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又化型跑出去覓食了？”黎殷眉頭輕蹙，劍眸瞥過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濃重的血腥味以及陌生的氣味讓他極為厭惡。

    “還帶回來這個(gè)人？”

    “是，黎殷大人。”郎襄將手中的臂箍呈上，“此人來自朔方，這是從他身上取下來的族徽?！　?/br>
    朔方信仰蛇神，以蛇為圖騰，女媧更是被他們奉為神主，以此作為族徽也不足為奇。在寒冬微光之中，臂箍上閃耀著細(xì)碎的光芒，上面的蛇紋細(xì)致流暢，蛇信吞吐，呼之欲出。

    黎殷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這細(xì)環(huán)之上，“朔方？　”

    “　那被流放的部族？”──那個(gè)位于極北之地，負(fù)罪之族被驅(qū)逐的地方。

    “是，大人。”郎襄抬頭道，“朔方多年遭遇大旱，作物盡皆死亡，收成大減，今冬又有酷寒大雪，朔方更是浮尸遍野?！?/br>
    “此人許是出來覓食，才被大人救了回來?！　?/br>
    ……

    郎襄端著草藥熬制的湯水，站在了姽溯屋外，門外守著的兩個(gè)昧谷侍從為他推開了門。

    木榻上的人雙眼緊閉，眼睫微微顫動(dòng)，胸口浸出的新鮮血液彰顯著男人已經(jīng)醒來。

    “你不必緊張，我知道你醒了。　”郎襄開口道，“　先將藥喝了吧，我不是想害你的人。”他隨即將碗放在了榻邊的小幾上，立于一旁。

    姽溯這才睜開雙眼，曲起手肘，慢慢撐坐起來，只是手中仍然緊握著斷裂的骨刃，身上被撕咬裂傷的地方再次崩出血色，浸透了布帛。

    “你是誰？這是何處？　”姽溯面色蒼白，大量失血讓他頭暈?zāi)垦?，甚至無法看清眼前是何人，但警惕的性格讓他無法放下手中武器。

    “　我叫郎襄，這里是昧谷?！彼坪踔缞顾萁酉聛硐雴柺裁?，郎襄又說到，“雖與朔方相距甚遠(yuǎn)，但你不用擔(dān)心，以我族神力，定能將你完好無損地送回朔方?！　?/br>
    郎襄又轉(zhuǎn)頭，滿頭的發(fā)辮隨著動(dòng)作甩動(dòng)“近來神魔動(dòng)蕩，大荒之上妖魔肆行，黎殷大人恰好救了你一命，所以將你帶回了部族?！　?/br>
    姽溯微微一愣，想起了昏迷之前看見的鋪天蓋地的白色，欲問出口的問題卻被郎襄取來藥湯堵住了嘴?！跋葘⑺幒攘税?，岐伯的醫(yī)技想必朔方也久聞大名?！?/br>
    “救人不是大人本意，你也不必多謝，傷好些后離去就是?！　崩上蹇粗肟吭诖策叺哪腥?，縱然傷勢再重，他也不肯放下骨刃，想必也是族中大亂，無法自保。

    郎襄離去前，沒將黎殷離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轉(zhuǎn)告給姽溯──醒了就讓他滾回北地。

    黎殷對(duì)于外來部族十分排斥，像朔方這種負(fù)罪之族，更是厭惡萬分。姽溯身份不明，若不是郎襄怕引起兩族之爭，同時(shí)也起了一絲惻隱之心，請(qǐng)求黎殷不要?dú)⒘藠顾?，否則現(xiàn)在姽溯就已經(jīng)被黎殷丟出部族，凍死在嚴(yán)寒酷雪之中。

    北為朔方，西有昧谷，昧谷是這片土地上最為強(qiáng)大的部族，兵力強(qiáng)盛，富足安康，是許多部族愿意依附的所在。若是向他族求援，昧谷無疑是最佳選擇。

    姽溯撐坐在榻上，垂下雙眼，眼前是多處血色，余光微閃，便瞧見了放在榻邊的臂箍，他輕輕拿起臂箍，仔細(xì)端詳著這個(gè)他從未取下過的銀圈，銀色的蛇信仿佛在嘶嘶作響，呼喚著他返回部族，挽救瀕臨滅亡的族人。

    在郎襄離開前，姽溯喚住了他，“　郎襄大人，多謝你，我今日便會(huì)離開?！边@個(gè)滿身傷痕的男人已經(jīng)將臂箍再次戴回手臂上。

    “但是，能否讓我見一下黎殷大人，我有事相求?！　痹诶上暹€未來得及轉(zhuǎn)身之際，姽溯已雙膝跪于地上，“求你讓我見黎殷大人一面?！　?/br>
    ……

    玄冬已至，昧谷雖位處西面環(huán)山之地，但因地勢較低，雨水相對(duì)充沛，林地之中的奇珍異獸也數(shù)不勝數(shù)，因此族民在雪虐風(fēng)饕的凜冬之中也不愁溫飽。

    郎襄和他說，黎殷只在每日日昳（13時(shí)－15時(shí)）之時(shí)外出狩獵，若無召見，他也是無法見到黎殷的，如果有事相求，便只能在此刻求見。

    姽溯來時(shí)便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只見頭上帶著犀角的巨大異獸被黎殷摜倒在地，還未等異獸反擊，黎殷便用長劍刺穿它的頭顱，巨獸竭力掙扎了幾番，不出片刻，便失去聲息。

    黎殷一把將刀刃拔出，噴涌而出的鮮血灑在雪地上，還有幾滴飛濺到了黎殷的臉上，不出片刻便凝成殷紅霜雪，給人帶來一種肅殺之意。他輕輕瞟了姽溯一眼，眼中的冷厲讓姽溯不禁凜然。

    姽溯抖了一下，王血在前，他也產(chǎn)生了幾分懼意。但全族命運(yùn)皆掌控在他手上，哪怕讓他死，他也只能拼死一搏。

    他顧不得場景不合，上前幾步，猛然跪倒在黎殷面前，他看著黎殷，眼中是堅(jiān)毅不變的信念，沉聲道，“黎殷大人　，求您救救朔方?！?/br>
    但黎殷卻未發(fā)一言，甚至視若無睹，便抬腳從姽溯身旁跨過，身后的昧谷族人也循著黎殷的腳步，拖著巨獸遠(yuǎn)去，只在雪地上留下長長一串血跡。

    “　黎殷大人?！眾顾菰俅伍_口，背對(duì)著那個(gè)冷漠凌厲的昧谷首領(lǐng)，漸起的風(fēng)雪讓他失血的身體再次失去溫度。

    他顫聲道：

    “如果是拿朔方的巳種交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