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
還不待兩人追問,鳳桐便匆匆而來,九公子和他辭別后就要帶著小龍們離開,如今還在領(lǐng)地之內(nèi),不由得讓他心生警惕。實在是龍族“盛名”在外,不得不防。 鳳桐一眼就看見了那多出來的兩人,心里便是一緊,憂心奎星出去亂說蒼澤如今是何等境況。他快步走到蒼澤身邊,手上下檢查過后,發(fā)現(xiàn)蒼澤毫無血色的皮膚上沒有破損跡象后,才捧著蒼澤的臉說:“可真是嚇?biāo)牢伊?,你的身子雖然在臨終之時被我強行留存,但畢竟比不得全盛之時,以后若是想接引誰進(jìn)來,把我叫來就是,不然若是遇險我該如何是好?!?/br> 這番話說的奎星在一旁臊得慌,鳳神寥寥幾句,先是刻意告訴他蒼澤如今的身體還是生靈,并非陰邪行尸,再說之后想求助蒼澤必須要經(jīng)他之手,不能再如現(xiàn)在這般直接通過鳳族族人傳話,請來蒼澤。 奎星不禁在心中感嘆,蒼澤這些年過得可真是不容易,生死不由自己,就連接人待物也要讓鳳神把持。 蒼澤本來已經(jīng)算是行尸,又有了被魔氣污染的樹漿在體內(nèi)流動以作潤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被仙界所容的,再怎么說他也曾經(jīng)是七殺星,淪落成邪魔外道定會被那些人當(dāng)做談資,這也是為什么當(dāng)初鳳桐明明已經(jīng)保下他的rou身不滅,卻還是要抽出自己的生息之火強行讓蒼澤保有一個生靈的顏面。 蒼澤心知鳳桐用心良苦,反握住鳳桐的手,偷偷撓了撓他的手心。 九公子看著鳳桐寧肯給自己潑上獨斷專橫的污水,也要保全蒼澤的名聲,一切都是鳳桐逼迫蒼澤接收的,蒼澤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的余地。他默默嘆了口氣,把已經(jīng)偏到不知道哪去了的話頭轉(zhuǎn)回來?!澳銇淼谜茫麓瘟拷儆忠獊砹?,早作準(zhǔn)備吧?!?/br> 鳳桐輕笑道:“早做準(zhǔn)備?量劫之下圣人都無法自保,你我早做準(zhǔn)備有什么用?” 旁邊的奎星小鴛鴦聽得更是瑟瑟發(fā)抖,之前三教量劫他們身居天庭,尚可不痛不癢地旁觀看戲,如今要落到自己身上哪里還坐得?。?/br> 眼見自己要被鳳桐送出領(lǐng)地,奎星和披香殿侍女終于忍不住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求兩位冕下救救我等,我等愿為冕下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畢竟蒼澤都是受制于鳳桐的,奎星已經(jīng)不對蒼澤抱有什么提供幫助的希望,只想在此刻能抓住同時見到兩位上古神只的機會,為自己和心上人搏得一條性命。 “此事……還需商議,爾等先行離去吧?!兵P桐被煩得不行,一揮手就把兩人送了出去。反正他話都說了,奎星想要活命,還要看他夠不夠老實。要是嘴巴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不介意先讓奎星體驗一把量劫中生死不定的感覺。 九公子看兩人離開,這才接著往細(xì)里說:“我原以為勸說天庭會是最難的那一步,沒想到……真是想什么就來什么?!?/br> 龍鳳兩族式微,妖族太子寄人籬下,巫族蝸居幽冥世界,三教更是人才凋敝,可以說這量劫會應(yīng)在誰的身上一目了然。 天庭獨占陽世香火多年,人族菁英無不以位列仙班為目標(biāo),天道本來就是想讓天庭作為人族的庇護(hù),如今反過來天庭變成了攫取人族氣運的吸血蟲,本末倒置,天道自然不會再讓天庭昌盛下去。 而西方佛國鞭長莫及,加上天庭影響深遠(yuǎn),如何也無法像如今的天庭這般對人族影響深遠(yuǎn),這量劫之后西方教興起已成定局。 鳳桐在心中轉(zhuǎn)了幾遍,便把這件事捋清楚了,不禁松了口氣。“是啊,天帝自認(rèn)是鴻鈞座下的掃灑弟子,還以為鴻鈞會一直扶持他,若非如此,怕是最難對付的?!?/br> 天庭不足為懼,只是蟻多咬死象,要是天庭在他們正和無情道對決之時,出手干擾,雖不致命,但也煩人得緊。 蒼澤見他們開始討論起了量劫之事,想起之前鳳桐憂慮天道會在他的神魂中留有后手,可以探查記憶,便讓鳳桐先坐下,自己去給他們弄點茶點過來,邊吃邊聊。 九公子看著蒼澤不如生前壯碩,顯得有些瘦削的背影,莫名就有賢惠一詞浮現(xiàn)在腦海中。 “西方教興起,對你我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鳳桐想到西方教,就想起被困于西方世界的兩位兄長。他自破殼就由兩位兄長教養(yǎng),后來一朝生變,不禁失去了兩位兄長,還被雙親困于禁制之中。即便是如今的鳳桐對父母沒有怨懟,但當(dāng)時那種孤苦無依還是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暗劭『蜄|皇太一也不會坐視西方教興起,只是平心娘娘那里,該如何辦?” “西方教早在之前就說過,不愿讓天庭獨攬幽冥世界的大權(quán),那時正是枉死城生亂,便有一位佛修大能效仿西方教的兩位圣人發(fā)下宏愿,于餓鬼道立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如此一來,那位佛修大能便離不得幽冥世界半步,卻也成了一根釘子死死釘在幽冥世界中?!本殴诱Z氣輕快,“平心娘娘合道才給巫族找到的立足之地,就這樣被天庭和西方教瓜分,說她心中沒有生怨,我是不信的?!?/br> “這是何時發(fā)生的事?我怎不知?”鳳桐驚訝極了。 “你那時正和蒼澤濃情蜜意,萬事不管,凰梧也不會拿這種事去煩你,不知道也沒什么奇怪的?!本殴有牡溃何揖椭缹τ诨宋鄟碚f,從出生起只見過聊聊數(shù)面的兩位長兄是比不得鳳桐的。而凰梧的想法也十分直白,既然每次鳳桐聽見西方教的消息就難過生氣,那干脆就不說了,反正他們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何必讓鳳桐苦惱呢? 鳳桐心里明白meimei為什么如此做,嘆口氣不再說什么。 再說到蒼澤,他打算去廚房弄點簡單的甜點,再沖上一壺茶一并送去,正巧撞見啾啾在偷吃用來做餡料的果醬。 啾啾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偷偷看著蒼澤,見爹爹沒有說什么,反而開始動手準(zhǔn)備做點東西,便自告奮勇地留下來打下手。 有了啾啾做勞力,蒼澤倒是省了不少事,打發(fā)啾啾過去揉面,自己則去調(diào)些輔料。 就聽啾啾揉著揉著面,突然開口:“爹爹,我……總覺得在從幽冥世界離開的時候,遺忘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重要,很可怕的事情?!?/br> 蒼澤手上動作微妙的頓了頓,語氣平緩不見絲毫波瀾?!澳銘岩捎内な澜缬袉栴}?” “我懷疑極夜之地有問題。”啾啾對著信任的爹爹說出了自己的困惑,“就仿佛我們一瞬間就出現(xiàn)在了那里,前一刻還是幽冥世界的一片漆黑,下一秒就滿眼都是那片白到刺眼的雪。這……太奇怪了,太突兀了?!?/br> “是嗎,我也去過極夜之地,還曾經(jīng)深入其中,當(dāng)時我……”蒼澤手猛地停住,他想:我當(dāng)時看到了什么? 他記得當(dāng)年是如何回答鳳桐的,他說只看到了一片雪原。 但……當(dāng)真如此嗎? 真的只有一片死寂的雪原嗎? 咔啦。心口又是一聲碎裂的聲音。碎裂的碎片消散在只有蒼澤可見的黑色空洞中。 蒼澤想起來了。極夜之地沒有廣袤的雪原,只有鋒利如刀的猙獰石林,以及那一片已經(jīng)發(fā)白的金龍鱗片。 啾啾正奇怪爹爹怎么突然不出聲了,扭頭就看見蒼澤正拎著調(diào)料瓶發(fā)愣,而下面輔料的顏色已經(jīng)變得極為詭異了,幾乎從未失過手的爹爹突然如此,嚇得他驚呼出聲。 蒼澤的神智被猛地拉扯回來,看著手下已經(jīng)明顯作廢的輔料,叫來桐青讓他處理掉。他看著不肯再讓他動手的啾啾說:“我剛才……突然想起來往事,走神了?!?/br> “我知道的,父親說過不讓我們和爹爹說些太過消耗神魂的事,不然爹爹損耗過大,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掌控,突然昏厥,許久才能醒轉(zhuǎn)。”啾啾嚇得不行,他還記得爹爹剛剛復(fù)生那次,在已經(jīng)略感疲憊的情況下,還和父親出去爬了個小山丘,剛到頂就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那次可是把家里的三只鳳鳥嚇得不輕,再也不敢讓如今的蒼澤過度消耗了。 “其實……”蒼澤還想在掙扎著挽回下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孱弱的形象。 “不用說了,爹爹,你好生休息,我來動手就可以,”啾啾見蒼澤還想做什么,瞬間嚇得炸毛。 等到九公子和鳳桐快要談完的時候,桐青才端著茶點匆匆而來,啾啾心虛的跟在桐青身后,把打好腹稿的話和父親說了。 聽見蒼澤精神恍惚,鳳桐就有些坐立不安,又聽兒子說爹爹已經(jīng)去休息了,這才松了口氣?!盁o事就好,要是他又出了什么事……” 九公子抿了口沁人心脾的熱茶,暗自在心里接了句“那我就不活了?!?/br> 熟料,下一句鳳桐語出驚人。“那憑什么其他人還能活著呢?” “噗……”九公子一口茶噴了出來,趕忙說:“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滅世這種事,鳳桐雖說是做不到,但是真發(fā)起瘋來,也差不離了。 “眼下是照影還有回轉(zhuǎn)之機,若是他真的死透了,你可還能說出這句不至于?”鳳桐輕飄飄地問。 “照影現(xiàn)在和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九公子被戳中痛處,當(dāng)即冷笑一聲。若說以前他把魔血石當(dāng)做照影的惡念,還能有所慰藉,但是現(xiàn)在除了兩條小龍之外,他和照影還有什么聯(lián)系嗎?甚至照影的意識,還在不在都難以保證了?!澳阕詈们逍岩稽c,想要以命要挾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你已經(jīng)不是最后一只鳳鳥了,天道已經(jīng)不用再像以前那樣順著你發(fā)瘋了?!?/br> “你若是敢撒潑,天道就敢殺了你,讓啁啁去做鳳神。到時候,不僅蒼澤再無復(fù)生的可能,你也跟著一起賠進(jìn)去?!本殴诱媸菍P桐的想一出是一出無話可說,像鳳桐這種放肆和任性妄為的底氣,永遠(yuǎn)都不是他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