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大廈機制的破例讓林寒生有了些僥幸心理，臨近時間的時候沒有作任何準備，只是讓顏其姝繼續(xù)躺著休息。

    顏其姝卻反常地問了時間，林寒生下意識地想要隱瞞，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么意義，那只是一種動物性的直覺——好像這么讓顏其姝走了，就好像一個神歸位一般，再難讓他落入俗世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林寒生能隱瞞的，見林寒生不開口，顏其姝伸手碰了碰床頭柜上的感應(yīng)表，頓了一下，接著頭一次自己穿好鞋，走到電梯門口。

    顏其姝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到讓林寒生感到一陣顫栗，不該是這樣的，縱使他比其他瘋子知道的多一些，但仍然把顏其姝放在一個需要保護且妄想掌握的位置，顏其姝是唯一鮮活的，他可以肆無忌憚地耍小脾氣，可以用東西發(fā)泄性地砸他，也可以對他露出甜甜的笑，但是不該是如此平靜的——一種盡在掌握中的穩(wěn)定。

    這樣的他也很美，像是磨好的冰刀，冷淡、鋒利，但也是脆弱的，火或是另一把利刃便可能將他折斷，這種可能性賦予了顏其姝一種蠱惑人心的美麗。

    林寒生知道他或許該說些什么，但他只是近乎苦澀地看著電梯門打開、顏其姝走進去，顏其姝沒有坐在毯子上，反而垂眼盯著那根電話線，繼而撿起話筒，對著話筒說了些什么。電梯運作之前，顏其姝抬頭和林寒生對視了一眼，只那一眼，林寒生卻像被從頭到腳電了一遍，失神地盯著向上運行的電梯，吐出他忍得喉頭發(fā)緊的尊嚴：“求你……留下來?！?/br>
    ——

    顏其姝在連續(xù)夢見了幾次記憶片段后，頭一次起了要探索這棟大廈的念頭。

    從洵那里，他知道自己是被迫進入這棟大廈的，并且人類聯(lián)邦對他避如蛇蝎，甚至多次對他施以死刑，但疑點是：為什么他仍然能完好無損地活到現(xiàn)在？

    那么這就說明他是有特殊之處的，并且這個特殊之處足矣讓全人類忌憚，不惜造出洵這樣的人形兵器對付他。

    想明白這一點之后，顏其姝像是抹凈了遮在面前的玻璃，頭一次如此清晰地審視自己。

    他需要弄清楚這個特殊之處是什么，拿回他能夠掌握的力量，并且離開這棟大廈。

    更需要知道，他自己，顏其姝究竟是誰？

    唯一相對自由的時間是顯而易見的——放松層。顏其姝從來沒有想過去決定自己的放松層，這是有點奇怪的，因為他分明有著極強的逃脫意向。

    洵在他的記憶里告訴他，他會一直陪在顏其姝身邊，那么在這棟密不透風(fēng)不見天日的大廈里，洵能在哪里陪著他？且如他所言，“永遠陪著他”？

    當他看到床頭柜上的智能感應(yīng)表時，他突然有了答案。

    于是他拿起了那個話筒，口齒清晰地命令道：“洵，讓我去第六十三層?！?/br>
    “?！钡囊宦暎娞蓍T打開，顏其姝謹慎地待在電梯內(nèi)。而這次停留沒有放松層的提示音，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逐漸熟悉的男音。

    “您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