪日回歸本門，否則難道四大宗主連這個主兒都做不了？”

    周永道說道：“嚴圣仙嫉惡如仇，當初又因擒住龍?zhí)佣馐苤T多非議，終致沉劍出走，他最是痛恨龍族作孽，世人有誰不知？”

    陶應盛對周永道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但周永道氣上心頭，權當沒有瞧見，語氣憤慨，接著說道：“那龍?zhí)尤羰锹淙胧ハ墒种校⒓匆坏对琢?，偏偏咱們還有這許多啰嗦，屠龍圣仙倘若有知，心中不知該如何悲涼！”

    那北宗宗主宋子襄生性寡言少語，這大半天始終一言不發(fā)，聞言忽道：“惟洲并非盲目激憤之徒。即令是血海深仇擺在眼前，他也一定能權衡利弊，顧全大局，再作計較。”

    張壘奇道：“咦，宋老兄以為屠龍圣仙會不贊成誅殺龍?zhí)訂幔俊?/br>
    宋子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br>
    忽然朝天教人叢中傳來一個清冷聲音，說道：“我確實不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