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jù)熱心群眾提供的信息，徐涉帶頭的小隊成功捕獲了這幫在度假村套房里驕奢yin逸的“失足青年”，還收繳了一批從未見過的神秘香煙，根據(jù)初步檢測，應(yīng)該是某種具有致幻功能的新型藥品。

    重回崗位的徐涉首戰(zhàn)告捷，和其他隊員一起受到表彰，而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葉辰也莫名其妙受到了表揚，具體原因不明。

    只有葉辰知道原因。徐涉為了幫他和林夢澤打掩護，跟局長說這倆人正好借著一日的假期來度假村過夜，本想好好休息一晚，結(jié)果察覺到隔壁房間的異常，于是放棄休假著手調(diào)查。他倆不懼危險，不僅提前掌握了些線索，還排除了現(xiàn)場周邊的部分危險，為行動提供了大量支援。在徐涉的三寸不爛之舌下，葉辰和林夢澤儼然成為了舍生取義的大英雄。

    簡直太扯了……葉辰趴在辦公桌上，有氣無力地和路過的同事打招呼，時不常還要附和他們詳細講述一下徐涉捏造出來的“英雄事跡”。

    好累，好煩。

    早知道這么麻煩，還不如老老實實挨罵呢！

    “大下午的，年輕人不要趴在桌上！坐直干活！”

    重新回到崗位上的徐涉簡直像是換了個人，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最看不得二十歲出頭的小年輕上班時間趴在桌子上溜號，迎頭給了葉辰一巴掌。

    葉辰不情不愿地坐直，他午飯后壓根沒休息，一直給不明真相的同事講述度假村事件的始末，現(xiàn)在困得頭暈，可憐兮兮地看著徐涉：“徐哥，我上午已經(jīng)把報告交了……”

    “交了報告就能帶薪睡覺？活多著呢，幫忙分擔點！”

    “哦……”葉辰有氣無力地答應(yīng)，“需要我干啥？”

    “等會在會議室有個和諧社會的演講，要上電視，局長想派點精神面貌好的去現(xiàn)場撐臺面，我給你報名了?！?/br>
    葉辰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黑眼圈都在抽搐：“我真是謝謝你?！?/br>
    “不客氣不客氣，有好事想著自家兄弟是應(yīng)該的，快去吧別遲到。”徐涉笑得異常欠揍，他才剛回來兩天，葉辰就開始懷念上司不在的日子了。

    開會本來就是全天下最有效的催眠方式之一，更何況昨晚出了那么多意外，林夢澤中槍更是把葉辰嚇得夠嗆，原本完美的睡眠質(zhì)量大打折扣，精神緊繃地照顧了一晚上傷員?，F(xiàn)在林夢澤的傷勢穩(wěn)定下來，葉辰放下心，精神也松懈下來，時不常就會看見周公在眼前和自己打招呼。加上來往同事問八卦，他中午也沒休息，現(xiàn)在聽德云社都能睡著，再去聽領(lǐng)導義正言辭地講話根本就是人間酷刑。

    丟自己的臉他不怕，上電視丟市局的臉恐怕要丟飯碗，他找隔壁減肥的姑娘要了兩包黑咖啡，跟喝中藥似的一飲而盡，又在鼻子下面抹了點清涼油，這才勉強打起精神，至少走路能走出直線了。

    不管在哪面子工程都是有必要的，這類要上電視的會議大多會安排幾排領(lǐng)導在最前面正襟危坐，后排才是年輕人的主場。因為長相過硬，葉辰趕鴨子上架參加過不少次這種會議，早就摸清了坐在哪能溜號還不會被攝影機拍到的完美位置。

    成功搶到摸魚寶座后，葉辰癱在椅子上閉上眼，準備照舊昏迷到散會，睡意朦朧，靈魂在朦朧的精神世界中四處飄蕩。rou體與意識被睡意一分為二，雖然rou體疲憊不堪，聽覺依舊敏銳，矜矜業(yè)業(yè)地為主人站崗。

    模糊中，葉辰能聽見凌亂的腳步聲，應(yīng)該是其他會議的參加者陸續(xù)入場。

    等參加人員差不多落座，電視上開始播放公益宣傳片為會議預熱。他又往角落的陰影中縮了縮，眼角余光習慣性掃了眼演講臺，本意是確保自己的睡態(tài)不會暴露在領(lǐng)導面前，這無意的一瞥卻驅(qū)散了他全天的困意，腦子里仿佛鉆進去了一團蜜蜂，嗡嗡作響。

    出現(xiàn)在公益宣傳片中的不是別人，正是溫學彬，而且他的名字下面還赫然浮現(xiàn)出“青山市杰出民營企業(yè)家”幾個大字。沒接觸過之前案子內(nèi)幕的人或許并不在意，還會覺得溫學彬儒雅隨和的形象與宣傳片相符，但在葉辰這種業(yè)內(nèi)人士看來，根本就是一場精神浩劫。

    為什么……

    為什么溫學彬會出現(xiàn)在公益宣傳片里?。《疫€是禁毒宣傳片，這他媽和公然挑釁有什么區(qū)別！

    葉辰盯著溫學彬那張文質(zhì)彬彬的臉和旁邊搭配的公益內(nèi)容，氣得七竅生煙，掏出手機開始質(zhì)問徐涉來龍去脈。徐涉應(yīng)該在忙，只發(fā)給葉辰一個鏈接，示意他自己看。

    新聞內(nèi)容是前兩天的迪廳失火事件。由于迪廳的經(jīng)營人在火災中意外喪生，那棟建筑物自然也就回歸房東。但火災造成的損失和死人后的影響不可估計，再加上不知哪傳出流言蜚語，說迪廳經(jīng)營者拿不上臺面的生意。一來二去，原本風生水起的地段飛速折價，不過幾天就成為了房地產(chǎn)市場的不良資產(chǎn)。

    投資人本想通過拍賣彌補損失，溫學彬的企業(yè)卻出資承擔了維修債務(wù)，并且用與之前相同的價格租下了店面，還繼續(xù)雇傭原本的員工，聲稱要開一家干干凈凈的店，還民眾一個放心的娛樂場所。

    他的舉動無疑拯救了大批即將下崗的年輕人和差點虧掉底褲的投資人，店還沒開張就到處宣傳，不少媒體也收了錢，恨不得把溫學彬推成青山市良心企業(yè)家。

    片刻后，徐涉發(fā)來一串字：“除了這件事，溫學彬檢查剛結(jié)束那會媒體也炒作了一陣，大意是什么親戚深陷污泥，他依舊出淤泥而不染，為社會效力。你也明白，媒體嘛，正常炒作?！?/br>
    簡直太惡心，惡心得葉辰覺得自己晚飯都不用吃了。

    “不過最近倒是傳來點有趣的事。”徐涉繼續(xù)說，“商務(wù)部那邊透露，前段時間溫學彬的生意有些問題。畢竟接受檢查那會股票停牌了，資金鏈也供應(yīng)不上，差點就要關(guān)門大吉。最近似乎多了些新的合伙人，有了不少起色。”

    “跟誰合作不好，非要跟他……”

    “人家可是青山市杰出民營企業(yè)家。我懷疑他是故意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又能賺錢又能氣人，而且還搞得咱們天天用公權(quán)欺負人?！?/br>
    葉辰眉頭緊鎖，偷偷打字：“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這么看著？”

    “他做他的白蓮花，咱們該干什么干什么就好。這不是剛收獲了線索，他跑不掉?！?/br>
    葉辰點了個贊。

    “說起這個……阿辰，今晚留下加個班。昨天帶回來的人太多，根本審不過來，今晚你就睡宿舍吧，我已經(jīng)給你安排好了?！?/br>
    葉辰反手又點了個踩。

    抱怨歸抱怨，活還是要干的，尤其和這件事有關(guān)，葉辰隨時都可以打起十二分精神，通宵審訊寫記錄又算什么？沒什么內(nèi)容的面子會議一結(jié)束，他就跑去審訊室輪班。前一個當班的同事累得印堂發(fā)黑，但他說自己并沒覺得體力受不了，壓力更多來自精神負荷。

    “這群人根本沒法交流，和他們說話簡直是懷疑人生！”

    “他們打死不說主犯和來源？”

    “不是不說，而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唉，你自己去感受下吧……”

    葉辰一知半解地步入審訊室，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帥哥，臉長得英俊瀟灑，然而雙眼無神，瞳孔上籠罩著一層驅(qū)不散的霧，簡直像一條躺在砧板上的死魚。無論葉辰怎么打招呼，青年始終無動于衷，葉辰耐心耗盡開始敲桌子，他才抬起眼瞼瞥一下。

    剛過三分鐘，葉辰就已經(jīng)領(lǐng)略到了同事的無奈與疲憊。

    審訊半天，屁都沒問出來，對方倒也不是冥頑不靈，而是全程像癡呆了一樣口齒不清。分配給葉辰審訊的犯人一共就三個，他生生硬磕到了半夜還沒結(jié)果。

    休息時打聽一圈才知道，他這些不是個例，每個只要碰過未知香煙的人都跟廢了沒什么兩樣，甚至有人問到一半突然進入亢奮狀態(tài)，撲上來又撓又咬，跟瘋牛病一樣。局里通過他們身上的證件聯(lián)系了家人，發(fā)現(xiàn)這群年輕人全是各種二代，有一個甚至還是度假村經(jīng)營者的二公子，難怪能明目張膽開這種派對。

    驗毒結(jié)果出來了，沒查出常見的毒品反應(yīng)。詢問得不到結(jié)果，市局門口又圍著一群愛子心切的家長鬧事。最后沒辦法，他們只好允許達官貴人們把精神正常只是參與聚眾yin歡的失足青年帶走，其余扣下，準備進行下一波檢測。處理完所有的情況后，已經(jīng)接近午夜，葉辰還是走不開，他的審訊記錄還沒寫，向來不擅長文書工作的葉辰看著電腦屏幕直頭疼，只好給家里的林夢澤發(fā)了條短信，說今晚會在市局的宿舍湊合一下，讓他好好休息。

    活干到一半，辦公室的門從外面推開，葉辰好奇哪個冤大頭跟自己一樣通宵加班，一回頭，看到一副在白熾燈下閃爍的眼鏡片。

    “怎么你還在？”吳迪沒好氣地問，葉辰注意到他手里捧著一疊資料。

    “是啊，有意見？”

    吳迪并不想搭理這么低級的挑釁，繼續(xù)道：“我找徐涉?！?/br>
    “他早跑了，有事可以和我說，我?guī)湍戕D(zhuǎn)達。”

    “那就明早等他來了再說?！眳堑险f完，轉(zhuǎn)身剛要走，就被葉辰攔住了。

    “咱們也算是隊友一場，有什么不能告訴我的？”

    吳迪白回去一眼：“不是不能，只是擔心你智商不夠聽不懂?！?/br>
    “cao，罵人傻逼是吧！只要不是外語我都聽得懂！”

    吳迪冷笑一聲：“行，反正不是保密事項，本來就準備明天公開?！?/br>
    “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快說！”

    葉辰本以為是在無聊的加班夜抓住了八卦提神，卻沒料到吳迪上來就在他臉上甩了一串化學方程式。

    “從度假村收繳的香煙成分分析出來了，是麥角酸二乙酰胺?！笨吹饺~辰一臉懵圈，吳迪好心地解釋起來，“簡稱LSD，是一種強烈的半人工致幻劑兼精神興奮劑?！?/br>
    “就，還是毒品咯？”

    “是毒品，但是常見的稍微有點區(qū)別，你可以把LSD想象成一種三觀顛覆者，會讓人產(chǎn)生真實性極強的夢境，并且一段時間內(nèi)無法清醒，跟興奮劑和麻醉劑都有區(qū)別。論危害，LSD是化學產(chǎn)物，對人的大腦影響更大?！?/br>
    葉辰似懂非懂地抓抓頭發(fā)：“難怪審訊的時候那么麻煩……”

    “對，他們那會應(yīng)該還沉浸在幻覺里沒有醒來，所以才無法進行交流。稍微嚴重些的你也見識到了，那些對周圍人無差別攻擊的就是幻覺更嚴重，產(chǎn)生了暴力傾向，甚至影響到他們在現(xiàn)實中的行為?！?/br>
    聽到還可能傷害他人，葉辰頓時緊張起來：“那豈不是更危險！會不會弄出來一堆無差別殺人犯??！”

    “不至于，根據(jù)現(xiàn)有成分分析，致幻效果最多持續(xù)一天，之后很快就會被人體代謝掉。不過就算代謝掉，對人腦的創(chuàng)傷也是不可逆的，會產(chǎn)生后遺癥，使用者可能會出現(xiàn)偏執(zhí)、激越等各種負面精神癥狀。然后，你看剛才給你的公式，它這個分子結(jié)構(gòu)和LSD的老祖宗不一樣，更不穩(wěn)定，有嚴重缺陷，對人體的影響也不太一樣。根據(jù)體質(zhì)不同，有強烈反應(yīng)的人應(yīng)該是少數(shù)。簡單來說就是，它里面的8號碳原子……”

    吳迪仍在喋喋不休，葉辰默默站起身，把資料糊了他一臉，鞠躬道歉：“對不起，我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