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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重口純rou無劇情,未成年退散莫來在線閱讀 - 劇情它自己長出來了【生子婚后正劇向虐】

劇情它自己長出來了【生子婚后正劇向虐】

    5.

    小師弟自幼是跟著姚師兄長大的。他被師父撿回觀時還在襁褓之中,彼時姚涵十歲。

    后來李稚日日長大,師父萬事不管,二師兄專心練武,他便成天愛跟著姚涵。才能爬時,就抱著姚涵不松手,待能踉蹌走路時,便被姚涵拐去與狗相撲與貓互毆了。兩人終日里上山下海捉魚逗鳥,也算逍遙。

    只是后來,崇德元年,胡人來犯河北。

    只是后來,姚涵下山,遇到了何素。

    只是可惜,有了后來。

    ……許多事紛紛擾擾,他也不知怎么,就對師兄說了那么重的話。

    也許是慌亂,從來不知道師兄還會喜歡人的。也許是妒忌,那可是自己的師兄,是他的——“他的”師兄——卻竟然為了那么個瞎了眼的家伙情愿肝腦涂地,百死不悔。這怎么可以?

    他的師兄從來逍遙自在,光風(fēng)霽月,就算荊布麻服都是天下一等一的瀟灑俊秀,憑什么卻為了那個男人要低聲下氣跪在泥濘血污里?他心里那是要仰望的人啊。卻竟然有人可以輕易將那樣的人踩在腳底,看都不看一眼……

    怎么能那么自甘輕賤?。?/br>
    但,更賤的那個,卻是即使如此還想著要救師兄的他。

    偏偏師兄壓根不稀罕。

    一氣之下,便說了不該說的話。那話原也是在罵自己的。眼下再見,李稚滿腹思念,卻終究無言以對。

    倒是姚涵的那些貓貓狗狗還認(rèn)得他,紛紛撲上來算是打了招呼。

    姚涵仿佛渾然不記得那場過節(jié)了,見他沉默,只招手道:“冷不冷?進(jìn)來坐吧。”

    6.

    何素不敢拂姚涵面子,于是李稚便在這兩人小苑中硬是撅了一間小茅屋住了下來。他自幼不擅武功,專長藥石,這對整日里憂心姚涵的何素倒算是雪中送炭了。只是有些事,醫(yī)生不在倒還罷了,醫(yī)生既在,便不能容忍何素繼續(xù)做下去,譬如——

    “你這是在做什么?”

    是日,灶臺前站了兩個男人,一個手提鍋蓋看著鍋中咕嘟冒泡的糊狀物不可置信,一個理所當(dāng)然道:“放糖啊?!闭呛嗡嘏c李稚。

    李稚瞪著那三五勺三五勺倒下去的糖,還有那看不出原型的糊糊,眉心吊得直如川字。何素猶自覺得李稚不懂:“玄澤喜歡吃甜……”

    李稚幾乎一口氣上不來:“……我?guī)熜治耶?dāng)然知道……但懷孕的人不能吃甜食你不知道嗎?還有你這都是什么……”

    何素愕然。便在他愕然之時,李稚又捂著心口提起另一個鍋蓋:“你他娘的要殺人嗎?!甲魚烏雞人參燉一塊兒,還有蟲草……會補傷的!”

    何素聽得發(fā)懵。他從前是完全沒下過廚的,在何府時自不必說,便是在軍營之時,也是不會料理什么好東西的,只懂將配發(fā)的豆餅rou干等烤了吃,圍城時便是逮耗子蟲魚,因此他只知道,但凡有rou便將rou全都煮在一起,那就是最好最貴的東西,是能補元氣的東西。至于人參烏雞,冬蟲夏草,更是為了姚涵才去尋來的東西,他自己從沒享用過,只知道這些東西好,過去那些貴胄子弟都吃,可論到該怎么吃,他卻不懂了,純是個暴殄天物的大老粗。

    ……誰知道這還能補壞人的?

    李稚尚在指指點點:“一只雞可以吃兩三天呢!甲魚也是!你倒好,一頓全給燉了,這么吃法,如何不被你養(yǎng)出虛火來?”

    何素聽得逐漸心虛,不由把脖子縮了幾分,聲氣弱弱道:“果真如此……則是我錯了,我是不大通此道……怨我……”

    他漸漸囁嚅。

    李稚看得氣不打一處來,想罵卻又不知從何罵起。

    師兄就喜歡這倒霉玩意兒?

    ……無話可說!他無話可說!

    自己氣了好一會兒,李稚勉強冷著臉又道:“平日里白魚燉湯也就夠了,吃膩了再換冬筍雞茸。參茶里人參只要兩片。甲魚一月只準(zhǔn)吃一次。紅棗不如黑棗香甜,給他換了。冬菜我這兩日種了幾茬,你讓他吃新鮮的,每日現(xiàn)摘現(xiàn)炒。還有……糖再不許放!還有——”

    何素連連點頭,聽得認(rèn)真,問道:“還有什么?”

    李稚瞪他半晌,剛要開口,隔了不遠(yuǎn)的廂房卻是驀地傳來當(dāng)啷一聲脆響。兩人面色同時凝住,下一瞬,便是不約而同一齊發(fā)足奔向廂房。

    “師兄!”

    “玄澤!”

    兩人同時撞開房門,脫口而出,猝不及防對上姚涵無辜的目光,以及一地陶瓷碎片。

    無言相對片刻后,李稚顫顫巍巍張開嘴,正想問什么,姚涵已迅速搶答道:“是五先生敲的碗!”五先生是他的大黃狗中排行第五的那條。

    然而李稚還是問了出來:“你的手……?”

    何素瞬間瞳孔痛縮。

    7.

    姚涵的手曾經(jīng)是很穩(wěn)的。

    那是一雙第一流劍客才有的手,肌腱緊實,筋絡(luò)明晰,修長的手指上有多年磨煉生出的繭,拿起劍穩(wěn)得像山岳。

    詩說公孫舞劍,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何素曾經(jīng)不信,后來見過姚涵,就信了。

    姚涵是天縱奇才。無論身體條件還是天性稟賦,他都仿佛是為習(xí)武而生。他愛武學(xué)不僅僅是作為一種力量,也是作為一種樂趣。這使他無數(shù)遍地思考,招式的意義在哪里。

    所以即使是在琵琶骨被穿透之后,他仍然能靠著純粹的劍術(shù)斬落敵將的項上人頭。

    或許,說他是第一流的劍客都是不恰當(dāng)?shù)?。因為他根本就是天下第一劍客?/br>
    但如今……他連一個碗都不能拿穩(wěn)。

    “我說了是五先生敲的碗,你看我作甚!”姚涵微怒,旁邊背鍋的黃狗委屈地嗚嗚。李稚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便要將他藏到背后的手拎出來。

    何素閉口不言,只是眼眶漸紅。

    ……若只是琵琶骨被穿,姚涵還不至于此??伤?dāng)年眼見姚涵以琵琶骨被穿的廢人之身尚能斬殺敵將,便復(fù)又挑斷了姚涵的手腳筋絡(luò)。因為那是一種觸景生情的恐懼——姚涵曾經(jīng)提著一把劍站在血泊中,對他說,“我殺了你的規(guī)矩”。

    他因此不能忍受姚涵拿起劍,哪怕是為了斬殺敵將。

    此外還有一種不能宣之于口的隱秘覺察,令他震驚之余感到觸底反彈般的爆發(fā)性的厭惡,那就是姚涵并非是因為無能為力才被他囚禁于此。

    既然可以逃離,又為什么要留在他身邊?如果說最初是因為所謂的“愛”,那么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折辱之后,難道還是因為“愛”嗎?

    如果這是愛……那他到底算什么?!

    明明他才是被滅門被傷害的人,為什么卻好像是姚涵在遷就他一樣?這種自私透頂?shù)膹娗?,能因為補償性的受難就被曲解為愛么?

    他并非覺察不到。恰恰相反,姚涵的遷就,他太能覺察到了!

    卻正是因此更為憤怒。

    “做什么,幼臣!說了不是我!”姚涵半跪在地面,原本是要收撿碎片,此刻簡直是就地撒潑打滾。一旁被栽贓陷害的五先生攏著耳朵哼唧。李稚卻是心頭冰涼。

    分別多年,他只聽說師兄這些年里還斬了個胡酋,心想那是理所當(dāng)然,師兄嘛,卻不知何時,師兄的手竟然會這般無力顫抖?

    這也是何素干的?

    他回頭,何素果然垂頭喪氣一言不發(fā)。

    李稚只覺險些氣厥過去。

    媽的,我就知道是你!

    他一時痛心疾首指著姚涵,想要問聲師兄你是不是瞎,可待轉(zhuǎn)眼看到姚涵瓷人一樣慘白臉色,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還能說什么?他師兄就是傻的。

    “你……”你了半天,接不下去。

    姚涵扭頭:“哼?!?/br>
    何素看不下去。姚涵身體什么情況,他當(dāng)然知道。他親手?jǐn)嗟墓?,他親手割的筋。姚涵想要糊弄過去,可又能糊弄得了誰呢。

    塵灰之間倏忽跌碎一顆水珠。姚涵瞥見,脫口道:“常清……”

    何素雙目通紅。姚涵本想說莫哭,話到嘴邊,卻是停了一停,轉(zhuǎn)而道:“幼臣,你去看著廚房?!?/br>
    李稚:“?”

    姚涵盯他:“快去,一會兒焦了!”

    李稚:“……”他惡狠狠剜何素一眼,悻悻離去。

    眼見李稚拐了個彎,出了視野,姚涵才向垂頭束手立在門口的何素道:“……來幫我收拾一下?!?/br>
    何素半跪下來,準(zhǔn)備收攏碎片,目光卻是不由往姚涵身上飄。姚涵面色蒼白然而神色如常,也不幫忙,只是提醒道:“用笤帚,莫用手。”何素這才恍然,狼狽去領(lǐng)了一桿笤帚。姚涵則抬手將五先生招過來,自己松了氣力,倚在大黃狗身上。

    一時間,何素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倒是五先生看看何素再看看他,忽然側(cè)首拱了拱他,像是在催促他說些什么。他啞然失笑,摟住大黃狗脖子輕輕拍了兩拍。五先生應(yīng)和般呼哧扇動耳朵。

    如此安靜等何素收完碎片,他方向何素伸出手,綿軟一笑:“抱我起來。”

    8.

    何素這個人,前半生都是在規(guī)矩里度過的。何老將軍治家如治軍,軍有軍規(guī),家有家法,以至于何素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隨性,更不知道什么叫享受。

    十五歲之前,別人家貴胄子弟曲水流觴喝酒賞花,他卯時起亥時息,醒著便是練刀練劍練槍練弓,兵書要背陣法要學(xué),一刻都不得閑。十五歲之后,他隨父從軍,令旗之下,沒有父子,只有將卒,該挨打挨打,該沖鋒沖鋒,可謂一視同仁。

    于是成人之后,同窗子弟葡萄美酒夜光杯,飲盡醉臥美人膝,何素在邊塞長夜漫漫枕戈待旦,心里只有兩個字:蒼生。

    什么人情?不甚通曉分明。

    什么家事?他何素能有什么家事。

    只知道忠君報國,戍衛(wèi)黎民罷了。

    所謂“升官發(fā)財請往他處,貪生怕死莫入此門”,何家簡直應(yīng)該在投胎處立塊牌子,叫鬼都想清楚了再來。

    至于往后,也沒什么往后。這輩子早被規(guī)劃得清清楚楚。無外乎是戍邊戍邊戍邊,到了年紀(jì)說個媒,與門當(dāng)戶對的小姐成個親,生幾個孩子,按父親教養(yǎng)自己的方式把他們拉扯長大后,再拉來軍中隨自己戍邊,幾十年后又是幾位何小將軍,他們再戍邊,再成親,再生養(yǎng),再教出幾個成器的孩子來……

    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一忽兒便是一百年了。人生簡單得一眼望得到頭。

    偏世事難料,造化弄人。講了二十年規(guī)矩的何小將軍,在二十二歲上時,遇到了此生最大的變數(shù)。

    那是回京述職的冬末春初,東京正值祭典。

    周家衙內(nèi)打馬上街游玩,卻叫行人驚了馬,撞向祭典聚集的人群。那一刻,春日繁花明光之間,人群嘩然驚呼,四下潰退。何素下意識挺身欲攔,卻是眼看不及,一時間,仿佛萬物凝滯,連茶亭奏樂都不再響,卻就在這時,有一人瞅準(zhǔn)時機飛身上馬。

    那是一名素色勁裝的青年,搶上馬半立于鞍,不顧周衙內(nèi)尖叫,夾緊馬腹,勒住韁繩,奔馬頓時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前蹄高揚。周衙內(nèi)被他圈在懷里,嚇得一動不敢動,渾如一只沒毛的鵪鶉。

    百忙之中,那青年不意回首一瞥,與何素目光一碰。何素蹙起眉頭,那青年一怔之后,卻是唇角淺淺勾起,向何素笑了一笑。何素霎時頭腦一空。

    眼前春風(fēng),眼前此人——

    他失神。

    而后駿馬蹄子落下,堪堪踩在人群外半尺不到。

    上一刻還在驚叫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失聲,鬧市短暫陷入落針可聞的靜默中。而稍微沉寂片刻后,卻是陡然爆發(fā)出了更盛大的歡呼聲來。茶亭奏樂重起,夾雜著幾許小娘子的調(diào)笑。青年飄然翻身下馬,若無其事便欲離去。惟獨是周衙內(nèi)面孔一陣青一陣紅,驀地呵斥道:“你是何人?!敢搶本公子的馬?!”

    青年一怔駐足,卻只是略一停留,便醒覺過來衙內(nèi)是面子掛不住,要尋他麻煩,于是搖頭一笑,轉(zhuǎn)身便走。周衙內(nèi)惱羞成怒,打馬要追,何素反應(yīng)過來,趕緊現(xiàn)身叫住衙內(nèi)。

    其后一番拉扯,何素硬著頭皮牛頭不對馬嘴地敷衍了兩句,遙遙望著那青年走遠(yuǎn),眼看周衙內(nèi)不及再去找他麻煩了,方松一口氣,冷落下來。周衙內(nèi)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只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青年竟未離城。

    夜半三更,何府后院。何素想著邊塞戰(zhàn)報睡不著覺,便干脆披衣起身,枯坐廊下。正愁眉不展時,庭院墻頭忽然傳來一聲輕緩詢問:“咦?你怎還未睡?”

    9.

    何素抱起姚涵,只覺輕得過分。明明懷孕的人了,卻紙片一樣全不著力,渾身骨頭支棱,抱在懷里只如一束羽毛,似乎稍不注意,便會被隨風(fēng)吹去。他不免心下生疼。

    姚涵本是何等俊秀人物……若不是栽在他身上,怎至于此。

    想著垂眸抿唇,眉目有些痛意。姚涵靠在他懷中,低聲道:“常清又在胡思亂想。”何素不語,只小心將他抱到床上。

    隨后便相對無話。良久,姚涵輕輕一扯他衣角:“說話。”

    何素猝然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么好。柴米油鹽?他不想拿這些煩姚涵。前線消息?恐怕也只是徒添憂慮。至于甜言蜜語,別說他實在不會說,就是會說,今時今日他也不覺得自己還有資格對姚涵說了。思忖半晌,他終是苦澀道:“……對不起?!?/br>
    字句嘶啞,正是將哭未哭之時那種喉嚨發(fā)緊的聲音。姚涵不禁心疼。他太清楚何素的想法,可是這又如何能怪何素?

    何家世代從軍,小皇帝初初登基,為人既怯弱又偏執(zhí),怕了他何家功高震主,又覺莫須有落人口實,干脆召回何家滿門,借著胡虜刺客的名頭想將何家屠盡了事。什么自毀長城,他全不考慮,堂堂天子沒了何家一條走狗難道還不行了?偏偏那行事的是何家舊識,雖是君命不可違,卻也實在于心不忍,便放過了何素。姚涵到何府時,見到的正是那預(yù)備離去的刺客,與火光中一片尸山血海。

    而兩人雖只打了一個照面,姚涵卻立刻自對方有意無意露出的腰間金牌看明白了來龍去脈。那人見他看得分明,方才頷首離去。或許,對方也是為何府不平的。

    只是沒想到,姚涵并未聲張。

    不僅并未聲張,甚至一力擔(dān)下了罪名。

    為何呢?

    也不為何。只是何素的人生在此時不能沒有目標(biāo),而忠君報國這個信仰不可以崩塌——在全家剛剛被屠,他已經(jīng)到了崩潰邊緣的這一刻。

    那受命而來的刺客也許是希望何素查明真相,因此留下天大的破綻。死者傷口俱是中原劍傷,而非胡人兵器??墒菍δ且豢痰暮嗡貋碚f,皇帝不可以是惡的。

    皇帝不可以是惡的。真相不可以去查。他的恨必須要有去處,必須有一個目標(biāo),能讓他短時間內(nèi)不要想著去死。

    那么,有誰愿意去做這個靶子呢?

    “常清……”姚涵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安慰。何素責(zé)任心重,廉恥心也重,此時越是說“不是你的錯”,他只會越愧疚。只能是自己主動言他了。

    然正欲岔開話題,五先生忽地嗷嗚一聲,小步跑到門邊蹲下。

    庭中天色昏昏,老鴉歸巢。枯枝闌干間,一點雪白搖搖晃晃,悠悠來下。

    姚涵目光一動。

    “常清,過來些……”

    何素不明所以,但仍是照做,輕手輕腳在姚涵身邊坐下。姚涵被他小心模樣逗樂,失笑后倚了過去,卻是就勢靠在何素肩頭,轉(zhuǎn)頭驀地仰面一吻,吻在何素耳邊。何素身體反應(yīng)比腦子快些,下意識將他圈住摟緊,摟緊后過了片刻,才驟然反應(yīng)過來,倏地低頭去看姚涵。姚涵狡黠望他,他面頰頓時騰地充血,自耳根開始發(fā)起熱來。

    偏生此時,姚涵又笑吟吟轉(zhuǎn)開了視線,假作不見何素的目光,反向庭中望去,輕聲道:“常清,下雪了?!?/br>
    天地白頭。

    10.

    翌日何素買rou回來,身后卻是跟了個女子,面目潔凈,粗布青衫,看模樣二八年紀(jì),青衫上點點血跡。

    李稚彼時正在院中灑掃,首當(dāng)其沖與那女子對望一眼,兩人一齊怔住,隨即李稚忽地怒從心頭起:“何素!怎么回事!”

    何素自己也覺有些尷尬,訥訥擺手道:“路見有人攆她,便先救了……”

    李稚半信半疑,一轉(zhuǎn)頭仍是怒目相對。女子嚇得一縮頭,小心拉了拉何素衣角:“恩公,這位是?”

    何素張嘴,尚未出聲,李稚便道:“與你何干?”女子瞠目結(jié)舌。

    何素怕吵了姚涵,不敢聲高,懇求道:“小聲些吧。且勞你看看她傷口如何,待避過風(fēng)頭,治好了傷,便讓她走?!?/br>
    李稚指他半晌,終于擠出一個字:“哼!”卻是將他姚師兄昨日哼他的還給了何素。

    另一頭,家里來了生人,姚涵還未發(fā)覺,大先生二先生三先生四先生已然齊齊沖出犬舍,在那女子跟前不遠(yuǎn)處坐定,個個警醒豎起耳朵嚴(yán)陣以待。那女子只覺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無奈道:“不知恩公這里……如此艱難。不如還是不添麻煩了……”

    李稚微微點頭,氣稍消了些。誰料何素幾乎是本能地道:“你且留下。待那群人走了再說,不然危險……”

    李稚:“……?”

    何素你?

    何素猶自未覺不對:“這位姑娘是青城門人,遭人追殺,我總不能見死不救的……”

    李稚更覺警惕:“青城派不就在城外?怎地不回去?”

    女子只覺氣氛詭異,腦仁倍疼。這說話的明明是兩個大男人,為何她卻好像是來與另一位爭寵的?

    何素一絲不茍解釋道:“她是自北面而來,即是說乃從前線方向回來,青城派卻在另一面,要過城方可到達(dá)……”

    “前線回來,怎的如此潔凈?”李稚狐疑。

    “當(dāng)今時世,我自不是孤身出門,前幾日與師門同行都還安穩(wěn),只今日……”女子不得已解釋。李稚仍懷疑間,卻聽廂房那邊木門吱呀一聲,三人齊齊停住,轉(zhuǎn)頭望去。

    一人白衣清冷,倚著木門,輕聲道:“先生,都回來?!眳s是叫那群威風(fēng)凜凜的大黃狗都俯首擺尾跑了回去。女子心下一松。何素如蒙大赦,卻又有些赧然:“玄澤……”

    正是姚涵。他看著何素模樣不由失笑:“救人頭等大事,便是我也會帶她回來的。幼臣莫要掛心我。姑娘進(jìn)來坐吧。常清,煮些熱水去,幼臣給她看看,要什么藥?”卻是安撫了何素后又把這事安排了。那女子受寵若驚,連聲謝過。

    李稚如何不懂,說是無需掛心,實是不要他代為插嘴的意思,只得忿忿收聲,心底咕噥道師兄心也太大了。但姚涵既然發(fā)話,他便不會違逆,一邊腹誹一邊還是帶著女子先去安頓。

    姚涵卻是將何素差去燒水后,望著庭中白雪發(fā)了會兒呆。

    新雪薄積,底下露出一層枯黃的草茬。門口幾滴殷紅血跡,難以忽視。

    青城山去前線干什么?帶回來了什么消息以致招來追殺?此女何以落單?追殺者何人?

    這些問題在一瞬間浮上他心頭。生在亂世的人對這些問題有種直覺,更何況他在何素身側(cè)多年,見了不少軍事上政治上的斗爭。有的事,何素自己或許都沒有他看得明白。

    但此刻他也沒有多想,因為還有更重要的問題排在前面。

    稍發(fā)了會兒呆后,他回屋寫了一張字條,吹干后推開窗,屈指于唇吹了聲口哨。一只灰雀啾啾很快鳴叫著飛過來。姚涵伸手,它便收翅舉頭來蹭。

    姚涵隨手撥弄它額頂羽毛,低笑道:“你倒胖了。”灰雀昂首抖毛,一陣唧啾。姚涵哼笑一聲,卻是將紙條綁在了它腿上。小鳥抬頭瞧他,他便輕輕撫它頭頂,直將這小鳥摸得屢屢縮頭,儼然舒服得幾乎攤成一塊鳥餅。

    “勞煩你,”他輕聲道,“去見一次光成?!蔽惨魩撞豢陕?,接著便抬手一振,灰雀高飛而去。

    11.

    陳青陽捧著一碗米湯坐在書房的軟榻里,猶然如在夢中。

    遭到追殺其實是不意外的。陶相與江南水寇勾結(jié)胡虜,要里應(yīng)外合分了高家天下,這事但凡傳出一點風(fēng)聲,天下便要大亂,因此這消息甫一入耳,她便知不能善了。只是沒想到,追兵動作這么快,她與幾個師兄弟才回臨江,殺手就已追到背后,讓他們連回近在咫尺的青城山都做不到。

    無奈之下,師兄決定孤身誘敵,分散追兵。而后其他的師兄們也紛紛效仿,一人一人脫隊,及至最終,只剩兩人,一個陳青陽,一個楊進(jìn),陳青陽是師姐,楊進(jìn)是師弟。

    而追兵還緊追不放。

    陳青陽一咬牙,不得不停下:“我來斷后,師弟回山!”

    她是師姐,她不斷后誰斷后?

    武林便是如此,能者必須多勞,這就是所謂俠義。

    楊進(jìn)少年老成,也沒做任何無謂的勸阻,應(yīng)了一聲便掉頭狂奔,再不看陳青陽一眼。而陳青陽已做好了被擊殺的準(zhǔn)備——幾個師兄們都沒攔住的人,她不覺得她能攔得住——然而絕望到頭反而起了殺性,她一時間也沒什么害怕的感覺了,只有一腔惡氣,等著豁出命一搏。

    卻是就在這當(dāng)口,何素忽然出現(xiàn),打破了所有人的預(yù)料。他出其不意以一截枯枝射穿了為首刺客的肩頭,而后將另一名意圖潛近渾水摸魚的刺客格殺當(dāng)場。余下刺客一時震驚,他便趕緊帶著陳青陽拔腿開溜。

    脫險過程如夢似幻。陳青陽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這是逃出生天了?

    竟還有醫(yī)生替她開了藥,讓她洗刷完換了身干凈衣裳,米湯溫?zé)崦盁煟踉谑种兄挥X心肺俱暖。她端著碗,不由怔怔出神。

    這時耳邊傳來吱呀一聲,卻聽一人沒好氣道:“神游天外呢?趕緊吃,吃完給你們掌門……或者師兄弟也好,趕緊給他們寫信,讓他們接你回去。咱家沒有余糧也沒有地方養(yǎng)你?!?/br>
    陳青陽遽然一醒,眼前景物逐漸清晰。眼前一人抱臂而立,乃是個年紀(jì)與她相差無幾的男子,自上而下睥睨于她。其人面貌清秀,神氣卻是幼稚,讓人不禁疑心他是否有得八歲。

    正是恩公要帶自己進(jìn)這苑門時那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幼臣”。

    陳青陽一時無語,只覺幼臣這字實在起得合適。奈何這人是這里的醫(yī)生,也為自己費心勞力,是診了脈撥了藥的(雖然不情不愿),不管他如何,自己總應(yīng)該是心懷感激好言相對才行。于是雖然無語,對望片刻,還是道:“請賜紙筆。”

    李稚點了點書桌。姚涵閑來無事,近日時常寫字,桌上正展著幾卷熟宣,一管自制的兔毫筆擱在旁邊,硯臺墨跡未干。

    陳青陽放下湯碗湊上前去。最上一張寫了兩筆,字跡工整清秀,說的卻是:“甘栗香甜,偏不我食??珊??!标惽嚓栢坂托Τ雎?。李稚瞪眼:“怎地?”他探頭來看,陳青陽下意識覺得不能讓他瞧見,連忙信手揭過此卷,又露出前一張來。

    同樣的字跡,同樣是寫了些生活瑣事,夾雜了些家國之思,從冬菜口味論到四季節(jié)氣,從地龍?zhí)繝t說到礦藏采掘,最后結(jié)語卻是道:“五先生日肥。不妙。”又是把陳青陽看得一樂。

    她已知道這家人家的“先生”是指那群黃狗。因此眼看這主人吃喝用度間想到百姓生計,一通天文地理憂國憂民,最后卻非憂思過度,而是著落回自家狗身上來,一時只覺這主人真是心懷天下之余生趣勃發(fā),不由幾乎暫且忘卻那迫在眉睫的追殺之苦。

    “頗具意趣……這是恩公所寫?”她又翻到下一張紙,倏地一怔。

    李稚忍無可忍,將紙都抽走:“莫看了,快寫信!何素那廝懂什么意趣,這都是我?guī)熜炙鶎憽痹捯粑绰渌E然意識到不對,猝爾住口。然而陳青陽已然捕捉到他話中關(guān)鍵:“何素?……何常清將軍?!”

    李稚面色發(fā)白,抿口不語。不等他想明該怎么圓場,陳青陽猛地將他向自己方向一扯!嘶啦一聲輕響,一支弩箭擦著李稚后心飛過。

    窗紙洞穿,寒風(fēng)涌入,桌上宣紙盡皆揚起。紛飛紙片中,一張偏巧掛在桌角。其上八個字涂抹數(shù)遍,卻還是隱約可辨:

    “如何世人方得團(tuán)圓?”

    如何世人方得團(tuán)圓?

    嗖,第二箭穿窗而入!

    陳青陽抄起硯臺一擋,箭頭撞上硯心,錚然一響,斜射而出,硯臺隨即裂成四瓣,墨水潑了李稚一臉。李稚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陳青陽扯著又往后退。第三箭!

    寒芒眨眼便到跟前。

    陳青陽已手無寸鐵,只得咬牙將李稚往身后一拽,伸手去格。箭頭逼近,眼看就要釘穿手臂,驟然,哐當(dāng)一聲巨響,煙塵撲面。一柄柴刀迅猛劈來,刀風(fēng)銹腥,千鈞一發(fā)間,貼著陳青陽指尖將利箭格出。

    陳青陽心頭猛地一松,而后便是好一陣咳嗽,涕泗橫流,卻是被灰嗆的。待煙塵散去,一人橫刀站在她與李稚身前,一言不發(fā),旁邊木墻透入天光,生生劈開了一個一人高的窟窿。正是何素。

    抬眼望去,對面兩個手持鬼頭刀的玄衣人,一左一右蓄勢待發(fā)。

    陳青陽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起。就是這兩人!每次都是打頭陣出現(xiàn),他們之后還不知有多少道關(guān)卡,現(xiàn)下己方卻只有何素一個能打,再加自己算半個,這如何是好?

    不對,不知那白衣人能不能打?

    李稚緩過一口氣來,卻是當(dāng)即罵道:“你來這里作甚?這里用不著你!”

    正在算人頭的陳青陽愕然。怎么用不著何素?分明是何素一走兩個人就要死在當(dāng)場的程度好不好?

    何素卻知道李稚的意思,那是要自己去護(hù)著姚涵。他難道不想去嗎?可他只有一個,分身乏術(shù),他走了,這女子和李稚怕是都要死在這兒,他怎么走?

    正想叫李稚趕緊抽身去護(hù)著姚涵跑,對手卻沒給他們繼續(xù)廢話的機會,刀頭一動,直壓上來。

    何素心念電轉(zhuǎn):“跑!去外頭動手!”他的想法簡單,但應(yīng)當(dāng)是目下最有效的——殺手的目標(biāo)是這女子,那只要她不在這里,自然就沒有誤傷姚涵的可能了,彼時兩難自然消除,自己只用保護(hù)她便可。

    陳青陽不明就里,卻一口應(yīng)下,拔腿便跑。廢話,救命恩人就算讓她死她也只能死,現(xiàn)在只是讓她跑一下而已有何不可?

    立刻便是腳底抹油。

    李稚晃神間,其余四人一股腦出了書房。陳青陽武功不算太強,輕功卻是不弱,從墻縫里竄出,幾步便是數(shù)丈遠(yuǎn)。鬼頭刀客與何素同時追上,在她背后堪堪換了一刀,一刀之下,火星迸射,柴刀的銹跡都被震落一截。出刀的鬼頭刀客與何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