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岑，談得怎么樣？”

    “妥了。”

    柏青岑坐在床上展開雙臂，兩只胳膊蝴蝶似的微微扇了扇，眼巴巴地望著沈知硯。

    沈知硯走到床邊，柏青岑便前傾身體摟住了他的腰，腦袋側(cè)著貼他肚子上。柏青岑就這樣抱他不說話，閉眼感受著被自己雙臂環(huán)住的窄瘦腰肢以及T恤柔和的布料，腦袋蹭了蹭。

    擁抱的感覺實在美好，柏青岑明顯感覺到抱著的這具身體的主人呆住了，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的意思，但他依然樂在其中，厚著臉皮吃著偷來的蜜罐，暫且做個不識趣的人。

    直到沈知硯伸出胳膊，手輕輕抱住了他的后背：“怎么談的？他同意不舉報我了？……我……可以高考嗎？”

    “同意了，”柏青岑說，“也答應(yīng)了以后不會來找你?！彼痤^，下巴磕在沈知硯肚子上，“你可以專心學(xué)習(xí)了，我們一起備戰(zhàn)高考。”

    沈知硯看著柏青岑仰起的臉，眼睛亮了一點：“真的？”

    “嗯。”

    沈知硯心里好一陣雀躍，　嘴角忍不住翹起來，手叩住柏青岑的后腦勺把他腦袋側(cè)著按在自己肚子上，仰起臉望著天花板如釋重負(fù)地笑，輕聲嘆道：“……太好了?！?/br>
    他緩了一會兒，又低頭問：“你們怎么談的？”

    柏青岑答得馬馬虎虎，說話的語氣也是輕描淡寫，沈知硯猜測柏青岑是答應(yīng)了給蔣勝礬一些好處，并且這個好處不小，也許和錢款或者什么重要的利益有關(guān)……不然柏青岑不會這么瞞他，蔣勝礬也不會這么輕易松口。

    沈知硯知道自己這次是欠了柏青岑一筆不小的人情債，雖然這筆債算不得債，更像是柏青岑為挽救之前做過的錯事而給他的補償。但沈知硯并不覺得心安理得。

    他一直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柏青岑并不需要這么做，就像私家醫(yī)生說的那樣：“他家有地下室”。這次的幫助對于柏青岑而言就像“寵物狗需要花一百萬整容，因為它想”這樣無厘頭且沒必要，但柏青岑同意了。

    沈知硯高興的感覺漸漸散了，心里突然被壓了一塊重物。萬一柏青岑會為此損失上百萬呢？也許是把哪個公司的部分股權(quán)轉(zhuǎn)讓給了蔣勝礬？會不會牽扯到家族利益？他忽然覺得自己不配柏青岑這么大動干戈……他擔(dān)心自己該怎么還債。

    如果mama知道了這件事，估計要熱淚盈眶地拉著他到恩人面前來好好道謝，嘮叨囑咐他好好伺候著人家。她一定會激動地跟他悄悄說：“他對你太上心了！這可太上心了！還有誰能對你這么用心？你看你現(xiàn)在要不就……”

    ……從了吧。

    沈知硯在心里補充了后話。他六神無主的時候在腦子里構(gòu)想了鄭艷姝得知后的反應(yīng)，構(gòu)想了她會讓他怎樣做。沈知硯呆怔地看向柏青岑，柏青岑投來的清澈無害的目光在這一瞬間擊中了他，他心里莫名顫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一直以來執(zhí)念著的緊繃著的東西在心口軟軟地化開了。

    “怎么了？”

    柏青岑仰臉看著他，目光專注得像是介于認(rèn)真與出神之間，帶著一點近乎游離狀態(tài)的呆感，只是眼珠上清清楚楚地映著他的臉，把他此時茫然失措的表情都印在這面烏黑深邃的熒幕上，畫面像是能一直傳輸?shù)桨厍噌男睦?，被他小心翼翼地記錄儲存起來?/br>
    沈知硯看著他嘴角漸漸上挑，笑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明明他現(xiàn)在心里又慌又迷茫，復(fù)雜的情緒已經(jīng)淹沒了他。

    “沒，沒什么?！鄙蛑幇寻厍噌У酶o了些，鼻子忽然有些酸，眼眶紅了一圈。

    柏青岑察覺到他情緒不對立即從方才半醒半夢的狀態(tài)中抽出來，恢復(fù)平日里不開玩笑時的冷靜嚴(yán)肅的神情，上半身微微后退從沈知硯懷里撤出來，雙手握住了沈知硯的兩只小臂，抬頭擔(dān)憂地看著他。

    沈知硯被他看著情緒變得更敏感，眼眶也紅得更深，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沉了一會兒情緒最終還是忍受不了現(xiàn)在的沉默，跪上床膝行兩步，跪在柏青岑身側(cè)張開雙臂——像柏青岑剛剛的要抱抱一樣。只是他手臂沒有像蝴蝶那樣扇一扇，他實在羞到臉發(fā)紅了。

    柏青岑怔了一下，展臂身子緩慢湊上去，卻沒料到沈知硯忽然向前傾身、歪頭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很快很突然，柏青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知硯就又跪好坐正了。

    沈知硯說：“這是給你的……”話說到一半被柏青岑趕上來的唇猛地堵了回去，柏青岑手按著他的后腦勺親吻他，舌頭強勢地渡了過來糾纏、掃蕩著他唇齒間無力防守的立錐之地。

    他們分明很久沒有在清醒狀態(tài)下接吻了，柏青岑卻熟練到像是他們從未有過什么嫌隙一直在熱戀一般，自如流暢得仿佛理所必然。

    沈知硯心跳加速，能做的只有閉上眼睛笨拙地?fù)Q氣。

    許久后柏青岑微微松開他，兩人的臉依舊挨得很近，鼻尖幾乎碰到一起，柏青岑沉促地喘息著：“給我的什么？”他笑著用氣聲說，“——謝禮？”

    沈知硯面紅耳赤地悶悶應(yīng)了聲“嗯”。

    柏青岑隔了幾秒，悠悠地說：“不夠?！?/br>
    “……”

    沈知硯抬眼：“你夠了?！彼辶饲迳ぷ?，埋著頭膝行著后退兩步，小聲說，“差不多得了?！?/br>
    柏青岑嘴角翹起來，看著沈知硯下床。

    “我先……”沈知硯沒想出來自己該去干什么，“——去個衛(wèi)生間。”

    他腳步略有些踉蹌地走出臥室，把門掩上。

    屋外清冷的空氣撲過來，沈知硯清醒了不少。他都不知道衛(wèi)生間在哪，自然也不會去，回頭做賊似的看了看關(guān)好的臥室門，在二樓的護(hù)欄前站住了，手臂搭著欄桿往下看。

    從來到這里他還沒仔細(xì)看看這棟別墅，現(xiàn)在細(xì)看來裝修很有柏青岑的風(fēng)格，黑灰白打底，又有處處亮色點綴，復(fù)古紅棕的沙發(fā)臥椅，設(shè)計小眾的白色臺燈……整體有序而干凈，又有種震撼人心的上流貴氣。

    他深吸了一口氣，掏出手機(jī)，點開了和柏青岑的聊天框。

    他的心臟越跳越快，手指顫抖著打字，剛剛接吻時心神蕩漾的感覺還沒完全消散，升高的腎上腺素加持了他的勇氣甚至讓他忽然耐不住沖動——

    “我們復(fù)合吧?！?/br>
    這句話被打在對話框里，最終沒能發(fā)出去。

    因為柏青岑先了他一步：

    【青岑】：再給我一次機(jī)會？

    沈知硯指尖頓住，胸膛起伏著，整個人如同被定格。

    他劇烈的心跳緩緩慢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把話刪掉。

    【青岑】：考慮考慮嘛。

    【青岑】：可憐.gif

    沈知硯看著貓咪蹭手背的動態(tài)表情包嘴角又不知覺上揚，還有些發(fā)抖的雙手舉著手機(jī)，安靜地呆立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打字，指尖不停點錯字母，反復(fù)措辭又刪減。

    【糯米團(tuán)子】：不要。

    【糯米團(tuán)子】：看你表現(xiàn)。

    沈知硯發(fā)完長長松了一口氣，沒再看柏青岑的回復(fù)，把手機(jī)塞進(jìn)褲子口袋里——這下他真的想去衛(wèi)生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