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利把圖耶氣得吐血，好在圖耶身體素質(zhì)過硬沒出大事，他怕圖耶秋后算賬，之后幾天都不敢再來探視。圖耶一個人趴在病床上，每天就只能見到板著張臉活像個討債鬼的雷蒙醫(yī)生和經(jīng)常徘徊在病房外探頭探腦把他當(dāng)稀有生物參觀的好事者們。那些人回回不重樣，唯一相同的就是放著光的好奇眼神，還有幾乎雷同的對話——

    “是他嗎是他嗎？”“是他！”“就是他呀……”

    圖耶用腳趾頭都能猜出他們在討論什么，他頭一次知道高塔里的人這么八卦，不過做了個手術(shù)，他和拉維爾的關(guān)系就能被傳到人盡皆知。圖耶煩躁得想毀滅世界，可他傷得實在太重，別說暴起殺人，連床都下不了，只能在心里把他們和罪魁禍首拉維爾挫骨揚灰。

    他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這幾天拉維爾一直沒出現(xiàn)，這倒也罷了，然而萊娜也不見蹤影，他從一開始的憤恨逐漸變得不安。他中槍后就失去了意識，并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獲救的，難不成萊娜還是被抓走了？

    圖耶心急如焚，芬利被嚇跑，他得不到半點外界消息，幾次想溜出去探探情況，好不容易挪下床沒等站穩(wěn)雷蒙醫(yī)生就能聞聲而來把他逮住。他一動就散架似的疼，路都走不穩(wěn)當(dāng)，根本別想偷溜。實在是沒辦法，問這醫(yī)生他又不說話，說他想見拉維爾只能得到一個白眼。

    雷蒙從來沒見過圖耶這么不安分的病人，又是嫌棄又是cao心，生怕他亂跑導(dǎo)致傷勢加重，每天都得防賊一樣盯著他。圖耶覺得雷蒙在針對他，看雷蒙的眼神越來越冷，要不是沒有力氣，雷蒙估計早變成一具尸體了。

    等圖耶捱到脫離危險期轉(zhuǎn)到普通病房那天，芬利沒事人一樣冒了出來，來不及聽主治醫(yī)師啰嗦，他一把按住芬利：“我獲救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咖啡色卷發(fā)，個子不高。”

    芬利茫然搖頭：“不知道啊，是行動處把你們找回來的，還抓了挺多人送到審訊室去。我沒聽說里面有女人，是你朋友嗎？我可以幫你找找?！?/br>
    圖耶心里一沉，不好的預(yù)感落實后他反而異常冷靜，他朝芬利點頭，在雷蒙的瞪視下老老實實躺好。動作間牽扯到肺部傷口，他不適地咳嗽兩聲，順勢垂下眼睫遮住眸中暗色。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弄清楚萊娜的下落，拉維爾肯定知道，他不愿來探視，圖耶決定主動出擊。

    有雷蒙在一旁虎視眈眈，圖耶不方便直接問芬利拉維爾在哪兒，好在普通病房沒有重癥監(jiān)護室那么難混出去，他也恢復(fù)了行動能力，自有辦法找到拉維爾。阿佩普從窗邊探出個三角腦袋，吐著信子俏俏溜出去，小小一條蛇，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

    深夜，值班的護士巡視完這一層回護士站去了，圖耶撐著床板坐直，眼珠子在黑夜中閃閃發(fā)光，他住的是單人間，正好方便他午夜翻窗。身上纏滿的繃帶對圖耶還是有所影響的，他花了比往常多幾倍的時間才下到一樓，落地時沒站穩(wěn)還踉蹌了一下，不過總歸是成功躲過雷蒙醫(yī)生的監(jiān)視跑出來了。

    白天去探過路的阿佩普盤在他脖子上用蛇信指引方向，短短數(shù)月兩次遇襲，上面不放心讓拉維爾回家，他依然住在高塔里。又因為需要靜養(yǎng)，他搬出了向?qū)奚?，一個人住到療養(yǎng)區(qū)的獨棟小樓里去了。

    高塔內(nèi)部實在大得離譜，圖耶帶著阿佩普走到滿頭虛汗才堪堪摸到療養(yǎng)區(qū)大門，他看到門口崗哨本來打算找個防御薄弱的地方翻墻進去，還沒等付諸行動就有眼尖的已經(jīng)注意到他了。圖耶也不心虛，理直氣壯地和他對視，反正高塔沒說入夜后不能走動。

    那士兵看了他半天，突然朝他走過來，圖耶眉頭一挑想起來自己穿的病號服，糟糕，他不會要被抓回醫(yī)療中心吧！

    誰知士兵開口就是：“你是來找洛倫佐博士的吧，這么晚他應(yīng)該睡了，需不需要我?guī)湍阃ㄖ幌?，讓他出來接你？?/br>
    圖耶記性很好，聽他這么一說才發(fā)現(xiàn)這個士兵看著眼熟，也是病房外圍觀群眾中的一員。

    圖耶控制不住地磨了磨牙，勉強擠出個友善的笑，眉眼彎彎，笑意不達眼底：“不用麻煩了，我能直接進去嗎？我就想看看他情況怎么樣了?！彼淮_定拉維爾會不會見他，既然這人知道他和拉維爾的關(guān)系，不如利用一二，免得他無功而返。

    “行，洛倫佐博士住在G12棟，不要走錯了。”士兵果然很好說話，他領(lǐng)著圖耶從門口進去，還體貼地告知了他拉維爾的具體位置。

    圖耶今晚出乎意料地順利，美中不足的是身后兩個衛(wèi)兵說話聲音太大，他聽得一清二楚！

    “療養(yǎng)區(qū)不讓人隨便進的，你怎么把他放進去了，這誰??？”

    “洛倫佐博士的結(jié)合者，前兩天還在ICU呢，看著剛能下地，估計是擔(dān)心自家向?qū)В?，行點方便吧，挺不容易的?！?/br>
    “哦！是他啊！嘖嘖嘖，是挺不容易的……”

    他嘖得蕩氣回腸，三分艷羨三分同情三分敬佩，還有點說不清的酸楚。圖耶頭一次恨自己聽覺過于靈敏，憋著氣牙都要咬碎了，拖著殘軀好不容易才走遠，再多幾秒他非得和那兩個哨兵拼個你死我活不可。

    這邊拉維爾其實還沒睡著，他救了圖耶后自身因接收的信息太多而情感紊亂，雖說很快從混沌狀態(tài)解脫出來，卻不免有些后遺癥。

    他整日昏昏沉沉，嗜睡又神經(jīng)衰弱，一點小動靜就會驚醒，睡不好覺還總做夢。開始是夢到圖耶的回憶，各式各樣或血腥或陰暗的畫面在夢境中閃現(xiàn)，最近兩天更恐怖，他的夢里居然出現(xiàn)了地下室里的那場荒唐，他醒來發(fā)現(xiàn)身體異狀，別提多鬧心了。

    拉維爾不是重欲之人，一次兩次還算正常，次數(shù)多了他也覺得不對勁。這種事情不好啟齒，他沒告訴別人，自己拿了體檢報告來看，然而身體檢查的各項數(shù)據(jù)又很正常，搞不清楚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蓱z拉維爾常年清心寡欲，哪里應(yīng)付得來這種事，每次都鐵青著臉去浴室沖冷水澡，憋得眼睛里的紅血絲都多了幾根。

    拉維爾剛沖完澡，隨意盤起的長發(fā)發(fā)尾沾了點水，他拿了條毛巾邊擦邊開門，卻見夢境的主角，那個日夜糾纏在他腦海里的男人大搖大擺地從窗戶翻進來。冷水澡沒能讓拉維爾頭腦完全清明，恍惚間分不太出夢境現(xiàn)實，他看著圖耶，想到的竟是——這回又換了個場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