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山宗弟子的日常居所在整個建筑群靠后的位置，伊蕎拉著我七拐八拐走了很久方才抵達(dá)。這一片居所主要以四方院的形制規(guī)整排開，每位弟子都有單獨(dú)的房間。行至門口，看著居所內(nèi)人來人往，確實(shí)頗為新奇。

    “做你們長山宗弟子很不錯嘛。”我嘆道。

    “還好，三大門派里我們算居中，聽說千機(jī)門要比這更好?！币潦w從柜子里幫我抱出一床被褥，又托旁人給我們捎來兩份晚飯，全都收拾好之后，便同我坐在桌前一起吃飯。

    “真是麻煩你了?！蔽矣悬c(diǎn)不好意思，然后扒起飯碗大吃特吃。

    伊蕎擺擺手：“我就是有接待客人這項(xiàng)工作的嘛。我們長山宗弟子除了拜師修煉之外，也要承擔(dān)起各項(xiàng)工作，確保長山宗穩(wěn)定運(yùn)作下去。我進(jìn)長山宗大約有一年，這種工作還是輕輕松松啦?！?/br>
    “原來才一年?！蔽倚南肽撬蠹s也不曉得五年前長山宗救濟(jì)貧民的事。

    “白洱和，對不對？”伊蕎輕輕念我的名字，然后朝我笑了一下，“你有沒有興趣來長山宗拜師呀？”

    我注意到她眨巴眼睛盯著我，她的眼睛很大，圓溜溜的好像顆葡萄，笑起來很可愛。我實(shí)話實(shí)說道：“拜師長山宗要考試，我沒有文化，一定考不進(jìn)。況且，我已經(jīng)有師父了，我從來沒有過進(jìn)其他門派的打算。”

    她垂下眉，露出遺憾的表情，起身替我把碗筷收到一邊，過一會兒又追問：“師從哪位高人？”

    我的腦子里閃過師父的樣子。

    是一位妙人。

    我沒說出來，最后含糊道：“呃，是個很神秘的人，不告訴我他是誰?！?/br>
    伊蕎有些驚訝，終于不再追問，轉(zhuǎn)頭把話題放到我身上，笑嘻嘻地開口：“洱和今年多大？”

    “快十七?！?/br>
    “倒是比我大一歲。也到了歲數(shù)，可有婚約？”

    “什么？什么婚約？說、說什么呢?！?/br>
    伊蕎眨巴眨巴眼睛，對我說：“洱和生得俊，怎么會沒有提親的人來找呢？十七歲正是好年月，怎么沒有心思萌動的時候？我鄰家的哥哥十七歲已經(jīng)娶妻生個了胖小子呢?！?/br>
    我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我看著伊蕎的臉，她和我距離很近，這大約是我此生頭一回細(xì)細(xì)地看妙齡少女的臉龐，瓜子臉，雪白的面皮透著紅暈，嫩得像桃子，大眼睛一閃一閃，秀發(fā)那么香。

    我意識到我的確是個正值青春的男孩子。

    我實(shí)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匆匆別過頭，不看她的臉，木頭沒開竅一樣磕磕絆絆地說：“女孩子家家莫要提前這些事……”

    伊蕎意識到我的局促，就捂著嘴笑：“男兒總要娶妻，洱和莫非要和師父過一輩子？師父難不成也沒有妻子？”

    我的心里騰一下好像著火了，支支吾吾道：“太晚了，還是就寢吧，太晚了……”

    直到伊蕎從我房間退出去，我終于松了一口氣。一骨碌滾進(jìn)被子里，腦袋里亂糟糟的，好像春天里破土的細(xì)絨的新草，撓得我發(fā)癢。

    原來我是要娶妻的嗎？

    師父可能也有妻子的嗎？

    我若是娶妻，今后是不是就不能和師父一起生活了？

    迷迷糊糊間，我筋疲力盡地睡過去，夢里看到自己穿著大紅袍成了新郎官，爹娘與我一同娶親，十里八鄉(xiāng)全都來參觀。轎子里走下一個紅裙的女子，身姿曼妙，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正是伊蕎。我懵懵懂懂和她拜堂結(jié)親，一轉(zhuǎn)眼便要入洞房。

    入洞房是要做什么？我不太清楚。床邊人蓋著蓋頭，我就把它挑起來，可看到的卻是師父的臉，他穿紅裙化紅妝，艷麗動人地朝我笑。

    我大叫一聲猛地驚醒。

    在夜半這夢與醒的交替的一瞬間，我的腦子里迸發(fā)出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事情。

    我是不是也可以娶我?guī)煾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