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王子與玫瑰花(中3)
謝隨歌大病了一場。 本來只是一點小感冒,男人一直拖著不管,最后變成發(fā)燒肺炎。如果不是小花從臥室里跑出來喵喵地叫吸引到傭人的注意力,謝隨歌或許真會半夜昏死在臥室。 傅宴安覺得男人真的還是個小孩子,為什么對自己的身體也能如此不在意。他本來想趁機多挖苦他幾句,可等到看見謝隨歌蒼白消瘦的臉,就什么壞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進病房時,謝隨歌正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周向遠則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削水果。 聽到他的腳步聲,謝隨歌轉(zhuǎn)回了身,可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就又扭回頭,繼續(xù)看著外面。 傅宴安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問道:“你看什么呢?” 謝隨歌對他仍舊愛答不理的,沒回他。 傅宴安走過去,故意用身子擋住他視線,謝隨歌才又看他。 男人掀起眼皮子,神態(tài),語調(diào)因為虛弱顯得很溫柔和緩,說出的話卻恰恰相反:“看傻逼?!?/br> 看他是病人的份上,傅宴安不跟他計較,把手上的果籃和花束放在桌子上,哼道:“小花呢,我把它接到我那兒去?!?/br> “不用你管?!?/br> “小花是我兒子,現(xiàn)在你病了沒心思照顧它,我當然要管它?!?/br> 謝隨歌沒回話,只是照常陰陽怪氣的冷笑了兩聲。 他的表情讓傅宴安又想到兩人上次不歡而散的場景,有些惱火:“你笑什么啊,我都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我笑也不行?難道不是你做賊心虛?” “……有病?!?/br> 傅宴安覺得謝隨歌真是沒救了,還是旁邊的周向遠主動說小花現(xiàn)在由余存帶著,傅宴安才安心下來。 留下來也只是繼續(xù)跟謝隨歌吵架,傅宴安看男人這仿佛還能跳起來跟他杠一百年的樣子,想他病得應(yīng)該也沒多嚴重,說道:“喬子還在樓下等我呢,我走了?!?/br> “快滾吧?!?/br> 就知道來這里也聽不到一句好話,傅宴安氣悶地轉(zhuǎn)身準備走。 快到病房門口時,屋內(nèi)的謝隨歌卻又突然出聲:“外面下雪了,安安?!?/br> 傅宴安又轉(zhuǎn)過身,順著男人的視線往窗外看。 外面果然飄起了雪花,細細小小的,有幾片落到窗戶上,迅速化成了小水珠,順著玻璃往下滑。 想到喬依洋還在下面等他,傅宴安快速說道:“嗯,天氣很冷,你也注意點保暖,不要再生病了。” 謝隨歌又不搭理他了,傅宴安轉(zhuǎn)身走出病房。 屋內(nèi)靜寂了許久,周向遠看著謝隨歌怔怔望向窗外的模樣,把削好的蘋果放在男人手心:“人是會變的?!?/br> “別跟你家余存學那些酸言酸語,你說不來?!?/br> “……” “行吧?!敝芟蜻h早就看不下去了,直白道,“很明顯,他已經(jīng)不愛你了。你這樣下去還有什么意義?” “你管我。” “我是想管你,我管不了啊?!敝芟蜻h苦笑道,“小歌,你年紀也不小了,別再玩過家家了,難道你真能把傅宴安當你親兒子嗎?不要自欺欺人了。不行就換,這么簡單的道理,我以為你比我更明白。” “……” 謝隨歌看著窗外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又想起那天他在陵園看到傅宴安的場景。 那天的雪跟現(xiàn)在一模一樣,他看著男生向自己跑來,又看著他和自己漸行漸遠。 而他卻仿佛被釘在了原地。 人是會變的。 傅宴安變了。 他果然長大了,不再只喜歡他一個人,只愛他一個人。 他以為自己不會變。 可是他也變了。 謝隨歌緩慢地眨了眨眼,神情突然變得茫然,回道:“我不明白?!?/br> 他不明白,他一直以為付出是一個人心甘情愿的事,他想對誰好,也根本不會期待那人做出任何回應(yīng)。 但現(xiàn)在他好像錯了。 他答應(yīng)了傅宴安不會離開他,但他現(xiàn)在好像,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 傅宴安訂婚的那天,謝隨歌去了安葬傅朔的陵園。 他在男人的墓前坐了許久,把近幾年的傅宴安的照片一張一張燒給他,燒到后面,只剩男生發(fā)在朋友圈的照片——傅宴安已經(jīng)很久沒有給他主動發(fā)消息了。 謝隨歌把最后一張男生和喬依洋的訂婚照用打火機點燃,放在傅朔的火盆里,調(diào)侃道:“看到了嗎,傅總,你的好兒子長大了,都要結(jié)婚了。” 沉默了一會兒,又緩緩問:“傅朔,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 要是傅朔還在世,他會怎么想。 他會為此高興還是難過,會繼續(xù)隱忍著愛意看著兒子步入另一個家庭,還是會爆發(fā),干脆將傅宴安綁在自己身邊。 謝隨歌不知道答案。 如果按照他以前了解的傅朔,男人一定會選擇前者,可是現(xiàn)在,他又不確定了。 在事情沒真正發(fā)生以前,誰也不知道答案。 墓碑上傅朔的面容永遠定格在他四十二歲,轉(zhuǎn)眼九年過去,男人看起來依舊那么英俊冷淡。如果他們現(xiàn)在可以一起出門,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人會把傅朔認成他爸爸了。 再過九年,他就和傅朔一樣年紀,再過九年,傅朔就得管他叫哥了。 謝隨歌想到男人用那張冰山撲克臉朝自己叫哥哥的場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過了,他又垂下眼瞼,泛紅的細長眼尾隨著他的視線嫵媚上翹。 謝隨歌看著墓碑前爬過的小螞蟻,低聲說:“傅朔,你會覺得累嗎?” 又自問自答道:“哦,他是你親兒子,你當然不會了。 “可是我好累啊。” ———— 半年后傅宴安和喬依洋結(jié)婚,謝隨歌也去參加了婚禮。 他坐在傅宴安的親屬位,看著男生在臺上和他的丈夫交換戒指,而后相擁接吻。 他不太能笑出來。不過幸好,他對面對方的父母顯然也擠不出笑容,這讓他顯得正常許多。 儀式結(jié)束后,傅宴安領(lǐng)著喬依洋來敬酒。看起來挺機靈的一個男孩,對他說話卻磕磕巴巴,連個“爸爸”都叫不出來,最后還是傅宴安主動解圍,說實在叫不出來,叫叔叔就好了。 謝隨歌哼道:“你怎么不叫他父母叔叔阿姨,就這么不尊敬我?” 傅宴安護著自己的丈夫,回嘴道:“你值得尊敬嗎?” 謝隨歌冷笑了一聲,筷子都沒動,站起身就走了。 晚上他在家里逗小花玩,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謝隨歌隨手掛斷,那個號碼又發(fā)來短信,說明自己是傅宴安的老公喬依洋,想代安仔向他道歉。 謝隨歌面無表情地把短信刪了。 小花可能感受到他情緒不好,喵喵叫著,伸出小舌頭討好地舔他的手指。 謝隨歌從地上抱起小花,在它毛茸茸的小腦袋親了一下,輕聲道:“你比那個小雜種懂事多了。” ———— 大概是以前太過縱欲,以至于現(xiàn)在連zuoai這種事,謝隨歌也覺得膩味了,清心寡欲的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別墅里,活得越來越像個真正的寡夫——老公死了,兒子分家了,只剩只小貓還陪在他身旁。 傅宴安偶爾會回來,看看他,再跟小花玩一會兒。 又過了五年。 小花也離開他了。 小花不知道隨了誰,總是跟個貪吃鬼似的,有事沒事就蹭著他的褲腿撒嬌,喵喵叫要零食吃。 可走的那天,謝隨歌喂它什么,它都不張嘴。他把它抱到懷里,小花才嬌聲嬌氣地叫了一聲,伸出舌頭舔他的手指。 醫(yī)生說,小花是老死,不會多痛苦。 謝隨歌愣愣地看著小花的尸體,它才十二歲,那么小,那么輕,看起來還是個可愛的小寶貝,它怎么會老死。 他給傅宴安打電話,想讓男生過來。 傅宴安卻抱歉地對他說,他和喬依洋正在南海那邊度假,沒辦法立刻回來。 男生的“對不起”還沒說完,謝隨歌就從椅子上起身,暴怒地把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屏幕頓時四分五裂,電子內(nèi)芯都被他摔了出來。 最后還是周向遠和余存趕過來,把情緒失控的謝隨歌接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周向遠在前面開車,余存陪謝隨歌坐在后面。 忽然,有人從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角。周向遠回頭,看見余存緊閉著嘴巴,小心地指了指他放在前面的紙巾盒。 周向遠伸手把盒子遞過去,而后調(diào)整了一下后視鏡。 他從里面看到謝隨歌,男人一直把那具小小的貓尸緊緊摟在胸口,沉默不語地垂著頭。 額前的頭發(fā)遮住了謝隨歌的眼睛,在男人漂亮白皙的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 余存把紙巾折好,小心翼翼地遞過去,謝隨歌沒有接。 男人微微揚了揚下巴,從陰影中露出那雙泛紅的鳳眸。 謝隨歌勉強擠出一點笑意,聲音沙啞而輕柔:“周向遠,我想離開這里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