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老婆走后
何漸清接到保潔電話是在三天后,四十歲的大媽粗獷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普通話中還夾雜著方言。 “小伙子啊,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前天搞衛(wèi)生哦這個家里亂的一塌糊涂也就算了,我昨天剛要搞完,今天去又是亂糟糟一地的酒罐子,統(tǒng)統(tǒng)都白搞,你說怎么辦哦?哎呦,你說說看,好好的一個小伙子?!?/br> 阿姨嘆了口氣,語氣稍稍緩和一點勸道:“你是他朋友嗎?好歹也勸勸,這天天工作不干在家里喝酒怎么說得過去的啦?” “什么阿姨?他現(xiàn)在還在喝嗎?”何漸清著急的問道。 “喝啊,一個人在房間里,門關(guān)著也不讓搞衛(wèi)生,喝完么還亂丟,剛還聽到罐子砸在墻上的聲音嘞?!卑⒁绦跣踹哆兜谋г蛊饋?,也是想不明白什么事情能讓人搞成這副樣子。 何漸清應(yīng)了幾聲,又讓阿姨幫忙看著點,別讓他再喝了,自己馬上趕過去。 他這兩天都在公司處理事情,給賀文博打電話也是關(guān)機(jī)狀態(tài),好在都不是什么緊急文件什么的,所以就只是網(wǎng)上叫了一個靠譜的保潔阿姨上門去打掃衛(wèi)生,本以為緩幾天就會好,沒想到還越來越嚴(yán)重了。 他意識到,這已經(jīng)不是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了,他決定去找一下因果的來源,決定打一個電話給林煜,尋求他的幫助。 “你好?我是林煜。” “您好,林先生,我是賀文博的秘書何漸清,您可以叫我小何。” “賀文博的秘書?是他有什么事情嗎?” “很唐突現(xiàn)在給您打電話,由于事情緊迫希望您可以諒解,賀總他現(xiàn)在在家因為蘇元白先生的離開而酗酒,飯也不吃,工作也不管,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給您打電話的?!?/br> “酗酒??”林煜驚訝的從云瑾瑜腿上坐了起來,問道:“因為蘇元白走了??” “對,希望您可以幫幫他,讓他不要再這么頹廢下去了,公司沒他不行。”何漸清在樓道里走來走去,內(nèi)心焦慮,總歸和林煜沒什么很大的關(guān)系,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過來幫助一下賀文博。 好在下一秒林煜馬上就問賀文博家地址在哪,他說過去接他,兩人約好地點,就掛斷了。 接到人后,何漸清現(xiàn)如今也總算是明白了賀文博為什么對蘇元白執(zhí)著了,兩人除了身上的氣質(zhì)不同,長相真的很難分辨差別,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同林煜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都說了出來。 林煜聽完后只能嘆了口氣,壓根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要找一個人要找到何年何月啊,要是蘇元白有心想躲那根本就是花一輩子時間也不一定找到得到。 很快就到了賀文博家樓下,將車子停好,就急忙坐著電梯上去了,正好還撞見門口的阿姨在整理垃圾,林煜看著地上堆滿了好幾個垃圾袋的酒罐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阿姨看見他們就像看見救星,迎上去說:“我剛剛?cè)シ块g敲門了,那小伙子還脾氣大的很,我剛敲門就讓我別煩他,這小伙子是不是失戀啊還是事業(yè)不順啊,你真的要好好開導(dǎo)開導(dǎo)他,別做什么傻事哦!” 何漸清十分抱歉的給阿姨道歉,說會多付錢給她的,阿姨才稍稍心滿意足的帶著垃圾走了。 他脫了鞋子走進(jìn)去,就聞見一股夾雜著嘔吐物的酒味,搞的他也想吐,忍著胃部的不舒服,去賀文博房間敲了幾下門,果不其然就聽見賀文博煩躁還帶著沙啞的聲音:“不是說讓你走嗎?別來煩我了....滾啊” “是我,賀總,您開一下門,我覺得我們該談?wù)劻??!焙螡u清和林煜對視了一眼,冷靜的回復(fù)道。 房間里沒了動靜,隨后隱約傳出了一絲腳步聲,緊接著門就被打開了。 一股更濃郁的腐敗味傳進(jìn)了兩人的鼻子,嗆得林煜捂著鼻子咳嗽了幾聲。 何漸清用力咽下一口口水壓住了惡心感,看向賀文博,這簡直就不是他所認(rèn)識的賀文博了,比從拘留所里出來還要駭人。 眼前的人死氣沉沉的,渾身瘦的不行,睡衣穿在身上都像是一根衣架子撐起來的一樣,頭發(fā)也長的蓋住了眼睛只漏出了尖的可以戳死人的下巴以及濃密的胡子。 而賀文博看見林煜的那一刻,手里的酒罐就摔落在地上,濺出了星星點點的酒漬在地板上,他趕緊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么狼狽,才鼓起勇氣向前邁了一步,抓住林煜的肩膀問道:“你回來了?” 林煜看著他這些行為,還有露出來的憔悴臉龐,以及那雙從空洞無神變得有神起來的眼睛,心里想罵他的話都轉(zhuǎn)變成了心酸,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直直的站在那。 賀文博看著他,恍然,眼神里的光又黯淡下去,嘴里喃喃道:“你不是他...你是林煜......你不是他......他不會回來了.......” “賀總...你...” “你現(xiàn)在是在干什么?自甘墮落給誰看?”林煜憤怒的打斷何漸清:“賀文博你是個成熟的男人了,你在這里買醉蘇元白會回來嗎?你還有你的公司,全公司那么多人等著你養(yǎng)活,就不單單說員工了,就連何秘書,他這段時間幫了你多少?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自私!” 賀文博出神的看著他,長期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已經(jīng)不能再靈活的轉(zhuǎn)動了,只是他現(xiàn)在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蘇元白,想到自己對他壞的地方,想到在便利店門口他失望的表情。 他也不想再聽林煜絮叨了,想要關(guān)上門重新開一罐酒,這樣自己還能好好睡一覺。 林煜看出了他的想法,大聲制止著:“賀文博!你現(xiàn)在怎么會變成這樣?!不就是要找蘇元白嗎?我們幫你一起找行了吧!何秘書、余成陽、余成杰,我還有......云瑾瑜,我們一起幫你?!?/br> 這句話使賀文博停下了腳步,但隨即又聽他笑出了聲:“你們怎么幫?大海撈針?得了吧,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樣?他還會愿意見我嗎?還會愿意和我回來嗎?” “難道你愿意看著他和別人結(jié)婚?愿意看著他對別人展露笑顏?從此以后生命中再也沒有你存在的痕跡嗎?”林煜沖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不停的反問他,刺激著他。 賀文博僵硬著身軀掙脫了他的手 “你們回去吧。” 何漸清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林煜攔住。 他搖了搖頭,看著賀文博的背影陷入黑暗中,像是被怪獸吞噬般,最終還是咬咬牙拉著何漸清轉(zhuǎn)身離開了。 “我送您回去?!焙螡u清看著電梯上不停下滑的數(shù)字,說道。 “嗯,走吧,之后還要勞煩你繼續(xù)幫幫忙,顧著公司上的事,找人的事我們會想辦法幫忙的?!绷朱下氏茸叱隽穗娞?。 “那賀總他......” “別擔(dān)心,他聰明的很,權(quán)衡利弊他會想明白的?!?/br> 何漸清嘆了口氣,只能先這樣了。 林煜說的沒錯,在兩天后,打理精致,穿著高定西裝的賀文博出現(xiàn)在公司時,大家都震驚了,怎么說也好久沒見到老板了,都議論紛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還是辭職了,而現(xiàn)在再見到,除了人瘦了以外一切都還是和以前一樣嘛,依舊是那么帥氣逼人。 何漸清見到他也分外高興,他這時候正被這些亂七八糟的合同搞的頭大,只見賀文博將手中幾天前放在書房的合同交給自己,又對自己說把公司所有的需要他過目的都拿去辦公室,他瞬間感覺像是打了雞血般充滿干勁!老板終于打起精神振作起來了!不出一會兒功夫就整理好了一大疊紙,送去了辦公室里。 林煜這邊也和云瑾瑜說了情況,雖然云瑾瑜嘴上是不樂意的,但是還是幫了忙,而余成陽那邊也說了會幫忙一塊找人,畢竟當(dāng)初能找到余成杰也多虧了賀文博的幫忙。 一切都慢慢的步上正軌,現(xiàn)在就只差蘇元白了。 列車呼呼的開動著,蘇元白被上鋪的鼾聲吵醒,察覺有些餓就從擱在床鋪下的包里掏了幾下,拎出一包壓縮餅干咔嚓咔嚓的啃了起來,無趣的刷著手機(jī),和小芳聊天。 蘇打元氣白桃味:我上鋪這人打呼嚕好大聲。 愛看帥哥:削他!居然敢吵我們可愛的小白睡覺,不可饒恕。 蘇打元氣白桃味:算了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高鐵上快十五個小時了,躺著背痛,坐著屁股痛。 愛看帥哥發(fā)來了語音呼叫 蘇元白看了看周邊,對面的是一個二十歲的男生,倒沒有睡覺,舉著手機(jī)在看籃球賽,想著上鋪睡得那么死講話估計也不會把他吵醒,于是就接了起來。 電話剛被接通,小芳就接連問了許多問題,很關(guān)心他的一直在問他感覺怎么樣,要不要起來走走,肚子餓不餓,蘇元白都沒有插嘴回復(fù)的機(jī)會,只能無奈的聽著她劈里啪啦的‘放炮’。 此時的車廂挺安靜的,所以唯一一個女生的聲音就顯得異常突出,引得對鋪的男生都側(cè)目看了過來。蘇元白抱歉的看了他一眼,才發(fā)現(xiàn)那人似乎有些眼熟,還沒等他開口,那男生就放下手機(jī)坐了起來,連鞋子都沒穿的就跑過來像個大金毛一樣在他床前蹲下,問道:“你是蘇元白?!” 電話那頭的周小芳聽到也安靜了下來,蘇元白疑惑的看著他,想不起對方是誰。 “我是方唐啊。”男生握住他的手,卻因為過于激動不小心弄撒了壓縮餅干,表情變得有些僵,只能尷尬的用手拍拍被子上的餅干屑,最后還想著干脆直接要把自己的被子和他的換。 蘇元白攔住了他,腦子里瘋狂運轉(zhuǎn),好不容易才想起來這是上次便利店里遇見的那個高中生,于是他和小芳說了微信里說才掛斷電話,和方唐聊了起來。 “你也是去內(nèi)蒙古?去包頭?”蘇元白打量著眼前的男生,這么久沒見好像變白了......又看看他對面床鋪下的大行李箱,疑惑的問。 “是啊,我高考結(jié)束了,填的大學(xué)就是包頭的科技大學(xué),沒想到在車上還能碰見熟人,真好?!狈教泼约旱哪X殼,笑道:“你為什么去內(nèi)蒙古啊。” “我......啊,我是挺喜歡那邊的人文文化的,聽說那邊風(fēng)景好空氣也好,所以想換個地方?!?/br> 蘇元白沒想跟他說賀文博的事,不過自己也確實是挺想去內(nèi)蒙古的,以前經(jīng)常會瀏覽到這種閑適安逸又舒服的城市照片,鄧期就去過包頭,還給自己說了很多景點,特產(chǎn)什么的,搞得他對那邊充滿了期待。 “你肚子餓嗎?我這有吃的?!?/br> 方唐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零食坐在了蘇元白的床邊吃了起來,看樣子是有些餓了,吃了好幾口還有點被噎到了,他跑去自己床鋪的書包里拿水灌了幾口才緩一點,重新回到原來坐的位置,開口:“你一個人去?那邊有家人朋友什么的嗎?” “額...沒有,只有我一個人去那邊工作。” 方唐停下手上抓零食的動作,腦子思索了一下:“你要不要和我合租?。课夜美霞揖驮诎^,她現(xiàn)在全家都去了杭州那邊,這里房子就空著了,后來知道我要來這邊讀書就說讓我先住著,給她看家,所以!你可以和我一起住啊!” “這樣好像不太好,我還是自己找房子吧....”蘇元白似乎畢竟是人家姑姑的房子,而且自己也不認(rèn)識人家姑姑就住進(jìn)去,人家知道了還不生氣嗎。 “哎呦,有什么不好的,你想,咱倆都是孤身一人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兩人住一起也有照應(yīng)對吧,而且我跟我姑關(guān)系好,和她說一下你是我朋友她會同意的,”方唐一臉期待的看著他,隨后繼續(xù)勸說道:“跟我住還不用交房租,你現(xiàn)在剛過去肯定得找工作是吧,又有工作的壓力還有找房的壓力,你經(jīng)濟(jì)受得了?。俊?/br> 這么一說,好像是有道理噢,蘇元白有些心動了,自己身上的錢本來就不多,還要還賀文博錢,如果真的工作加房租那自己一定會出現(xiàn)經(jīng)濟(jì)跟不上的情況,說不定還會出現(xiàn)有上頓沒下頓的情況,他還在糾結(jié)著到底要不要麻煩別人,方唐就轉(zhuǎn)轉(zhuǎn)眼珠,看出了他的猶豫,樂呵呵的說道:“不要有壓力,你要是實在是過意不去,那你就用打掃衛(wèi)生來代替房租吧,我就是個生活殘廢,洗衣做飯都不會,你要是來了正好!” “啊......那好吧....但是說好了,所有的衛(wèi)生家務(wù)做飯什么的都我來做,你好好上學(xué)就可以了?!?/br> 蘇元白是徹底動搖了,以后要是不方便大不了就搬出去住好了,兩人確實會比一個人好吧,畢竟是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況且這個弟弟看上去也確實蠢蠢的,不像是會騙自己的人,又看看他那傻樣心中多了些許無奈和責(zé)任感,有個弟弟需要他照顧了。 方唐樂得跟什么似的:“那下了車你就跟我走吧!” “以后多多關(guān)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