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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軼顧不得什么血管、肌rou、注射位置，只隨便找了塊應當不是動脈和臟器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扎進去，用掌心推進藥液。

    冰冷的藥液從針尖注入洛家家主貴重的rou體，肌rou立刻感受到了涼意，隨之而來的是神經(jīng)的異常反應。

    他太久沒用過藥物了，身體的耐藥性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時候，每一根神經(jīng)都變得興奮至極，像是有三千萬只小人在狂歡舞蹈一樣清醒雀躍，這樣清醒的思維卻飄在身體之上，被無窮無盡的寒冷淹沒。

    洛軼的齒間打起寒戰(zhàn)，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眼睛里全是血絲。

    但沒關(guān)系，他習慣過，也會再習慣起來。

    他撐著身體站起來，靠著藥物的力量，走回了游戲艙旁邊。

    =

    霧偃再一次出現(xiàn)在艾倫西亞的世界里。

    屏幕邊緣仍舊閃著黃色的光，但還好，藥是有作用的，系統(tǒng)沒有再把他踢下線。

    暗精靈術(shù)士點開了傳送技能，選擇了自己的領(lǐng)地。

    在等待讀條的漫長30秒里，他才慢慢地，慢慢地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

    四年。

    剛才混亂的視角里、破碎的場景上終于閃現(xiàn)在眼前。

    ——他的書房里的光卡已經(jīng)擺進第五個箱子了。

    那些想不明白的、理解不了的事情全都涌上心頭、然后又迎刃而解，卻沒有給霧偃帶來任何豁然開朗和解脫的感覺，只帶來了根本無法排解的疼痛和迷惑。

    在劇痛中，他的條讀完了，身體升騰向天空。

    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來方才收到時雨的上線提示時他恍惚間看見的那道光。

    怎么會有光照到他呢？即使是時雨……是戚憂這樣的人，即使是他的光，也只會被他帶進不見天日的深淵。

    =

    暗精靈踩在了領(lǐng)地的草地上。

    這是他一個人精心呵護了四年的領(lǐng)地，每一處都是霧偃等待著領(lǐng)地的另一個主人回來的記錄、是他四年的證據(jù)。

    而現(xiàn)在，他的另一個主人回來了，霧偃卻……

    他還是高興的。

    人類圣騎士背對著他，坐在湖邊，聽見傳送的動靜，轉(zhuǎn)過身來。

    霧偃看見時雨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他看上去狀態(tài)還不錯，也很正常。

    這是奇跡嗎？暗精靈茫然地想，他是時雨，他是戚憂，他是……我愛的人？

    “你來了?！比祟愂ヲT士說，語氣聽上去很平常，沒有什么久別重逢的欣喜。

    確實，他們在十幾分鐘前才剛剛見過面，以主人洛軼，和狗奴戚憂的身份。

    霧偃僵硬著身體，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你……”他開了開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里還好，應該是因為艾倫西亞游戲艙接管了一部分回路?！睍r雨拿了一個坐墊放在身邊，示意他的結(jié)契伴侶坐過來，“本身也沒什么大事，你不必在意，不是你的錯?！?/br>
    胡說八道。

    霧偃沒有任何被安慰的感覺，他只覺得更痛——就是這樣，經(jīng)歷了這么多，傷到體無完膚還要安慰他說不是他的錯。他明明早就該認出來，早就該明白……

    又或者，他從沒認真地去理解過他的戀人，只是自欺欺人地愛著“時雨”這個被戀人制造出來的幻影和假象；或許時雨也是這樣的，相信著他塑造出來的“霧偃”。

    暗精靈想起很多年前他執(zhí)著地在每一次時雨打算獨立承擔的時候綁上的靈魂石，他曾經(jīng)寄希望于這種共同承擔的痛苦能讓他的戀人學會愛惜自己。

    但當時為什么放棄了呢？

    是了，時雨一次又一次地在開打前拉黑他讓他綁不上，然后再拉回來，霧偃又氣又好笑，然后理所應當?shù)匕堰@一切當做是戀人對他執(zhí)拗的愛，停止了徒勞的嘗試，想著總會好的，他們最終會在現(xiàn)實里也走在一起，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教會這個笨蛋怎么愛自己。

    ——是霧偃自己放棄了。

    暗精靈聽到人類嘆了口氣。

    時雨的容貌和現(xiàn)實里的戚憂里不同，是張英俊但有點別扭、不自然的整容小明星臉，可霧偃的腦海里卻已經(jīng)能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戚憂做這個表情的樣子。

    只是他從沒看見過戚憂這樣的表情。他見過戚憂失禁、求饒，可他見過幾次戚憂笑呢？

    他見過嗎？

    時雨站起來，走到霧偃對面，他動作有點慢，但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常的地方，他苦笑著、帶著點無可奈何和了然：“我現(xiàn)在……說什么能讓你想開點？”

    暗精靈術(shù)士說不出話來，他知道時雨也應該明白，事已至此，沒有任何話語可以開解他，因為什么話語都沒法改變繼承的事實，沒法改變由他親手施與戀人的傷害。

    想開？他有什么……需要想開的？那都是他應當承擔的。

    那針藥劑阻隔了他身體里一部分神經(jīng)信號的傳輸，讓他能夠站在這里，這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看見時雨的名字出現(xiàn)在附屬倉列表里的時候，暗精靈有一萬個問題想問；但真的站在這里，最終都是一片空白。

    他最想問的事情，他問不出口。

    【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不論真相是什么，只要和時雨在一起，他一定都能跨過去，霧偃一直這么相信著，為什么……時雨不相信呢？

    但在這個疑問問出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不應該。這樣的疑惑的產(chǎn)生，本身就像是在質(zhì)疑戚憂的選擇和犧牲、像是在質(zhì)疑他戀人的愛。

    ——這就是時雨，他的愛的人，是一直覺得自己不夠重要、永遠會選擇犧牲自己、來保護一切的時雨。

    他從來沒有變過。

    就像現(xiàn)在——人類圣騎士在霧偃再次開口之前，之前往前了一步，伸出手，抱住了暗精靈。

    他抱霧偃的力氣并不大，動作有些僵硬，霧偃聞到他身上陽光的味道，和戚憂身上的氣息完全不像。

    時雨在他耳邊低聲說：“對不起。”

    霧偃被這簡簡單單地三個字沖得喘不過氣來：“你說什么，你根本就……”

    他頓住了。

    ——他能看見時雨嘴唇張張合合，卻理解不了他的結(jié)契伴侶說的內(nèi)容。

    但也不需要他理解。

    下一秒，系統(tǒng)提示就已經(jīng)彈出在了他眼前。

    【您的契約伴侶　時雨　申請解除結(jié)契關(guān)系，請您確認。（結(jié)契關(guān)系解除后不可恢復，您將會有30游戲日的時間用于拆分領(lǐng)地中的共同財產(chǎn)；逾期將會由系統(tǒng)自動分配。）】

    “……抱歉，”人類圣騎士說完，快速地放開了他，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是毫不掩飾的愧疚和溫柔，“我們……分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