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緩慢的步子走到前面的男人，容貌十分艷麗，長了一張雌雄莫辯的臉。

    骨相優(yōu)越，黑發(fā)長到鎖骨，狹長上挑的眼像是狐貍，眼下綴著一顆長得極好的鮮紅的淚痣。這顆淚痣本該像在一張水墨畫上點的朱砂，是點睛之筆，可在這人臉上，更多的是一種哀怨。

    葉一琛險些以為自己看到一只成精化人的狐妖。

    更別說這狐妖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的眼睛里，滿滿都是如井水的冰冷和幽深，像是下一秒就會吞吃自己。

    葉一琛打了一個冷顫，眼淚也跟著顫下來。他縮在博陽身后，不敢露頭了。

    這張臉實在過于特殊，就連原主的記憶都很深刻，所以葉一琛在看到的第一眼，也立馬因為原主認出來了。

    這是裴寒。

    裴寒在原主的記憶里占據了不少，但都不是什么好記憶。在病毒爆發(fā)前，裴寒是原主的富二代圈子里頭號欺凌對象，不為別的，只因為裴寒是私生子，有些人的惡意就是來得這么簡單。

    裴寒的事情圈內都傳遍了，他的生母生父從始至終都沒給他一分親情，他的母親因為他父親的絕情拋棄厭恨他，給他取的名字只因為生他在寒冷的冬天，不帶任何美好寓意；他的父親在他母親病逝后，把他接回裴家，丟他在裴家茍延殘喘、自生自滅。裴寒離了家到學校里又成了別人的消遣對象，從未得過一分一秒的好日子過。

    裴寒與別的人不同，被他們這些人打時，總是一聲不吭，這份堅韌和骨氣到了霸凌者眼里很刺眼，更是對他步步相逼，有事沒事就找他的事，把他鎖在廁所、潑他一身冷水、圍著他拳打腳踢都是家常便飯。

    葉一琛怯怯地觀察著，一點一滴地從原主記憶里找尋出來，隨后絕望地發(fā)現商店里這些瞧著眼熟的人，原主都有欺負過。

    他很難不懷疑系統(tǒng)是不是故意刁難自己，前兩個世界讓他做窮鬼，這個世界好不容易是個富二代，卻又是這么一個情況。錢在末日里就是廢紙，此刻窮途末路，又遇上了這么一群人，也就比落到喪尸堆里好上那么一點點。

    “博陽……”他只能緊抓住博陽的后背衣服，求助，“怎么辦？”

    博陽一身冷汗，無法回答。他完全僵住了，就連裴寒手越過他去抓葉一琛時，都沒能動手攔下。

    葉一琛被裴寒抓住手臂一拖，發(fā)軟的腿沒站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裴寒把他半提起來，狐貍眼微微瞇起，笑著問：“怎么了？哭得這么可憐，這可不像你啊，當初威風的樣子哪去了？”

    葉一琛不敢看他，垂著腦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洇濕了一塊地面。

    裴寒繼續(xù)諷笑：“一個月不見，差點認不出你，葉少?！?/br>
    確實是沒了以前威風又驕矜的樣子，可在這樣人吃人的末日里，葉一琛這種手無寸鐵的廢物，看這精神和樣貌，面色紅潤如桃花，肌膚雪白干凈，只是衣著有些灰突突的，看得出他活得很滋潤。

    “你的衣服是陳默的？”裴寒認出來，視線跟著衣服，注意到他領口完全遮不住的吻痕，微微挑起眉。

    其他人也對著葉一琛的衣服指指點點起來。

    “還真是啊……我也記得以前上課，陳默有穿過這身衣服的。”

    “陳默是誰？”

    “cao，同一個班的！你都不記得？！好吧……其實我也對他沒什么太多印象，那天他難得穿了一件看著款式還不錯的新衣服，我就多看了一眼。”

    “什么意思，這兩個人勾搭一起去啦？”

    “不可能吧，應該只是碰巧一樣?！?/br>
    “拉倒，葉一琛這種人怎么可能穿便宜牌子貨？尺碼也明顯不一樣啊?！?/br>
    ……

    眾人說的話題越來越歪，葉一琛也分神了。

    他也跟著想起了陳默。

    陳默會回來的，會回來救自己的。

    頭皮突然一痛，他突然被裴寒抓住了頭頂的頭發(fā)，痛感使他不得不抬頭，面向了裴寒。

    裴寒垂著眼看他濕漉漉的眼驚慌地微微瞪大，紅嘟嘟的嘴唇張了張，似乎像說什么又沒說出來，抿著只發(fā)出一聲嗚咽。

    像是一只落到天敵手里的小獸。

    身后的議論聲沒停下，吵吵嚷嚷的像是蒼蠅，裴寒冷聲道：“都閉嘴。”

    所有人都立刻噤聲。

    陳默對于裴寒來說，完全是個不重要的人，甩下沒再提，另問：“話說回來，你的那個好未婚夫呢？”

    葉一琛只覺得頭發(fā)被他拽得好痛，小聲說：“放開我?！?/br>
    “不會是丟下你了吧？”裴寒嗤笑，“你這么廢物，他丟下你不管也是情有可原，還有條狗跟著你就不錯了?！?/br>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博陽。

    葉一琛也不在意什么未婚夫，垂著眼睫默默掉眼淚，他想反抗但是不敢，只能忍受著頭發(fā)被扯著的不適。

    博陽見狀實在不忍，終于開口說了一句：“你放開他，有什么事沖我來好了，他又從來都沒對你動過手。”

    “這么護主??？”裴寒聽笑了，“對啊，他確實從沒動過手，他只是輕輕松松地發(fā)言號令，就讓你和其他的狗替他做。”

    “跟我沒關系！”一邊的李勝強突然叫起來，極力撇清，“我和他們不認識的，一切都跟我沒關系！”

    他刺耳又激動的聲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李勝強往后退著，靠著角落：“我、我……我只是跟他們順路的，我也不知道他們以前做了這么多壞事，都跟我沒關系?！?/br>
    “哦?！迸岷c頭，“我知道了?！?/br>
    他一回應，李勝強就松了口氣，氣息還沒轉過來，腦子忽然就被一根鐵質的曬衣桿貫穿。曬衣桿以鐵制成，頂端就從他的眉心穿過，因為刺過的力道干脆利落，就像是一擊斃命的子彈，連血都沒流出來多少。李勝強失去一切的聲息，倒在了地上。

    這太過突然，葉一琛是看著那根曬衣桿憑空像箭一般飛刺過去了，這樣的血腥又離奇的場面發(fā)現在他眼前，他完全傻了，喉嚨口被堵住一般，叫都叫不出來。

    其他人也被嚇住。

    “愣著干什么，快點收拾?！蔽ㄒ坏ǖ闹挥信岷?，聳了聳挺秀的鼻尖，“真臭?！?/br>
    眾人動起來，拖走尸體清理場地，各有其職分配得極好，不像是第一次做。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裴、裴寒……這個人，以前確實沒見過?！?/br>
    “他的確是跟他們沒關系?！迸岷?，“但是他的手臂被喪尸抓了?！?/br>
    “原來是這樣，我都沒注意?！边@人訕訕笑，慶幸地擦了擦汗，“幸好有你，不然就糟了。”

    裴寒不再多說，一把甩開葉一琛的頭發(fā)，站起來，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葉一琛，慢慢道：“把他們拖到倉庫里，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我們和他們把賬，好好算清楚。”

    －

    學校商店的倉庫不大，因為末日的哄搶倉庫里的存貨不多，空箱子堆成山。

    葉一琛和博陽被他們壓著推了進去，葉一琛因為沒站穩(wěn)，倒在了空箱子上。震起的灰塵使他咳嗽起來，眼睛更紅更濕了，如同一只無助地兔子，帶著惶恐看著面前幾個人。

    倉庫剩下的只有霸凌者和被霸凌者，但是原主以往做的惡事不少，罄竹難書，就單是這個商店里偶然遇見的，就足有六個人。

    葉一琛不知道他們會怎么報復自己，還處于李勝強突然被抹殺的驚嚇中沒緩過來。

    雖然……雖然李勝強死得有理由，但是這樣的死亡方式太嚇人了，葉一琛難以接受。

    他不知道裴寒是怎么動的手，但是對裴寒的懼意增加到臨界點，很怕自己會落得和李勝強一樣的下場。

    原主的惡又不是他本人做的，卻要他來償還，還迫于原主驕傲的人設，做不了求饒，只能硬著頭皮昂著頭顱不吭聲。

    倒是能屈能伸的博陽緩過來后，認錯起來：“幾位兄弟，以前是我們糊涂做錯了事，在這里說聲對不起了。就看在這末日里大家活下來都不容易，曾經都是同學，就放我們一馬吧？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做到！會償還的！”

    有人啐了一口：“曾經我們也沒少求你們，你們放過了？”

    “這時候認錯有什么用！”

    裴寒也沒有理會，神色沒有任何變化，說：“先檢查他們的身體，看有沒有傷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