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淑現(xiàn)住的金華小區(qū)附近就有大型的綜合超市，裴留書將菜單記錄在了手機(jī)備忘錄里，進(jìn)入商場后他先帶著科琳娜來到了甜品站，海報上掛著大大的“第二支半價”字樣，裴留書轉(zhuǎn)過頭來問彥凜：“你也要嗎？”

    彥凜搖搖頭，裴留書還是買了兩支甜筒，一支遞給了眼巴巴的科琳娜，另一支他自己吃，裴留書舉著甜筒張嘴咬了一下，嘴里全是冰涼香甜的奶味，真的很好吃，裴留書習(xí)慣性地將甜筒往彥凜那邊遞了遞，“啊——”

    彥凜猶豫了一下，也張開嘴含掉一小口，又快速地將嘴唇上涼絲絲的觸感舔掉，剛才排隊(duì)排在他們前面的是抱著孩子的一家三口，此時彥凜也感到身后有人可能在看他們，于是低聲說：“好了，只要這一口……”

    “哦?！迸崃魰戳怂谎?，不客氣地又咬掉了一大口。

    這家商場的超市在地下，入口不是很好找，但裴留書顯然是很熟悉了，和科琳娜吃光手里的甜筒，他帶著彥凜進(jìn)入超市，順手推了一只購物車。最靠近入口的就是蔬菜區(qū)，裴留書站在里面一邊挑選一邊問：“你在國外自己做飯嗎？”

    “有時候會，但是公寓里的打火灶是公用的，有時候別人用過會把臺面弄得很臟，于是也就不想做了?！睆﹦C如實(shí)回答。

    “你們幾個人住在一起？”

    “睡覺的房間都是單人的，廚房、浴室是四個房間共用一套……也有六個房間共用一套的，我們那邊現(xiàn)在只住了三個人……”彥凜望著裴留書手里握著的紫甘藍(lán)，“你呢？住在哪里？”

    “本來是住校的，上學(xué)期退掉了宿舍，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裴留書說。

    “公司里的事情很忙嗎？”

    “嗯……說忙也不忙，但總是和學(xué)校里的事情沖突，除了發(fā)情期可以無條件請假，其他時間不管是周末還是節(jié)假日都要做好被叫走的準(zhǔn)備?！迸崃魰α诵Γ岸椅椰F(xiàn)在要隱瞞性別，和別人住也不太方便?！?/br>
    這其實(shí)也是彥凜想問又不好開口的事情之一，既然裴留書主動提了，他便低聲問：“為什么要對外說自己是Alpha？”

    裴留書推著購物車，保持著微笑看他，“給你十秒鐘，告訴我你能想出的所有的歌星、哦，明星就行?！?/br>
    彥凜本來不怎么關(guān)心明星，能說出來的幾個都是赫赫有名的，十秒鐘過去，彥凜又磕磕絆絆地補(bǔ)充出了一個最近科琳娜迷戀的小童星，裴留書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你看，除了最后一個是還沒分化的小孩，其他的都是Alpha?！?/br>
    “……嗯?！睆﹦C沉默了一會，想了很久又說出一位女影星的名字。

    “是，她是Omega，不過提到這個名字，你第一時間能聯(lián)想到什么？”裴留書盯著彥凜的表情看了一會，露出了看穿的神色，“是她的濫交傳聞，對吧？”

    “我知道那是媒體捕風(fēng)捉影?！睆﹦C迅速說。

    “是，大家都知道，但你還是想到了?！?/br>
    “……”彥凜感到無話可說。

    “啊，抱歉，不是我要這樣反駁你的。”裴留書又捕捉到了彥凜的臉色，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他，語氣也變得柔和，“剛才我說的那些話是公司里的人對我說的，當(dāng)時我的回答跟你差不多……所以你明白為什么了嗎？”

    彥凜沉默了一會，點(diǎn)了點(diǎn)頭，裴留書望著他笑起來，彥凜在他溫順的眼角下看到了一層疲憊的烏青，很快又被帽檐底下的陰影遮擋住了。

    彥凜說：“我希望你安全、快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裴留書的手在貨架邊緣停頓了一會，笑著說：“你這樣講我就很高興?！?/br>
    彥凜和裴留書從商場的一個區(qū)域緩慢挪動到下一個區(qū)域，科琳娜對什么都很好奇，什么都想買，裴留書對這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也很縱容，彥凜望著越來越滿的購物車，說：“一會我來付吧?！?/br>
    “阿凜，你跟我不用計(jì)較這些?！迸崃魰f。

    彥凜沒吭聲，但裴留書知道他還是會堅(jiān)持付錢的。

    路過水產(chǎn)區(qū)的時候彥凜叫了一聲：“科琳娜。”

    “嗯？”跑在前面的小姑娘回過頭來。

    “你不是問過我，什么是‘碎冰中排列的魚’嗎？”彥凜指了指對方在冰塊上面排列整齊的鮮魚，說：“這就是?！?/br>
    小姑娘將嘴巴張成一個圓形，望著那些死魚表面發(fā)腥的鱗片，好像幻想中浪漫的場景都破碎掉了。

    裴留書有些意外地看著彥凜，這段句子是他去年的一首歌中的歌詞——竹筐中菜葉的絮、碎冰中排列的魚……那是他在條件最為困難的時候?qū)懗鰜淼模?dāng)時他為了買一臺學(xué)專業(yè)用的電子琴拼命攢錢，推車中只有兩大包泡面，所以實(shí)際上他連歌詞中的那兩樣都沒有舍得買。

    “你……聽過我的歌啊?！迸崃魰÷曊f。

    “嗯，在網(wǎng)上搜索你的名字，就看到了你的賬號，科琳娜也很喜歡?！睆﹦C一伸手，科琳娜便很配合地跳過來握住，接著他轉(zhuǎn)過去認(rèn)真地看著裴留書，“其實(shí)我最喜歡另一首，就是你第一次拍成視頻的那個，沒有名字的。”

    裴留書的社交賬號也是按照公司的要求注冊的，一開始公司要他們發(fā)布作品，卻沒有告訴他們該怎么做，裴留書早期的幾個視頻都能看到開頭和結(jié)尾湊近固定攝像頭的動作，視頻的光線和音質(zhì)也都很不講究，彥凜提到后他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錄得不好……”

    “是你以前唱給我聽的那首歌嗎？”彥凜問。

    裴留書眼珠動了動，不確定地說：“好像……是的……”

    少年時期的裴留書曾經(jīng)用彥凜送給他的那把吉他，為他演奏過許許多多歌曲的碎片，那些碎片經(jīng)過時間和意識的打磨大多都消失了，但有些卻像很小的裝飾品一樣嵌合在了他正式發(fā)出的歌曲里。裴留書沒想到彥凜竟然還會記得，他努力回憶了一下，最早的幾個視頻好像也是抱著彥凜送給他的吉他彈唱的，如果不被提醒，他自己可能也不再會想起來。

    “那把吉他還在嗎？”彥凜問。

    “還在……只是我現(xiàn)在不用了。”裴留書沒有看他，而是強(qiáng)迫癥一樣將購物車?yán)锏膬纱闶朝B在一起，沉默了一會又輕聲解釋：“也沒有閑置太久，稍微調(diào)一下音還能彈。”

    “嗯?！睆﹦C笑了笑便沒再說什么，經(jīng)過調(diào)味品區(qū)的時候他順手取了一罐裴留書忘記拿的醬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