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祥借口出來抽根煙，一撇身躲過酒吧里的閃燈藏進(jìn)隔壁漆黑小巷里。他沒點煙，只是夾在左手食指與中指間，無意識地用大拇指搓煙屁股。黃而棉的屁股完全給他搓開了，然而紙衣還緊緊裹著，皺巴巴的，摳進(jìn)漏出些許的黃絮里。

    飄下來了。他沒看，如果他看了就會再次發(fā)覺這煙屁股和酒吧外的路燈一樣是暖黃的，并再次因為腦中沒什么可想的而驚嘆，只能跟自己說的驚嘆。他緊盯著嚴(yán)絲合縫的酒吧門，沒有想什么，因為沒什么可想的。

    這樣沉靜地站著是少的。站，總是為了研究透路，更好地更快地跑跳起來。但是更多的是扒在各種石壁上，偶爾幸運能撇著腳掌踩著一塊豎起傾斜的石壁歇息。

    現(xiàn)在還很早。拇指反著，連同虎口隔著皮和軟骨，搓了搓發(fā)癢的鼻腔；整根煙直挺挺地立著，只有屁股是歪的，手隨著抬起來——被交往的朋友影響了，看了一眼手腕該有表的位置，才去看天空。手腕上只有一圈因汗?jié)n發(fā)黃的白色皮環(huán)，閃光的碎石硬生生嵌進(jìn)固化許久的膠里去——呈祥，同他的攀巖是彼此牽掛的，甚至連時間也無法將他從攀巖中扯出獨自禁鎖。

    有人出來了，從酒吧里。不同他一樣著急逃離那些暈眩的歌、舞、人、亂來的燈光和瘋狂的派對，他向小臺階走了兩步，可能有向四下里打量過，才將沒有幾張紙卻堆齊成一疊的記錄報告?zhèn)兌紛A在臂彎間，才慢條斯理地旋身，用眼神推著門腳，關(guān)了門。

    怪可愛的。即使是沒夾好散落了，也不著急，一步一步走，彎下腰去撿能撿著的。呈祥跳起來，向幻想中的壓頭頂?shù)呐适献ィ涯菑埍”〉募堊コ闪Ⅲw的，還有從兩條掌紋間推出來的底座。

    抓蝴蝶似的又抓了四五張。那個男孩終于準(zhǔn)備要撿這邊的紙，踩實了上一步再踩下一步，每一步都走得很靜。呈祥覺得他的腳步聲都被自己的耳朵響完了；世界很安靜。還能用的感官很多，都黏牢在他身上。

    酒窩很深，隱約還有梨渦的雛形。說話時嘴唇一抿一抿，有個模糊的笑樣。然而臉上的其他配件，都和周圍的僵硬皮rou一齊，圖畫的都是冷淡。也因此他的俊顯得更為險峻起來，倒像是個成年人。

    “謝謝?！彼貜?fù)，嘴唇很矜持地動了動，手再度輕輕捻起最上面的一張數(shù)著順序放進(jìn)去。眼睛里的情緒是空的……黑暗到底吞沒了多少喜悅，呈祥模模糊糊想到在分享論壇里看到的非主流言論，笑得咧開嘴，卻只是讓上下唇夾住了煙，一下一下松開又含上。任由里頭黏膜，痛得無關(guān)緊要，癢得細(xì)細(xì)密密。

    搖晃的煙干擾了他的嗅覺：“你成年了嗎？”呈祥兩手間的空隙都用來幫他拉平這些紙了，喜悅壓過了夜晚總來的對一切不幸的同情，這促使他抓住這個機(jī)會解決掉因為長期抑制而紊亂的發(fā)情。

    “嗯。”他從鼻子里不輕不重地哼了一下。沒有誤解，有顧及禮貌的張嘴，卻找不見言語補充。合上，抿了抿唇，兩頰的酒窩陷進(jìn)去，反而是不多的rou都聚在一起鼓起來了，看起來軟乎乎的很好捏。

    呈祥垂頭捏紙，為自己的欲念短暫地愧疚一瞬。繼續(xù)嗎？他問自己，要繼續(xù)問這學(xué)生樣的男孩一些關(guān)乎交配的問題嗎？濁黑小巷卷起一陣風(fēng)，要將紙卷走；呈祥用力鉗住這些翻飛的脆弱的薄紙，只換來紙張抖動時指尖不經(jīng)意的輕輕一碰。

    微微涼。像是手指不小心略過酒液會沾染上的一點涼，他昏頭了要去追，然而還有紙在手里。

    “你有興趣……”沒有回答，當(dāng)然也沒有追問。他只是一張，再疊一張，再疊一張……漸漸地把它們都理好。呈祥于是繼續(xù)等，畢竟他沒立刻走。

    呈祥盯著他發(fā)呆，小心翼翼地看那面沁進(jìn)黑暗的臉；他的臉是近乎對稱的，因而可以結(jié)合另一面，在眼前描摹那點酒窩的形狀深淺。他討厭會影響運動能力的酒，可很想要把指尖甚至舌尖伸進(jìn)那兩個酒窩里頭，沾一沾所謂上頭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