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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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閣下是真實(shí)存在的?!崩蚶虬矒P(yáng)著頭,充滿信心地對著光明主教叫囂。 女人慢慢地翻著書,用淡漠的語氣緩緩道:“神明也是真實(shí)存在的?!彼尤粵]有否認(rèn)莉莉安的說法,甚至用了“也”這個字,顯示出了令人驚異的包容性。 莉莉安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她們的說法好像并不沖突。她帶著些微的挫敗感躺回床上,望著床幔上精致的刺繡發(fā)呆。 伊文捷琳原本待在那間寒酸的仆人房里看書,被她叫到床邊來坐著陪她了。不知道為什么,莉莉安意外地發(fā)現(xiàn),女人比她想的要好支使多了。 莉莉安的許多要求,似乎都能被伊文捷琳滿足。 “你就不能給我弄點(diǎn)血來嗎?”莉莉安盯著伊文捷琳的脖子:“嗯……普通的健康人類的血,你找?guī)讉€健康的奴隸總不難吧?” “莉莉安小姐,你可以喝我的血?!币廖慕萘站従彽睾仙狭藭荆骸拔液鼙?,他人的血液不屬于我?!?/br> “哈,不屬于你?”莉莉安譏諷道:“從農(nóng)民那里收上來的稅也不屬于你們?!?/br> “……”女人一時沒有回應(yīng)她,莉莉安便繼續(xù)道:“都不知有多少人類奴隸主動想要變成夜之民的奴隸,真是可憐?!?/br> 人類一向都是這樣的,信仰了所謂神明的人類饑寒交迫,號稱清苦節(jié)儉的侍奉神明的人類卻坐擁大量的財富,過得奢侈無比。對于最底層的人類奴隸來說,當(dāng)吸血鬼的儲備糧倉兼仆人,反而能過得在人類社會更好。 人類的神明從未眷顧他們,至少莉莉安殺死那些主教的時候從未見過什么神跡。魔女閣下就不同了,只要信徒信仰深厚,獻(xiàn)上祭品就一定能得到回應(yīng)。 伊文捷琳望了她一眼:“一切生命都是平等的?!彼f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讓莉莉安笑了好久。 好不容易稍微止住大笑,莉莉安上氣不接下氣地出聲:“噗、呼……哼、哈哈……平等?奴隸也不例外嗎?”她鄙夷地望著女人,心里想起了某個兩百多年前主動要做自己奴隸的人類孩子。 名字叫什么來著,她似乎忘了。但孩子哭著匍匐在她腳下,用已經(jīng)沒有手指頭的手掌努力地想要抓住她的衣擺的情形,她直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很清楚。 對了,想起來了,那個仆人好像是叫莎莉還是莎蕾來著,具體是哪一個,莉莉安已經(jīng)記不清了。她只記得那個小孩被她勉為其難地帶回家,成為了她的仆人。年紀(jì)最小的仆人就算被取血也毫無怨言,雖然沒有手指,但工作也很勤奮,明明是在被當(dāng)做仆人使用,看起來卻非??鞓泛托腋?。莉莉安在她開始老去的時候睡了一覺,睡醒的時候,她的人類仆人就已經(jīng)只剩骨灰了。 人類總是說夜之民邪惡又殘暴,但莉莉安倒是覺得,人類殘忍的程度還更驚人一些,至少夜之民不會把同類當(dāng)做奴隸,也不會砍掉幼童的手指來懲罰孩子的父親。 “是的?!迸似届o地望著她:“奴隸也不例外?!?/br> 莉莉安覺得她簡直在說胡話,都已經(jīng)是奴隸了,怎么可能平等呢?她不再理對方,重新在床上躺下來,百無聊賴地盯著床幔上的刺繡打發(fā)時間。 “你就不能放我出去嗎?”她在無聊的時候,一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我很抱歉,現(xiàn)在不行。” “那至少給我找點(diǎn)有趣的事情吧?”莉莉安盯著伊文捷琳,見她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要把你們的磚頭圣典拿過來,我不要!” 她猜的果然沒錯,在她叫出來之后,女人就又坐下了。 伊文捷琳有不少書,也從來不會阻止莉莉安去動它們,但大多數(shù)書上都是無趣而乏味的動物和植物的圖像,上面用莉莉安看不懂的語言寫著什么。在莉莉安終于忍不住問出“就沒有什么有趣的書嗎”的時候,女人拿來了一本很厚很厚的教典。 說實(shí)話,莉莉安當(dāng)時真想接過那本教典用力扣在伊文捷琳頭上。 女主教沒有像別的人類傳教士一樣只要有機(jī)會就開始喋喋不休,只是會趁莉莉安不備試圖污染她的信仰,她才不會中計! “你就沒有仆人嗎?”她瞪著伊文捷琳:“你們也太寒酸了吧?還是說,你住在仆人房,就是想當(dāng)我的女仆?” 女人沉默了一下,慢慢道:“萬物都是平等的,不應(yīng)有主仆之分。”她望著莉莉安,平靜地道:“我也沒有雇傭別人?!?/br> “哦,對,你們才不會用‘雇傭’這么合理的方式,你們從來都只是讓他們做信徒或者學(xué)徒,這樣就可以不付酬勞了?!崩蚶虬蔡稍诖采希室庀胍づ瓕Ψ?,可這次她也失敗了。 女人并沒有解釋,居然好像是默認(rèn)了她的說法。 莉莉安又無聊地在床上翻滾了幾圈,才懨懨地問:“外面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你是指哪一方面呢?”女人認(rèn)真地望著她,莉莉安總覺得對方認(rèn)真的眼神實(shí)在不像是光明豬的主教應(yīng)該有的,這居然令她感到有些心慌。她閉上眼睛,故意不去與對方對視:“嗯,夜之民那邊……有什么變化嗎?” 女人冷淡地給出了回答:“地下城沒有異動?!?/br> “是夜之都!”莉莉安不愉快地試圖糾正對方,在她看來“地下城”這個名字毫無美感又土氣,簡直就是對高貴的夜之民的侮辱。 沒有異動,果然沒有人打算來救她嗎?莉莉安在感到絕望的同時,又因女人掌握的情報而緊張起來:她是怎么知道夜之都沒有異動的?她望著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類的銀色長發(fā)和金色眼眸,氣鼓鼓地再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為什么你要站在人類那邊?” 這一次,女人沒有回避問題。 她望著莉莉安,慢慢道:“我沒有站在人類那邊?!?/br> 這個出人意料的回答令莉莉安愣住了,她呆呆地望著對方,從這句簡短的話中得到了一點(diǎn)有用的信息。 ——雖然這也是不用說的事情,但她好像終于承認(rèn)自己不是人類了。 “那你把我抓起來……”莉莉安呆呆地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和人類沒關(guān)系嗎?” 她本來以為對方是被人類的宗教把腦子洗壞了,但現(xiàn)在看來……難道莉莉安的猜想真的是正確答案? 過了一陣,女人才給出了她的答復(fù):“……是的?!?/br> 莉莉安不懂為什么她好像非常艱難才能說出這句話來,她下意識地向后縮了縮:“你,你沒有站在人類那邊的話……” “我只會與神明站在一邊?!?/br> 莉莉安失去了語言,她望著女人,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是怎么把這么惡心又可笑的話說出口的?她冷笑一聲,不再理她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莉莉安聽見女人問:“莉莉安小姐,你很無聊嗎?” 莉莉安沒有理她,她只是氣鼓鼓地想,這個女人的腦子果然是壞掉的。雖然她早就知道對方是光明圣堂的主教,但“和神明站在一邊”這個表述還是令莉莉安感到非常不愉快。 “你想出去走走嗎?” 女人這樣問了,莉莉安忍不住睜開眼睛,懷疑地望著對方。 她當(dāng)然很想出去,就算想要逃跑,也要先找好路線才比較保險。但…… “去哪里?”她慢慢地坐起來,有點(diǎn)警惕地望著對方。 “就在城里,四處走走?!迸四樕弦琅f沒有什么表情,她安靜地望著莉莉安,等著對方的答復(fù)。幾秒之后,她試探性地向少女模樣的吸血鬼伸出了手。 莉莉安在幾秒鐘的沉默之后,咬牙切齒地伸出了手。 她為此感到非常羞恥,但是,她真的……真的好想出去…… 女人的手依舊非常冰冷,比莉莉安的還要冷。 她的手被握住了。 這像是友好的象征一般,令莉莉安感到有些不自在。 伊文捷琳又為她披上那間斗篷,就這樣牽著莉莉安的手,帶著她走出了房間。 走廊上,那些惹人厭的燈還亮著,莉莉安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對于自己的手被女人牽著這件事感到非常不滿,但她自己找不到出去的路,只好咬牙忍下手上陌生而古怪的觸感。 光非常刺眼,莉莉安低著頭,從兜帽的縫隙中數(shù)著自己的步數(shù)。 但事情發(fā)生得非常突然。 她僅僅是眨了一下眼睛,腳下的地板便變了。 不,不僅是地板,身周的氛圍,氣味,全都變了。 莉莉安愕然地抬起頭,路邊小販叫賣的聲音從不遠(yuǎn)處傳入她的耳中,她聞到了許多許多人類的氣味,聽到了許多的腳步聲。 手上仍有著冰冷而柔軟的觸感。 吸血鬼小姐僵硬地轉(zhuǎn)過頭,望著自己身邊神色冷淡的女人,寒毛都立起來了。 她直到此刻才如此直觀地意識到,自己之前,似乎過于小看對方了。 提起路德因爾,莉莉安的印象大概只有白色的高塔,以及高塔之下的光明豬總部。 除此之外,她在此之前,從未對路德因爾這個城鎮(zhèn)有過任何形式的了解。 但這里,似乎和莉莉安印象中普通的人類城鎮(zhèn)看起來差不多。 建筑物都是刺眼的白色,地磚也是灰白色的,在這里生活的人類和莉莉安印象中其他城鎮(zhèn)的人類不太一樣,她在這里居然聞不到痛苦和絕望的氣味。 她和伊文捷琳緩緩地在人群之中穿行,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教宗與打扮奇怪的莉莉安。這不是什么高明的法術(shù),這種程度的小伎倆,莉莉安也會,但之前的,之前的那個…… 她們,究竟是怎么從那座塔上,來到這里的呢? 莉莉安忍不住朝著遠(yuǎn)處看去。 這座城鎮(zhèn)被一條河流所貫穿,其實(shí)這條河在城內(nèi)有著一些細(xì)小的支流,幾乎遍布了整座城鎮(zhèn)。 她下意識地覺得,河流的走勢,似乎并不正常。 莉莉安的本能令她不想離河水太近,她沉默地走過一座木質(zhì)小橋,她望著清澈到極致,在陽光下泛著微光的河水,突然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用怕,它不會傷害你的?!迸讼袷窃诎参克粯?,莉莉安一點(diǎn)都不想承認(rèn)自己好像害怕了,她將視線從河水上移開,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再去想它了。 空氣中的氣息是平穩(wěn)而祥和的,沒有莉莉安熟悉的紛爭與死亡的氣味。她忍不住慢慢地皺起眉來,這里就像是之前那些光明豬向她吹噓的,所謂的人類行善積德一生之后,才能在死后抵達(dá)的理想世界。白色的神明眷顧之地,沒有紛爭,沒有痛苦,所有人都自由而快樂地獲得永生—— 怎么可能,這些人類都還活著。 但這里和莉莉安熟悉的人類社會確實(shí)不同,她沒有聽到痛苦的聲音,沒有聞到殺戮的氣息,所有的血腥氣都來自于賣rou的攤販,而那些攤主,居然對那些rou懷有憐憫與惋惜之情。 如果有誰對莉莉安說這世上有這種事,她一定會捧腹大笑不知多久,但當(dāng)她親眼目睹這一切時,她居然說不出話來了。 真的有什么生物,會對食物懷有憐憫之情的嗎?莉莉安就從來不會憐憫人類,人類是食糧的來源,豢養(yǎng)人類,掠奪資源,是無比正當(dāng)?shù)男袨?。這對人類來說也是一樣,他們?yōu)榱松娑ワ曫B(yǎng)和捕殺動物,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既然如此,為什么……她此時此刻,只覺得他們的腦子可能真的被光明圣堂弄壞了。 女人平靜地帶她穿過街道和小巷,她什么都沒有說,莉莉安也緊閉著嘴,什么都沒有說。 被誰牽著手,帶著往未知的目的地前行,這樣的體驗(yàn)非常陌生,說實(shí)話,莉莉安并不喜歡,她不喜歡自己無法掌控的一切。 伊文捷琳牽著她的手,在某間看上去十分樸素的民居前停了下來。莉莉安剛剛抬起頭,疑惑地看著這座普通的白色房子,想問伊文捷琳究竟想做什么的時候,對方就伸出手,敲響了民居的門。 莉莉安很快聽到了門內(nèi)的腳步聲,遲鈍而緩慢,門內(nèi)有人在緩慢地移動著,氣息像是十分蒼老,是老人嗎? 門慢慢地被打開,步履蹣跚的老年女士出現(xiàn)在她們面前。 “噢,是伊文捷琳……”老年女性笑了起來,慢慢挪動腳步,把她們請進(jìn)了家中。 莉莉安毫不客氣地環(huán)視人類的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地方,這里也只是普通的人類的住所而已。 “最近過得好嗎?”女人居然說出了像是正常人類會說的寒暄語,莉莉安震驚地看著她的時候,她聽見老年女性笑著回答:“好多了,至少很多事情都不必再發(fā)愁了,墓地也已經(jīng)選好了?!?/br> “你還能活很久,不必著急選墓地的。” “哎呀,誰知道呢,像我這個年紀(jì),多活一天都是神明的恩賜了。” 她們又聊了很久,老年女性說話的速度很慢,莉莉安光是聽她說話就覺得有些不耐煩。她在不情愿地等待的途中,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她和伊文捷琳的外貌明明與普通人類相去甚遠(yuǎn),但老人卻面色如常地接待了她們,是伊文捷琳用了什么法術(shù)讓她們在他人眼中的形貌產(chǎn)生了變化嗎? 雖然伊文捷琳和人類的對話很無聊,但莉莉安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一些。 老人沒有孩子,生活很艱難,最近才在伊文捷琳的幫助下去教會領(lǐng)取了用于救濟(jì)的生活物資…… ……教會提供的,救濟(jì)? 這兩個詞連在一起足夠可笑,莉莉安卻沒能笑出來。 她茫然地回想自己所了解的光明圣堂,在她的記憶之中,光明豬除了稅單以外,可從來沒有給過信徒什么東西。 在伊文捷琳和老人道別的時候,老年女性雙手合十,充滿感激與信任地望著她最信任的神職人員:“伊文捷琳修女,感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愿神明保佑你?!彼龑⒁暰€移到伊文捷琳與莉莉安一直沒有分開的手上,猶豫了片刻之后,輕聲加了一句:“祝愿你們能幸福地共度余生?!?/br> 莉莉安在發(fā)呆。 她在走出了民居之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她憤怒地轉(zhuǎn)過身,想要沖進(jìn)去,卻被伊文捷琳拉住了。 “放開我!”她尖叫起來:“她、她在侮辱我——?。 ?/br> 共度余生?莉莉安很清楚在這個詞將會被用在什么場合,那個老人,一定是覺得她和這個惡心的女人…… “莉莉安小姐?!迸藚s依舊顯得十分平靜,她拉著莉莉安,輕聲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話,即便艾拉小姐向神明許愿,這個愿望也不會實(shí)現(xiàn)的?!?/br> “這和實(shí)不實(shí)現(xiàn)沒有關(guān)系!”莉莉安被她拉著,氣得在原地狠狠地跺腳:“你、你們……”她沒來由地感到非常憤怒:“你們不會以為,收了稅之后,再從中分一點(diǎn)出來,你們就變成所謂善良的天使了吧?” 伊文捷琳稍微皺了一下眉:“不,莉莉安小姐?!彼⒅蚶虬?,認(rèn)真地解釋道:“我想,你誤會了什么,我們……”她沉默了一下,才繼續(xù)道:“已經(jīng)有二十三年不收普通民眾的稅了?!?/br> 這下,莉莉安徹底呆住了。 這徹底顛覆了她的認(rèn)知,她瞪著伊文捷琳:“不、不收稅?那你們的錢是從哪里來的?” “來源于市民自愿的捐獻(xiàn)以及對于一些特殊產(chǎn)業(yè)的征稅?!?/br> 捐獻(xiàn)?那又能有多少呢?莉莉安哼了一聲:“就算你不想收稅,人類的王室呢?他們總是要用稅收來生活的吧,還是說,捐獻(xiàn)就能養(yǎng)活你們所有人了?” 女人面色不改,輕易地說出了令莉莉安啞口無言的話語:“已經(jīng)沒有王室了?!?/br> “……”莉莉安一時無法相信她所說的話,她瞪著對方,根本無法理解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他們終于被你們殺掉了?” “不,二十年前,國王終于徹底領(lǐng)悟了神明的教誨,決定退位并廢除王室?!?/br> 莉莉安覺得這蠢透了,伊文捷琳用了什么法術(shù),把國王也弄傻了嗎?她冷笑一聲:“那現(xiàn)在,你是新的國王了?”這不難理解,但就算沒有王室,世界的運(yùn)行方式還是不會有所改變,人類明白該如何壓榨和欺侮同類,就算沒有國王,也還是會有大臣代替他去做那些事的。 “不,莉莉安小姐,我想你也許沒能夠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伊文捷琳盯著她,緩緩地道:“已經(jīng)沒有王室了,也已經(jīng)沒有稅收,沒有奴隸了?!?/br> 這句話的沖擊力實(shí)在很強(qiáng),莉莉安開始懷疑自己并不是睡了幾十年,而是睡了幾百年。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女人帶回高塔之上的,她再一次趴在欄桿上,呆呆地望著下方白色的城鎮(zhèn),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又在欄桿上趴了多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白晝已經(jīng)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發(fā)生了什么? 在人類的世界,稅收,王室和奴隸都沒有了。 她,她居然已經(jīng)沒有可以用來指摘光明豬的地方了? 女人的腳步再一次從她背后接近的時候,莉莉安狠狠地抖了一下:“都是你做的?”她回過頭去問:“稅收、王室,還有奴隸,都是你廢除掉的?”她曾經(jīng)以為,這些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消失,因?yàn)檫@對身居上位的人類來說只有無窮無盡的好處。如果這些東西真的都消失了,那么…… “你想做什么?”她瞪著對方:“你不是人類,為什么要插手人類的世界?”如果是掠奪或是侵略,莉莉安反而能夠理解,但是,為什么伊文捷琳要做這種事呢?這對她來說,難道有什么好處嗎? 女人微微垂下眼來,她望著下方的城鎮(zhèn),輕聲道:“莉莉安小姐……” 夜幕已經(jīng)降臨,城鎮(zhèn)中滿是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光。 女人的聲音顯得有幾分恍惚:“我說過,我會一直站在神明的那一邊。” “萬物皆為神之子民,不分貴賤。不得欺凌與壓榨。無能無德者不得食?!?/br> 莉莉安看著女人微微翹起的嘴角,居然覺得有點(diǎn)害怕。 “你以為你是誰?”她下意識地開始攻擊對方:“統(tǒng)治也就罷了,什么叫做站在神那邊?”她不知為何,稍微感到有些憤怒:“你也不是人類,你有什么立場做這種事?” 她逐漸地理解到,對方在試圖改造人類的世界——改造成對方心目中正確的樣子。 這是多么傲慢的想法和做法,莉莉安下意識地感到震驚,甚至隱隱感到有些害怕。她好像終于理解了對方的意圖和行為模式,但卻更加困惑與焦躁了。她想繼續(xù)說點(diǎn)什么的時候,女人用平淡的語調(diào)回應(yīng)了她的質(zhì)問。 “如你所見,莉莉安小姐,我是主的使者?!?/br> 主的使者?你想說天使嗎? 莉莉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伊文捷琳果然腦子有問題。不知為何,她在聽過這句荒謬的話之后,居然感到有些不安與恐慌。莉莉安在原地?zé)o言地站了一陣,然后她一言不發(fā)地拋下女人,自己回到了房間。 事實(shí)令人感到絕望,即便她再討厭對方,目前她也只能在勉強(qiáng)還算舒適的囚籠中活動。 莉莉安躺在床上,又思考了好久亂七八糟的東西。伊文捷琳一直都沒有進(jìn)來,一直到很晚很晚,女人都還待在外面的平臺,其實(shí)莉莉安覺得,她不回來最好。于是她愉快地關(guān)上了所有的燈,心安理得地在柔軟的大床上滾了一圈,開始休息了。 她其實(shí)也并沒有想要睡覺,她只是想閉上眼睛冷靜一下,但意識不知不覺就變得模糊了,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 “嗯……”她迷迷糊糊地發(fā)出了呻吟聲。 睜開眼時,房間內(nèi)一片漆黑,現(xiàn)在,世界還處于黑夜之中。 她依舊躺在床上,但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她在睡著之前,無疑是穿著雖然她很討厭,但已經(jīng)逐漸習(xí)慣了的白色長裙的…… “啊、嗯……”她舒適而自然地隨著呼吸發(fā)出輕輕的呻吟聲,好像在醒來之前就已經(jīng)在不斷地發(fā)出聲音了。 有溫?zé)帷⑷彳浻譂駶櫟臇|西在身上移動,舒服得不可思議。莉莉安在開始發(fā)抖和試圖躲避的時候,聽到了水聲。她在黑暗中驚恐地發(fā)現(xiàn),伊文捷琳正拿著熱毛巾為她擦拭身體。 稍微有點(diǎn)粗糙的熱毛巾碰到身體的感覺非常難以形容,莉莉安被毛巾輕輕蹭過rutou,身體立刻軟了下去:“啊……!啊、嗯,嗯……”她甚至還發(fā)出了有些不妙的柔軟呻吟,感覺腰部也軟了下去。 她惱怒地瞪著對方,一時居然無法斷定對方是不是故意去碰那里的。 為什么?她為什么要這樣做?這個女人有潔癖嗎? “你腦子有問題嗎?”莉莉安又羞又氣,她在清醒過來之后,就立刻用沒什么力氣的手推開了對方:“你覺得血族需要洗澡嗎?你不知道我們休眠的時候——”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終于發(fā)現(xiàn)了有什么不對。 房間里的燈關(guān)著——是莉莉安在入睡之前親手關(guān)上的。 這似乎是她們第二次在充斥黑暗的地方相見。 在被黑暗籠罩的地方,伊文捷琳的眼神和平時似乎有些不一樣。她的臉上沒有白天那樣僵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淡漠和漫不經(jīng)心:“我知道。”對方居然帶著笑意回答了她。 莉莉安之前覺得擺出那種虛偽笑臉的伊文捷琳很惡心,但現(xiàn)在的伊文捷琳令她感到非常害怕,身體僵硬得根本動不了。 “你好。”對方非常突兀地在黑暗中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就好像她是第一天認(rèn)識莉莉安一樣。 莉莉安驚恐地看著她,看見她朝自己慢慢地笑了一下。 那是并非虛偽的、帶著某種溫度的笑容。 “晚安,莉莉安?!迸说穆曇艉推綍r不同,尾音拖得悠長,其中帶著幾分笑意。 ——笑意。 莉莉安慢慢睜大了眼睛,盡管她時常嫌棄女人的態(tài)度冰冷得令人厭煩,但當(dāng)對方真的對她露出了笑容,聲音中真的帶上了什么感情時,她反而感到萬分驚恐。 女人逐漸湊近了她的臉,額頭上傳來了很輕很軟的觸感,像是晚安吻一樣。莉莉安覺得這實(shí)在惡心過頭,但她不敢動,也嚇得根本動不了。 有無形的什么喚醒了她的本能,令她連呼吸都停住了。求生的本能令她僵直地躺在床上,不敢動,也不敢反抗。 幾秒鐘之后,莉莉安聽到了一聲輕笑。女人緩緩起身,施施然走回了那間簡陋的仆人房。 莉莉安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在發(fā)抖,她警惕而恐懼地望著對方的背影,發(fā)現(xiàn)就連對方寬大的衣擺搖動的弧度,都令她感到不詳。 簡陋房間的那扇門緩緩地打開,又緩緩地合上。 很快,莉莉安看見門縫中透出了令人厭惡的圣光燈的光輝,在漆黑一片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刺眼。 那光芒明明令她感到不適和厭惡,但此刻,不知為何,莉莉安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她抖著肩膀縮進(jìn)了被子里,用顫抖的手指抓緊了被子。她的四肢,不,全身,都在發(fā)抖。 她用被子蓋過頭頂,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不知為何,心中滿是驚恐。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伊文捷琳像是真心露出的笑容。 她確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女人扭曲的笑容中,帶著惡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