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鍍金漆的火機“嚓”一聲打響，升起一簇火苗。

    “老實說，接到你要求的時，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有人格障礙的變態(tài)，而不是個sm愛好者?！?/br>
    老顧客菲茨羅伊坐在男人對面，說，“沒有收到你通知的話，我原本準備非法訂購人工智能，或者挑在培育皿里出生的嬰兒，從零歲開始洗腦訓(xùn)練，通過監(jiān)控屏看管，直到他成人才把他放出來接觸真人?！?/br>
    男人吹個口哨，“你果然是個變態(tài)。但沒關(guān)系，這世上從來不缺這種人，你不是獨獨一家的?！?/br>
    “錫德家族的瘋子，雷.錫德你聽過吧？他養(yǎng)了快三十年的那支殺戮部隊里的其中一個，快死時被我順手薅走了?！?/br>
    “那支部隊從這種地獄里出來，他們沒有欲望，沒有道義，沒有感情，眼中只有殺戮和任務(wù)。”

    玩打火機的“噠、噠”金屬碎聲不斷傳出。

    “誰得到他們，不管任何手段，搶也好，偷也好，撿也好，只要把他們放在身旁，下達任務(wù)，他們就會去完成?！?/br>
    菲茨羅伊果然起了些興趣，“讓他出來，我看看?！?/br>
    之后有關(guān)殺戮部隊KL－0398－－后來在SS大名鼎鼎的保鏢－－的交接儀式很快完成。男人的肩膀明顯地松了下來。

    “很好，我很滿意，果然找你做生意很愉快?！?/br>
    “多謝夸獎?！?/br>
    菲茨羅伊轉(zhuǎn)頭問保鏢，“你知道他是誰嗎？”

    保鏢看了眼那大爺似的男人背影，沉沉說，“古楷毅?！?/br>
    菲茨羅伊接著問出更奇怪的問題：

    “你見過另一個古楷毅嗎？”

    ?

    推開另一道更機密的會議室門，與男人面容八九分相似的“古楷毅”早在等菲茨羅伊。

    “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古楷毅”正在練字，牛耳毫提筆鋒蒼勁古樸，輕瞥一眼，“我的顧問應(yīng)該招待好你了？”

    “或者說，替身？”

    “古楷毅”，真正的古楷毅哂笑一聲，不置可否。

    到他面前，剛才把他的神態(tài)演得唯肖唯妙的男人乖乖把火機，頗有年代感和份量的金表物歸原主。

    古楷毅放下毛筆，打火機點了支煙，他的手皮薄骨長，突起的指節(jié)如竹勁韌，偏白，但一看就是男子的手，與菲茨羅伊那種陰柔墜落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

    陳舊厚重的金表重新圈住那節(jié)腕骨，其中所蘊含的雄氣牢牢地纏住他，使他在國畫上吞吐煙霧的姿勢那般霸道自我。

    菲茨羅伊突然摸了摸未完成的畫紙，“男人的xue壁內(nèi)膜?！?/br>
    古楷毅自己都不是講禮數(shù)的人，自然不管老朋友的失禮，“好眼神?！?/br>
    菲茨羅伊回頭打量他的房間，兩邊柜子堆滿朋克系，紋身風(fēng)的小酒瓶子、人皮擺設(shè)、跑車模型……到底年輕，玩得很放。

    唯獨一方書桌，公整有序，像種越洋帶來的尊嚴。

    “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準備回祖國跟家人爭權(quán)了，既然撿了個大殺器，怎么不留在自己身邊？”

    古楷毅聽出一絲懷疑，叫培育好的替身給他拿酒，螢光粉色的雞尾酒，倒了兩杯，“第一，能完全滿足你需求的性奴胚胎我只找到殺戮部隊KL－0398這么一個，而我做生意的宗旨是顧客至上。”

    他挖了一勺神秘的白色泡沫添進酒里。

    “第二，龍州的水太深了，還有很多陳年恩怨而埋下的暗樁沒找出來，這時帶這件大型的黑幫遺產(chǎn)過去跟把核彈丟進太平洋沒分別?！?/br>
    “我的計劃已經(jīng)定好了，不需要臨時增加的麻煩棋子。”

    菲茨羅伊嘗了他的酒一口，jingye的氣味擄拐味蕾。

    “計劃？”

    “回去先看看紅院修繕得怎樣吧，那可是“屁股”們?nèi)蘸蟮幕\子?！彼裆I諷，斜揚的眉鋒像被火燎過，乍看是烈，再看是深寒。

    “然后再把藏了幾十年的暗棋……”

    見他語焉不詳，菲茨羅伊沒有再問，“計劃要幾年？”

    “弄垮現(xiàn)在的龍頭子，最快一年；要說江山永固，五年?！?/br>
    古楷毅閉了閉眼，“屬于我的，沒人能爭走?！?/br>
    他削烈笑嘆，“因為都剩骨灰了?！?/br>
    ?

    中國，龍州。

    從民國軍閥割據(jù)時期就是必爭的兵家寶地，從北洋軍閥的直奉戰(zhàn)爭、直皖戰(zhàn)爭，到西南方的滇系、粵系、川系斗爭，還是老一輩人聽祖父說起的。

    古家，就是趁亂占據(jù)龍州地盤，招兵買馬起家的毒梟家族，發(fā)展起來了，外省人就叫這做龍系古家，氣派堂堂，威風(fēng)八面。

    古家把清朝開始廢棄的階級制度沿用至今，整整七十四名古姓宗室和分支，再加二百五十六名外姓臣子的龐大家族中，上至帳房總管，下至丫鬟奴仆，零零散散算起來足足有上千人，從來不曾少過。

    直至第十三代傳人古秦淼古老爺?shù)拇髢鹤咏Y(jié)識了SS的top　dom兼調(diào)教師，取得7％股權(quán)并交給家族收利潤后，尊卑地位其極森嚴的古家向著個奇怪而微妙的方向進發(fā)。

    一入腐門深似海，從始開車上高速。

    禁臠，男寵，yin奴，閹奴，犬奴，侍奴……各種各樣多不勝數(shù)目不暇給，時間久了，古家內(nèi)部自然成立了專門訓(xùn)練奴隸并按名分分發(fā)給各位少爺小姐的調(diào)教院。

    四獸堂。

    四獸包括鴞、鹿、熊、虎，四位掌舵人。

    今夜，農(nóng)歷廿六，四獸堂難得清閑，舵主們聚在一起凌晨玩撲克。

    紅鹿先出對五。四獸堂的負責(zé)人素來用獸稱代替名字，在堂里也是種莫大的尊榮，四獸都有代表的顏色，鹿是朱紅，鹿本人剛好特愛紅色，因此堂里大部分下屬都叫他紅鹿。

    紅鹿打出一對放水牌，說的話卻是個重磅炸彈：“老爺?shù)拇髢鹤樱闵贍斠貋砹?，上面的人要從我們之中調(diào)一個去當他的管事?！?/br>
    另外三人一陣沉默，虎跟鹿是最早知道的，暗殺堂一員的鴞任務(wù)回來剛剛知道，唯有兼掌刑堂，一直忙得天昏地暗的熊，此時此刻，在牌局上才被告知。

    抬眼，三個黑心同僚顯然已經(jīng)做好坑他的準備了。

    “……”這坑，巨得不埋死他不作算。

    管事，就是少爺?shù)目偣堋＿@職位，對任何人都能一腳踩死的最底層家奴來說，是千載難逢，爭個頭破血流的位置。但對他們這些叫有官職有地位的家臣來說，卻是燙手山芋。

    身為四獸堂舵主，努力點將來或許有機會分得一條毒品運輸線，在家族內(nèi)會上占張椅子坐坐，與古家長老叔公們共坐一堂，那是何等風(fēng)光。

    當少爺總管就不是了，一輩子為奴為仆，主人要罰便罰要jian便jian要殺便殺……喊不得一個冤字，還得感激涕零。雖說打狗看主人，外人多少會給三分臉面，但有那一條條不得結(jié)黨營私，不得受賄的鐵規(guī)在，誰又敢對他獻媚討好呢？

    當上總管，一輩子再無出頭之日。一道預(yù)見以兄弟反面收尾的命題，赤裸裸地攤在了牌局上。

    紅鹿繼續(xù)說：“其他少爺小姐都有娘家?guī)鸵r，勢力大，不是掌握運輸線的大毒梟功臣，就是跟金三角、西班牙那些毒品帝國有往來的，唯有楷毅少爺，娘去得早，娘家家脈又單薄，找不出個夠格的管事來侍候?！?/br>
    “但老爺既然肯接他回來，楷毅少爺用的人出身太寒酸，難看，上頭的人一直推，就推到咱們四獸堂頭上了?！?/br>
    “所以？”明知被賣了的熊沉住氣，點了根煙，不咸不淡地問。

    熊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國男人，短碎黑發(fā)，鼻梁堅挺，他像一臺墨硯，沉的，黑的，墨水在上面化開，只留下不動如山的沉著。

    牌轉(zhuǎn)了一圈，鴞丟出砝碼，虎跟注，鹿加碼，丟出對k。

    “你掌刑堂，訓(xùn)誡過的罪奴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家族陳規(guī)什么的你最熟啦。再說你訓(xùn)出來的奴，都是一板一眼，守規(guī)無趣，比較容易找人替你的位置嘛?！奔t鹿對熊諂媚一笑。

    這話倒不是說熊訓(xùn)奴手段差，而是四位舵主分工明晰。比如鹿擅長調(diào)教出非要作死的，喜歡玩火，令主人腎上腺素分分鐘飆升的性烈奴隸，鴞多教廚藝、殺人等額外技能，手下奴隸個個十項全能。

    但吃的山珍貴多了，總得有碗白飯下肚，舒服。熊調(diào)教的奴就是這樣，有時不覺，缺了不行。

    這種墨守成規(guī)，沒什么強烈風(fēng)格的家奴，自然最好找人接手訓(xùn)練了。

    熊沒搭話，他這晚手氣不好，估摸著又是要輸，沒跟，誰知道之后整晚這三人像失心瘋一樣放水，要贏的讓他賺個盆滿缽滿，要輸?shù)囊灿彩墙兴A了。

    是局餞別牌。堆在肘旁的砝碼，都是餞別禮。

    凌晨五時，最后一局打完，熊終于松口，“行了，我去?！?/br>
    拎起黑色皮革外衣，熊起身準備回去房間梳洗，等到清晨就去內(nèi)侍堂，交接總管的職位。

    鴞無聲從背后甩了一張牌給熊。這副牌是四獸堂內(nèi)特制的，只有一副，里面的圖案全是代表他們的四獸，上面印著獨特的浮水印。

    熊接住，底面是全黑的。反過來看，是黑梅A。中間印著暗橘色巨熊的懾人圖樣。

    “送你了，留著紀念?！兵{說，眼里掠過一道深峻的青光。

    54只牌，少了一只，便再打不成了。

    日后再見，就是身份有別，四獸再不會一起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