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恨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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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恨無常 雨聲柔脆,篁竹瀟瀟。舒蔚秋半闔著眼眸,似睡非睡靠在枕頭上,一條胳膊靜靜擱在面孔旁邊。 安德烈坐在另一邊,點了一只香煙,深深吸了一口,隨即傾身側(cè)臥在舒蔚秋身畔,低頭來吻他的脖頸。 舒蔚秋低聲道:“你別在床上抽煙,煙灰掉得到處都是。” 安德烈唔了一聲,伸長手臂越過舒蔚秋的身體,把香煙摁滅在他這邊的床頭柜上。舒蔚秋一動不動躺在下面。 紗帳飄飄蕩蕩,在他雪白的臉上投下?lián)u搖晃晃的光影,若有若無,猶如沉在湖水中能看見的畫面。 安德烈深深凝視著舒蔚秋,低聲道:“我叫他們送水來?!笔嫖登飺u了搖頭,說道:“你別叫人過來?!卑驳铝疑焓峙隽伺鏊淖齑?,說道:“那你要不要換衣服?”舒蔚秋那件薄衫子揉得七零八落,皺巴巴壓在他身下,露出大片光裸的肌膚。 安德烈一邊說著,手指一邊沿著他的嘴唇來到下巴、脖子、胸口,隨意描摹著他光滑溫熱的肌膚。他低頭吻了吻舒蔚秋的身體,又道:“你要哪件衣服,我去給你拿。” 舒蔚秋仍是閉著眼睛,低聲道:“你別忙了,睡吧。”安德烈皺了皺眉,說道:“怎么不管我干什么,你都不答應呢?” 舒蔚秋微微一笑,安德烈也笑了笑,懶洋洋躺下來,伸臂把舒蔚秋整個兒摟在懷里。方才那極致的歡愉,好像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氛,把兩人籠罩其中。兩人互相依偎著,緊貼著,從彼此年輕的身體上得到無限的滿足。 安德烈兩條胳膊環(huán)住了舒蔚秋,舒蔚秋掏出一條手來擱在外面,無意間摸到了安德烈胳膊上的傷疤,便來回細細摩挲。 安德烈閉上眼睛,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就在舒蔚秋的耳邊。舒蔚秋說道:“怎么了?”安德烈低聲道:“你真美?!笔嫖登锉犻_眼睛看向他,好笑道:“你就為了這個唉聲嘆氣?”安德烈說道:“我只是在想,你會不會永遠像今晚一樣美?!笔嫖登锵肓讼?,說道:“我恐怕是會變的,每個人都會變的。”安德烈說道:“所以我有點難過,我想要你和我,永遠都是今晚這樣?!笔嫖登镄α诵Γ涯樋吭谒男乜?,聽見他沉沉的心跳聲。 現(xiàn)在不知道幾點鐘了,也許已經(jīng)快要天亮了。太快樂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安德烈忽然睜開藍幽幽的眼睛,說道:“你身上還疼不疼?”舒蔚秋說道:“早就不疼了。”安德烈的身子動了動,說道:“那我想再抱一抱你。”舒蔚秋不語,把臉轉(zhuǎn)到另一邊去。安德烈慢慢翻身來壓住了他,一眨不眨盯著舒蔚秋。舒蔚秋終于抵擋不住,抬手擋住羞紅的面孔,說道:“你不要老是盯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安德烈卻固執(zhí)地拿開了他的手,一邊吻他,一邊低聲道:“我要你看著我。” 他越是這么要求,他越是羞于直視他,但后來他們的身體又纏綿在一處,再也不分彼此了,他就一直看著他了,他要永遠記住他今晚的樣子。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告訴他,他的金色頭發(fā),他的透藍眼珠,他那種盡力克制又隱忍不住的表情,在他看來也非常美…… 第二天早上,因為老爺和二太太暫時不會搬來,兩個年輕的主子又起得晚,青竹堂的仆人們就正大光明聚在廊下偷閑嚼煙葉,時不時說笑兩句,響亮的聲音傳到樓上,舒蔚秋也漸漸醒了。 他看向窗外,雨戀戀不舍地停了,難得涼爽的清晨,窗外竹林愈發(fā)青翠欲滴,滿世界都折射著碧綠光彩。 安德烈已經(jīng)醒了,坐在舒蔚秋旁邊看一本小書,金發(fā)亂蓬蓬地落在眉眼間。 舒蔚秋翻了個身,緩慢地伸了個懶腰。安德烈抬了抬手里的書,那是舒蔚秋昨晚擱在床頭的拉丁語圣經(jīng),封皮里面寫著富蘭克的簽名。安德烈問道:“這是醫(yī)生給你的嗎?”舒蔚秋說道:“是醫(yī)生太太給我的,讓我拿著復習拉丁語。你懂拉丁語嗎?”安德烈搖了搖頭,舒蔚秋笑道:“那你還看?”安德烈說道:“我就認識一點點拉丁語,不過圣經(jīng)本身么,我是提頭知尾的,不用很懂拉丁語也能讀下去?!?/br> 舒蔚秋說道:“富蘭克太太聽說我在申城上的是教會學校,她就很想勸我跟她去教堂?!备惶m克夫婦都是非常虔誠的信徒,安德烈也早就知道。他合上那包著皮革的小書,仿佛沉思似的,忽然說道:“你在中國有沒有男朋友?”舒蔚秋微笑道:“有的,我有好多情人,數(shù)也數(shù)不清?!卑驳铝也[著眼睛瞧著他,說道:“圣經(jīng)教人們不許說謊。”舒蔚秋笑而不語。安德烈俯身來吻他的額頭,舒蔚秋說道:“該起床了。”安德烈低聲道:“可我不想離開你?!?/br> 后來那段時間里,安德烈索性就住在了青竹堂。有時候大太太打電話來說想念他,安德烈才會回湖邊別墅一趟,但晚上一定會來青竹堂過夜。 有一次,他們上小暹羅山觀光,準備徒步走到山頂。半路上經(jīng)過那座神秘的寺廟,就是不許外人涉足的那個禁地。兩人遠遠看了一眼,那是一座典型的南洋風格寺廟,為了防潮,地基整體離地很高,蓮花形屋頂在綠意盎然的樹林中分外圣潔。 那寺廟里不時有僧人進進出出,也有尋常百姓進去參拜。有個黑黑瘦瘦的土著老太太,頭上包著紗巾,穿著粗布紗籠,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 舒蔚秋和安德烈站在遠處閑聊了幾句,那老太太忽然問他們是不是上山頂去。舒蔚秋聽不懂本地土話,安德烈則對外人向來不怎么搭理,稍微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要走。那老太太連忙喊住了他們,顫巍巍從腳邊的籃子里取出一只竹筒水壺來,連說帶比請求他們上了山頂,替她打一壺泉水下來,她自己腳疼,實在走不動了。舒蔚秋能看懂她的意思,便答應著接過了水壺。 兩人上了山頂,四處賞玩一番。舒蔚秋灌了一壺泉水下來,那老太太還坐在寺廟門口等著他們。舒蔚秋把水壺給她,那老太太非常高興,拉著舒蔚秋說道:“我會算命的,你隨便問我什么問題都可以?!卑驳铝曳g了這句話,又用法語跟舒蔚秋說道:“我看這人像是個土著巫婆?!笔嫖登锇×艘宦?,沒想到這么一個其貌不揚、瘦骨嶙峋的窮苦老太太,居然會是巫婆。他從前聽說過一些南洋流傳的鬼神傳說,總以為巫婆會是很可怕的狠角色。不過,老家申城那些走千家門、串萬家戶的道士和尚姑子們,不也都是紅塵中的人物? 舒蔚秋說道:“謝謝,不過我沒什么要問的。”那老太太卻熱切地拉著舒蔚秋的手不放。 安德烈看天色不早了,催促道:“你隨便問她一個什么問題吧。”舒蔚秋看了安德烈一眼,心想:“不知道我跟安德烈能在一起多久?!钡@樣的話,他也不好意思對一個陌生老太太問出口,他便道:“我想問一問,我jiejie的孩子會不會健康平安。” 安德烈翻譯了過去,那老太太就歪著腦袋望著半空,想了一會兒,咧嘴笑著答了一句,安德烈翻譯道:“她說你jiejie會有一個可愛的兒子,他會非常健康聰明。”舒蔚秋微笑著點點頭,雖然他有八九分不相信,但人總愿意聽些吉祥話。 他向那老太太道了謝,兩人轉(zhuǎn)身離開,老太太坐下來悠閑地按摩著自己的腳。沒一會兒功夫,天就黑下來了。兩人快要從山路走下去的時候,那老太太忽然遠遠喊了一聲,兩人轉(zhuǎn)頭看去,那老太太在昏暗的天色中,面目已經(jīng)模糊不清,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話。 舒蔚秋等著安德烈翻譯,安德烈卻劍眉微蹙,冰冷藍眸露出有些費解的神色,說道:“你還有沒有別的問題了?”舒蔚秋說道:“沒有啊,她說什么了?”安德烈說道:“她說你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死亡會讓你們分開,直到死亡讓你們重聚。”舒蔚秋一怔,心道:“那是什么意思?” 回去路上,他有些心神不寧,安德烈也察覺到了他的恍惚,故意說些話來引起他的注意,他說大太太的舞會準備得初具雛形,改天會送請柬來給舒蔚秋,還說大太太終于妥協(xié),同意他去英國讀大學了。 安德烈說道:“爸爸要送我們倆一起留學,你又不會說德語,所以我想還是去倫敦最便當。到時候叫人先在倫敦市區(qū)租一套公寓,等我們?nèi)チ艘院?,看到好的房子再搬——去了倫敦,我們就可以住在一起了?!?/br> 舒蔚秋想到兩人的未來,終于提起了興致,笑道:“那頂好了。不過我要等jiejie生了孩子再去留學,恐怕要錯過這個學期了?!?/br> 安德烈說道:“二太太生孩子,你能幫什么忙?又不是你生?!?/br> 舒蔚秋抬起胳膊肘搗了一下安德烈,安德烈笑了笑。 兩人回到青竹堂,遠遠就看見幾部汽車停在空地上,仆人們樓上樓下到處打掃忙活。舒蔚秋就知道是jiejie姐夫來了,微笑道:“他們總算來了。” 進得屋內(nèi),范恒昌和舒蕙月正坐在客廳里吃茶。兩人走進去打了招呼。 舒蔚秋一看,他jiejie裹著長袖長裙,臉色發(fā)青,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舒蔚秋大吃一驚,說道:“jiejie,你這是怎么了?你身子還沒好嗎?”舒蕙月滿臉是汗,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范恒昌說道:“別提了。自從你走了以后,你jiejie身子越來越糟,整天嘔吐個不停,統(tǒng)共就沒下過幾回地兒。蓮花宮這兩天實在熱得不行,我今早叫人硬是把你jiejie拖起來,到青竹堂來避一避暑。” 舒蔚秋又驚又急,說道:“只是胃病,怎么會拖拖拉拉一直不好呢?”安德烈說道:“醫(yī)生怎么說?”范恒昌說道:“富蘭克醫(yī)生看不出來是怎么回事,我后來又請了幾個白人醫(yī)生、混血醫(yī)生輪番來瞧,全都瞧不出個所以然,又因為她是孕婦,不敢多用藥,只能這么生生捱著。唉!”他抬手重重捶了一下沙發(fā)扶手,嘆道:“真是急煞人了?!?/br> 舒蕙月閉了閉眼睛,說道:“今天倒還好,沒有前幾天吐得那么厲害了?!笔嫖登镎f道:“姐……”舒蕙月說道:“明天再聊,先扶我去樓上歇歇。”娜姆和舒蔚秋分別攙著她一條胳膊,把她運送到主臥里躺下,范老爺則宿在別的屋子,好讓病人好好休息。 那晚舒蔚秋一直守在他jiejie房里,安德烈私下里跟他說:“我?guī)湍憧醋o她,你去睡吧?!笔嫖登锵氲剿梦覆∧谴?,安德烈請了醫(yī)生,又照顧他吃藥的情景,心里一陣柔軟,說道:“我沒事的。倒是你該去跟老爺說說話,他看起來也夠煩心的了?!卑驳铝椅橇宋撬拿骖a,便去他父親那里了。 舒蔚秋回到屋里,讓娜姆也去休息。舒蕙月在床上翻來覆去,煎熬著難以入睡。舒蔚秋心里難受極了,他盡力要寬慰她jiejie,笑道:“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一個算命的巫婆,她說你的孩子是男孩子,會特別健康聰明?!笔孓ピ滦Φ溃骸澳愫逦夷??!笔嫖登镎f道:“就算我會哄你,安德烈會哄你嗎?他也聽見了。你不信我,明天盡可以問他?!笔孓ピ挛⑿Φ溃骸拔倚拍?。只要這個孩子健健康康,我吃多少苦都值得?!?/br> 那邊,范家父子倆在燈下對坐著。范恒昌點了一支煙慢慢吸著,說道:“依你看二太太怎么樣?”安德烈說道:“還有什么好看的?快請醫(yī)生來。”范恒昌說道:“哼,醫(yī)生?整個殖民地最好的那群醫(yī)生都沒轍了?!?/br> 娜姆不知什么時候走進來了,低聲道:“老爺,不如請巫醫(yī)來瞧一瞧?”安德烈抬起冰藍色的眼眸,淡淡看了她一眼。范恒昌沉吟不語,灰色煙霧幽幽從指間上升,變幻出各種莫測的形態(tài),半響方道:“明天就找巫醫(yī)來看看二太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