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道人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夏嵐，目光淡漠。

    “鏡緣道長！”小孩跑了過去，又喊白衣道人身后一個削瘦的中年男人，“硯先生！”

    硯先生看起來病怏怏的，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月白衣衫，背著一個書篋，長相俊秀，看起來很溫和。

    硯先生掏出兩塊糖遞給小孩：“等這么久，就盼著我的糖是吧？”

    小孩剝了一顆糖放進嘴里，笑得見牙不見眼。

    “好了，”硯先生抬手振了振袖，“都來登記，一個一個來，不要擠。”

    鏡緣道長慢慢走過來，用劍鞘規(guī)整出一條長隊。

    夏嵐排在最后，看沈瀲慢慢走近了。

    鏡緣道長在夏嵐面前站定，劍柄微轉(zhuǎn)，劍身劃了一個圈，挑起地上一個香囊。

    劍尖往前一遞，夏嵐伸手捧住了它。

    鏡緣道長正要轉(zhuǎn)身，劍鞘忽然被抓住了。

    他回頭，夏嵐蹲在地上，抬頭看著他，眼睛像正在融化的冰。

    劍尖一抽，鏡緣道長轉(zhuǎn)身欲走，忽然一具溫熱的身體撲在了他的腿上。

    夏嵐迅速站起，連聲道：“抱歉！抱歉！”

    他剛剛只是走了神，然后跟著那一抽順著慣性居然抱住了沈瀲的腿……丟人。

    他低頭懊惱，不知道鏡緣道長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開了。

    隊伍慢慢變短，終于輪到夏嵐。

    “夏嵐，”他說，“夏日的夏，山嵐的嵐?！?/br>
    硯先生寫下他的名字，似乎是想起了不知哪一段回憶，道：“這個名字，我應該在哪里聽過?！?/br>
    夏嵐僵了僵——鳳凰左使雖未名滿江湖，但也絕非藉藉無名，萬一被發(fā)現(xiàn)是圣火教的人，那他死定了。

    “我碰見過很多個與我同名的人，”夏嵐強作鎮(zhèn)定道。

    硯先生沒有說什么，給夏嵐劃分了一處住所。

    “你不認識路，我?guī)闳グ?。”絳仙突然出現(xiàn)在夏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夏嵐點頭，跟著絳仙而去。

    絳仙帶他進了一處非常干凈整潔的宅子，黑瓦白墻，花木扶疏，庭院中還有一方清池，養(yǎng)了幾尾魚，幾枝半開不開的粉白荷花在池子里歪著頭，姍姍可愛。

    這絕不是一個初來乍到的流民可以住到的地方。

    夏嵐站在門廊下，道：“絳仙姑娘，天色不早，我該去我歇息之處了，告辭。”

    “哎你別走！”絳仙拉住他的手臂，道，“難道這里不比那漏風的屋子好你就在這里住下！我也住這里，隨時可以保護你?！?/br>
    “這怎么行？”夏嵐拒絕，轉(zhuǎn)身往門外走。

    絳仙扯著他的袖子不讓他走，道：“你就住下罷！夏嵐！你怎么這么犟？”

    一刀劍光掠過，絳仙抓著的袖子被割了下來。

    “抱歉?！辩R緣道長站在門口，面無波瀾，“衣服我賠。借過。”

    夏嵐捂著光裸的下臂退了半步，鏡緣道長從他與絳仙之間的空中進了院子，徑直上了二樓一間廂房。

    “鏡緣道長住這里么？”夏嵐問。

    “是啊，我們殺那些瘋子出力最多，住的自然是最好的?！苯{仙道，“怎么樣，要不要住下來？這里是江西道最安全的地方了！”

    夏嵐正在猶豫，絳仙忽然伸手攝了他腰間的香囊，迅速在鼻前嗅了一下，道：“借我聞聞！”

    二樓欄桿忽然被劍敲了敲，發(fā)出脆響，鏡緣道長憑欄站著，道：“還不過來取衣服？”

    夏嵐拿回香囊，小步跑上樓梯。

    上了二樓，鏡緣道長打開門，道：“進?！?/br>
    鏡緣道長的房間分外簡樸素凈，除了床鋪桌椅外便只有一個蒲團。鏡緣道長在墻上取下一個包袱，遞給夏嵐：“我只兩身衣服，你若要我穿著的這身，需待我沐浴換下衣服，洗凈之后給你。”

    夏嵐擺擺手：“不必了，況且袖子還能再縫一縫……”

    鏡緣道長沒有說話，直接將包袱塞進他懷里，然后送客出門。

    夏嵐抱著包袱，怔怔地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