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司是被自己的司機(jī)兼助理叫醒的。

    睜開眼睛，天空一片灼熱。

    云朵很白很美，高高懸掛，不可攀。

    “老板……你快起來?！焙顫M英皺著臉，一手捂著口鼻，一手伸過去拉趙清司起來。

    趙清司一直不出來，他只好進(jìn)去找人，最后在小區(qū)后面的垃圾場把人找到了。

    他來的時候，趙清司正面朝上仰躺在上面，身體周邊全是惡臭的垃圾。

    刺激的氣味實(shí)在讓人胃里難受，一陣作嘔。

    趙清司也聞到了那惡臭酸腐的氣味，多少年不曾聞過了，他就快忘記了，以前自己可是在這種地方找食物果腹的。

    骯臟、腐臭、凌亂。

    趙清司臉色變得極差。

    從里面爬起，身上都是浠水食物殘渣，每呼吸一次，都是對生命的毀損。

    想不到啊。

    想不到原櫻竟然厭惡他至此，會把昏迷的他扔到這種地方。

    他的原哥是在告訴他，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垃圾看待了嗎。

    好狠心啊。

    “調(diào)查原櫻。全部。我要原櫻現(xiàn)在的全部信息，和誰交往，身邊有什么密切的人。全都查清楚?！?/br>
    他輕輕說道。

    聲音像又薄又利的冷刃。

    從溫索瑪麗回到家，趙清司始終沉默。

    保姆阿姨看他這悶悶不樂的樣子，心中一陣感慨。

    從上一任雇主原櫻那里離開后不久，趙清司就把她請了回來。

    還告訴她，家里的孩子是原櫻生的，希望能在他工作不在家的時候好好照顧。

    因?yàn)樵瓩训年P(guān)系，她對這孩子感情很不一樣，幾乎是當(dāng)自己的孩子在疼。

    寶寶車?yán)锿媪艘惶斓男⊥尥?，正在醞釀睡覺，臉蛋粉嫩圓潤，只是閉眼睛犯迷糊就已經(jīng)可愛地讓人心都化了。

    “先生，您今天一天不在家，心心想你想得都哭了?！?/br>
    趙清司回過神，看向?qū)殞氒嚴(yán)锏膬鹤?，目中的落寞更重了?/br>
    他給兒子取名“原心”，有希望以后不論遇到任何事，他的孩子都能如愿以償?shù)囊馑肌?/br>
    只是他現(xiàn)在才知道，“如愿以償”這四個字，到底有多難。

    明明已經(jīng)沖洗過無數(shù)次，可身上還是有垃圾的味道，就像是在故意提醒他，自己生來就是一個垃圾，別以為原櫻帶他走出去就能改變他始終還是個垃圾的事實(shí)。

    “真的能如愿以償嗎?！彼馈?/br>
    眼神中落寞又晦暗。

    走到寶寶車跟前，手指在兒子軟軟彈彈的臉蛋上輕輕刮蹭。

    他的眼睛里，漸漸燃起一絲不甘的神采，低聲呢喃道：

    “我不信，你真能這么狠心?！?/br>
    原櫻是暗中看著趙清司被人攙扶著離開的。

    他突然覺得很累。

    抬頭望天，太陽的光影在眼睛里越發(fā)疼痛。

    有些東西是不可以看的。

    要記得疼。

    接下來幾天都沒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

    經(jīng)過了一個月的接觸，他和各個街的商鋪老板也算有點(diǎn)交情了，有些事就很好商量，他給自己在以后的每個周日安排了休息，錢賺雖然得少了些，但生活總不能一直緊繃著，也要放松一下。

    今天是周六，他本打算出門買些水果、蔬菜、和rou。

    明天周熙說要來，他總要準(zhǔn)備些待客的東西。

    沒想到，一出門，就被眼前的小東西堵住了。

    小小一團(tuán)，穿著可愛的櫻花圖案小衣服，就那么乖乖地坐在淺粉色的寶寶車?yán)铮劬φ０驼０偷乜粗?，嘴里咬著奶嘴，臉蛋粉粉鼓鼓的，好奇地仰頭看著他。

    甚至，對他伸小手手。

    要他抱。

    “趙、清、司！你這個混蛋！”

    嘭！

    原櫻退回家中，狠狠關(guān)上門。

    把那崽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一舉隔斷。

    原心的眉眼長得和原櫻極像。

    原櫻一看這張臉就知道，是他生的崽子！和他長得太像了，完全就是小時候的他自己！

    趙清司，你好卑鄙。

    竟然把崽子送到他家門口！

    是想用孩子綁著他嗎？

    “畜生！”

    信息素沒有用，就想到利用孩子了嗎。

    趙清司，你還是不是人？！

    原櫻胸口一陣泛疼，當(dāng)初自己真是瞎了眼，才撿了這么一個畜生白眼狼回家。

    害得自己滿心傷痕一無所有不說，現(xiàn)在一句后悔了，就想把他綁回去，被拒絕了就利用孩子來綁架他！

    “畜生……畜生！”

    渾身氣到發(fā)抖。

    原櫻坐在地上，背靠著門，兩腿屈起，膝蓋因?yàn)榫襁^度緊繃而微微發(fā)痛。

    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三下……好清晰。

    聽著聽著，就亂了。

    他好像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心跳聲。

    那是，身體里流著他的血的孩子的心跳聲。

    被自己封閉許久的產(chǎn)子記憶，忽然涌上心頭。

    那孩子不甘放棄生命，拼了命從自己肚子里往出爬的感覺，就好像發(fā)生在昨天。

    已經(jīng)刻入骨子里的記憶。

    哪能輕易忘掉？

    畢竟血濃于水，明知道是趙清司在試探他，他也堅持不住了。

    這里魚龍混雜，多的是混子。

    萬一孩子被人抱走了怎么辦？

    萬一被人拿走摘賣器官了怎么辦！

    不行……他受不了了。

    猛地起身，開門！

    他的崽子一看見他，就笑了。

    “p……pa！”

    奶娃娃吐了奶嘴，嘴里突然一聲模糊的字音，轟然擊中了原櫻的心。

    原櫻看著他的崽子，心里又難受又欣喜。

    “乖，爸爸抱?！?/br>
    從寶寶車?yán)?，把崽子小心翼翼地抱進(jìn)懷里，聞著懷里撲鼻的奶香味，眼睛一熱，原櫻無意識地落了淚。

    舐犢情深。

    這是天性。

    誰也改變不了的天性。

    孩子和他很親。

    無論是抱著，還是坐在寶寶車?yán)锿浦€是放在床上哄逗，都不哭，一直咯咯笑。

    有時還會蹦出一個“papa”的字節(jié)，讓他心中驚喜萬分。

    連出門買菜的事都忘在腦后了。

    趙清司不知道從哪拿到了他的新手機(jī)號碼，接了以后聽到是他的聲音，第一時間原櫻就要掛斷。

    趙清司似乎知道他想掛電話，連忙說道，“哥！孩子！孩子……可愛嗎?！?/br>
    “你想說什么?！痹瓩涯笾謾C(jī)貼在耳邊，冷冷說道。

    電話里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孩子不能沒有你。哥，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吧，我一定好好補(bǔ)償你?！?/br>
    “你做夢?！?/br>
    原櫻笑得更冷。

    “這孩子就當(dāng)你不要了，我收了。以后我會給他找個好后爹。勿念。”

    說完，就狠狠掛了電話。

    小畜生，想用孩子綁架我？

    倒讓你賠得精光！

    趙清司站在原櫻家門口，面色鐵青。

    手里的手機(jī)幾乎被他捏碎。

    “趙先生，您今天就搬進(jìn)來??？要不明天吧？我和我媳婦好好把屋子擦一遍，能干凈些?！?/br>
    原櫻家對門的夫婦倆，手里捏著大額支票笑得合不攏嘴，心里對趙清司這個花了大價錢買他家房子的冤大頭態(tài)度十分好。

    趙清司薄唇緊抿。

    “不用了，我急用。你們走吧?！?/br>
    夫婦倆一人拎著一個行李箱，樂不得下了樓。

    趙清司眼眶有點(diǎn)紅，站在原櫻家門口，按了門鈴。

    原櫻抱著崽子從貓眼里看到是他，沒有開門，當(dāng)即冷笑道：“干什么，來要孩子嗎？”

    趙清司勉強(qiáng)一笑，聲音放柔。

    “哥，我是來告訴你一聲，我以后就住你對門，你和心心有什么事解決不來可以來找我?！?/br>
    里面一陣沉默。

    他又道：“心心是兒子的的小名。他姓原，叫原心。這個名字你喜歡嗎？”

    門被打開。

    原櫻的臉繃得緊，眼神冷極了。

    趙清司手里攥著“新家”的鑰匙，一臉笑容。

    原櫻看著這樣的他，心中一陣厭煩，說不清的厭煩！

    “你到底想干什么?！?/br>
    “……我說過了，我想挽回你?！?/br>
    “死心吧?！?/br>
    “死不了！哥，算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就一次，我一定好好珍惜！我受不了了，一想到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心痛得要發(fā)瘋。哥，哥，我……我愛”

    “我不愛你了?！痹瓩咽掷镆痪o，直接把孩子送到趙清司懷里。

    “把你兒子帶走。滾遠(yuǎn)點(diǎn)，以后別來煩我。”

    趙清司抱著孩子，被關(guān)在門外，愣愣站著。

    原心好像感覺到什么了，嘴巴一癟，眼睛濕濕，哇哇大哭了起來。

    原櫻在屋里聽得心煩，就躺到床上，戴上包耳耳機(jī)，把聲音開到最大！

    耳膜被震得發(fā)痛，頭暈惡心。

    可還是遮不住那崽子的哭聲。

    心里好痛。

    可他必須有所堅持。

    不能退。

    他去過地獄一次，不想再去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