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強剛調過去正值一個項目開標，技術部門的電腦采購。技術部那邊也提出了具體要求，處理器不低于八代，內存條不低于64個G，顯卡最起碼要中段的，林林總總的要求合在一起，一臺采購價要四五千，本來技術部那邊只需三十臺電腦，再加上給各部門領導換置硬生生多出來二十臺，財務部的老大向地方政府磨到了十八萬的撥款，卻是遠遠不夠的，錢的事倒不必cao心企業(yè)會去填補漏洞，剩下就是談判了。五本標書放在辦公桌上一頁都沒翻過，晚上許志強被老大帶去赴宴，前四家公司已經周旋結束，這第五家的實力是最雄厚的，多年的老牌企業(yè)，從沒出過什么大岔子，許志強看老大的意思是想讓這家中標，就不知道對方還有什么附加條件。

    吃飯的地點選在市中心，離部隊較遠，一同赴宴的還有審計部門的兩個主要負責人。一個挺著富貴肚頭發(fā)斑禿，笑起來頗有彌勒佛的氣質，另一個十分年輕，戴著眼鏡，棱角分明，薄唇窄額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許志強坐在前面開車，眼鏡哥坐在副駕兩位領導坐在后面，一路上只談論家長里短，不言其他。部門老大不斷笑瞇瞇的跟眼鏡哥搭話，許志強這才知道眼鏡哥叫于洪，父親是X市軍分區(qū)司令員，穩(wěn)妥妥的軍隊太子爺，就算這人是個草包也是金子做的，這種場合帶他去，哄好了相當于拿到了免死令牌，怎么作上頭都會裝瞎子。

    酒店的外觀絲毫不起眼，里面卻別有洞天。大廳是人造瀑布，四周花團錦簇，走近去看就會發(fā)現(xiàn)都是當天的鮮花，酒店內部由一條條架在水面上，曲折交錯的長廊構成，每條長廊的盡頭是一座座亭榭，包裹嚴密，不留一絲透風的地方，每個亭榭前還有美人穿著旗袍演奏，站在中央別說是談話聲演奏聲都朦朧，只能聽到瀑布那喧囂的水聲。這種格外注重隱私的地方一看就是有專門的客戶群，不接待外賓，禮儀領著他們七拐八拐來到一個角落，打開木雕的紅門，里面除了四個空位都坐齊了，年輕人居多，尤其是前凸后翹的美人，各有特色。由于許志強地位不高敬酒的不算很多，他自己也樂得清靜，其他三人被輪番敬酒，贊美之詞溢于言表，對于這些人的殷勤三人只是偶爾舉杯，于洪更是一臉冷淡。酒足飯飽之后部門老大擋住又要上抬的酒杯：“張經理，可以談正事了。”張經理叫來酒店引導，不一會幾人來到酒店深處的閣樓，彼時的鶯鶯燕燕已不再跟從，只有兩名公司代表緊隨其后，幾人來到頂樓的包間，茶具已經燙好，三方代表各坐一個方位，站在中間的茶師為他們服務。

    “這龍井不錯，色翠味醇。＂審計的彌勒佛品了一口茶，笑著開口。那張經理立刻上道：“領導好眼光，臨走前我讓小李幫忙抬幾箱到后備箱，這茶葉本身不值錢送給懂得品賞的人才能體現(xiàn)它的價值?！庇诤榇驍嗔藢Ψ降目吞祝骸皬埥浝恚魅瞬徽f暗話，我們這邊給你們鋪上井瑤區(qū)政府的路，貴公司的標就算中了?！睆埥浝磉B忙點頭哈腰：“哎呦謝謝領導器重，我們太惶恐了，井瑤區(qū)這地段太繁華，就怕我們公司無力承受啊。”“怎么？”財務老大瞇起小眼：“聽起來，這是已經有目標了？”張經理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用手指了一下南方，討好地笑著?！斑?，胃口不小。”彌勒佛咧著嘴嘲諷。“哪能呢，”張經理示意茶師給眾人續(xù)茶：“靖安區(qū)就是一偏遠開發(fā)區(qū)，不是什么黃金地段，對我們公司來說是比較穩(wěn)妥的選擇，況且也讓領導更加好做不是。”

    見鬼的好做，許志強都快忍不住笑了，靖安區(qū)在X市是屬于偏遠地區(qū)，前提是今年年初市政府沒有把它打造成經濟特區(qū)的計劃，看來這公司早就得到內部消息，盯著這塊肥rou挺久了。于洪聽到張經理的話依舊面無表情:＂貴公司好眼光，不瞞你說，上頭不少人想動這個區(qū)，我們的手伸不了那么長，如果貴公司執(zhí)意如此就另尋高就吧。＂關鍵牽頭人直接把話說死，讓張經理有些慌張了：“各位領導先別急，我讓小李帶你們放松一下，千里迢迢赴宴肯定身體疲乏了，我去跟老板再商議一下，好事多磨嘛?！边@閣樓的中層就是推拿室，幾人也不推辭。

    張經理商量是假，打探是真，如果有別的門路這標不投也罷，問了一圈，等了快一個鐘頭，線人那邊才給確切消息，靖安區(qū)別想了，X市市長那邊要自個吞，今天上午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機密消息，不知道已經搭了多少錢進去，部隊已經比外面那些良心多了，有些砸了幾十萬不聽聲響的還有給了幾百萬臨時變卦的。和公司董事商量片刻最終敲定井瑤區(qū)邊上的清河區(qū)，雖然遠比不上靖安區(qū)，但近幾年發(fā)展不錯，總比井瑤區(qū)好，井瑤區(qū)已經發(fā)展成熟，誰都不想要這塊難啃的骨頭。再聚茶室時張經理提出了換區(qū)，這次于洪倒是答應的爽快，最后就是公司誠意的問題，在原有的五十臺基礎上再加送十五臺，配件一應俱全，終身保修，在座的四位領導都有好處費，臨走前張經理親自給于洪拉開車門，一次宴請，各有所得，皆大歡喜。

    晚上許志強收到了人生中第一筆灰色收入，五萬元，就不知道其他三人會多幾個零了，尤其是那個于洪。錢和權向來密不可分，許志強不是個安于現(xiàn)狀的人，他的野心一直揣在內心深處，于洪，這條線非搭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