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元洲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出差，他從讀大學(xué)的時候就開始接管賀盛的公司，一開始從最底層做起，大學(xué)沒課的時候就一直泡在公司，整個大學(xué)四年，追求他的人有男有女，有漂亮的也有清純的，但是他的欲望好像從那天傍晚就消失了一樣，除了工作，提不起任何興趣。

    接完電話，賀元洲直接買了當(dāng)天最后一趟航班，連夜趕回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深夜，賀盛那次提醒他之后他便再也沒有回過家，都是租房一個人在外邊。賀盛也沒有問過緣由，連電話都沒有打過，仿佛家里沒有他存在過一般。

    家里的燈全打開著，賀元洲踏進(jìn)來的時候都被燈光晃了一下眼，太亮了。等適應(yīng)光線之后，他看到了縮在沙發(fā)中的小小一團(tuán)。是他的母親。

    賀元洲卸了全身的氣力，小心翼翼的來到姜許的旁邊，然后半蹲下來，盯著姜許。

    “我回來了，別擔(dān)心，有我在?！?/br>
    姜許聽到賀元洲的聲音，全身都開始顫抖，唇邊發(fā)出輕微的泣音。悲傷過度，哭的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他的丈夫死了，出車禍死的，整個車被撞的變了形，司機(jī)重傷未醒，而他的丈夫被一根鋼管刺穿了心臟，當(dāng)場死亡。

    姜許收到消息的時候，幾欲崩潰，他從15歲起跟了賀盛，從未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一直到18歲生下賀元洲，他也一直是養(yǎng)在溫室里的小花，沒有經(jīng)歷任何的風(fēng)吹雨淋。如今他的丈夫卻在他生日的前一天出了車禍，讓他幾乎承受不住。

    賀元洲一直默默地看著姜許哭，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反反復(fù)復(fù)許久，卻一直沒有抱住姜許瘦弱的肩膀，他不知道該以什么方式去安慰他脆弱的母親。

    他天生情感淡漠，和賀盛更是沒有多余的情感，從小到大，上學(xué)讀書都像是匯報(bào)工作，和家里的保姆說的話，都比和他名義上的父親多。他就像一個局外人，融不進(jìn)這個奇怪的家，或許是他所有的情感都投入給了他的妻子了，連出車禍都是為了能在妻子過生日前一天趕回來。

    賀元洲只覺得心里很荒蕪，甚至是帶有一絲僥幸，這樣，他就可以獨(dú)占他的母親了?；蛟S是他不正常，可是在這個畸形的家里，誰又是正常的呢？都只是被欲望支配的人皮野獸罷了。

    姜許哭了很久，最終把自己哭睡了過去，睡著的時候，眼尾還掛著淚珠，可憐的很。畢竟他深愛的丈夫去世了，他連最后一面都沒見上。

    賀元洲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來，打算把人抱回房，站在主臥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把人抱回了自己房間，怕姜許看到熟悉的物品又忍不住傷心，還是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吧。

    給人放回床上，賀元洲就坐在床邊思考，盯著母親溫順的睡顏，心里在做著盤算。

    姜許和賀盛之間的愛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姜許就是盤在賀盛身上的菟絲花，主根沒了，他一個人又怎么去獨(dú)自生活。他和姜許幾乎沒有交集，即使有那層血緣關(guān)系，他也不敢輕易說自己能代替賀盛的位置，畢竟他們生活了太久了。

    賀元洲嘆了口氣，然后把頭埋進(jìn)姜許的肩窩，像個癮君子一樣深嗅著人的味道，他會以全新的身份留在姜許的身邊的，然后把埋在姜許心里那顆叫賀盛的樹連根拔起，然后換成自己。這樣他就永遠(yuǎn)是自己的了。

    賀元洲笑的像個孩子，這是他活了22年第一次發(fā)自真心的笑，終于是他的了。

    清晨的光直拉拉的照著姜許的眼睛，一下子把人刺激醒了，他和賀盛的房間窗簾很厚，光幾乎照不進(jìn)來，如果不開燈，白天和黑夜沒有區(qū)別，這讓姜許很有安全感。

    姜許有些不適應(yīng)的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這是元洲的房間嗎？姜許想，他下了床想去找自己的兒子，畢竟除了賀元洲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結(jié)果腳剛碰地就被冰的一哆嗦，沒有地毯，之前賀盛在房里都會鋪地毯的，一想到賀盛，姜許整個人都低氣壓了起來，又開始落淚，如果這是場夢就好了，賀盛什么時候回來啊，他真的太想賀盛了。想的心都要碎了。賀盛。

    眼淚越摸越多，姜許坐在床邊嚎啕大哭，剛出門料理后事的賀元洲一回來，便聽到了姜許的哭聲，房間隔音不算好，也不算差，可想而之姜許得哭的多難受。

    賀元洲幾乎是飛奔回了房，看到坐在床邊大哭的姜許，他的心都揪緊了，他趕緊把人抱到懷里，安慰道：“別哭了，別哭了，我在，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好不好？”

    姜許像是完全聽不見賀元洲的話一般，一邊哭，一邊說

    “賀盛，我要賀盛，我要賀盛?。∧阕屗貋砗貌缓?，我不要他回來陪我過生日，我只要他能活著，賀盛，賀盛，我要賀盛.....”

    賀元洲聽的心口在滴血，他到底是低估了賀盛在姜許心目中的位置。

    “別哭了，姜許！姜許，你聽我說，你的人生不止有他一個！難道你要一直這樣下去一輩子嗎？！”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叫mama，而是直呼其名，如果他能這么愛自己就好了，如果那顆樹種的是他。

    姜許像是聽不見賀元洲的話一般，一邊哭一邊念著賀盛，像是有些意識混亂。

    賀元洲被他弄的又心疼又無可奈何，給家庭醫(yī)生王思打了個電話讓他十五分鐘內(nèi)趕過來，不然以后就不要來了。

    王思趕過來的時候還在喘著粗氣，明明是臘月，他硬是出了一身汗。

    “小賀總好?！?/br>
    王思年過半百，之前就是一直負(fù)責(zé)照顧姜許，連姜許懷孕的時候也是他一手cao辦的，他見人的狀態(tài)不是很穩(wěn)定，怕在這樣下去把人身體弄出毛病，于是給人打了一支鎮(zhèn)定劑，鎮(zhèn)定劑效果很快，不到一分鐘人就睡著了，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他從昨天狀態(tài)就一直很糟糕，一提起賀盛就哭鬧，他本來身體就虛弱，這樣下去早晚身體會垮?！?/br>
    賀元洲臉上的表情很淡漠，仿佛父親的死對于他無足輕重，他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是姜許。

    王思被他的眼神盯的直冒冷汗，試探性的開口：＂要不我給夫人開一些助眠的藥物？＂

    見男人的神色有些緩和，看來是猜對了。

    ＂他睡眠一直不太好，開一些劑量高的。＂

    王思摸了摸腦門的汗，連連點(diǎn)頭：“好的好的，小賀總?！?/br>
    姜許的狀態(tài)其實(shí)也沒那么差，開安眠鎮(zhèn)靜的藥物還是有些過了，畢竟吃多了容易影響腦部神經(jīng)，他也只是一個打工的，這家子氛圍奇怪的很，王思也不敢多說，他也只是拿錢辦事。

    等姜許醒來后已經(jīng)是傍晚，鎮(zhèn)定劑的后遺癥讓他有些頭昏腦脹。

    賀元洲把電腦搬到了臥室工作，見人醒了，放下電腦。

    “母親，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

    電腦用久了容易眼睛酸，于是戴了藍(lán)光眼鏡，從姜許那個角度望去，有那么一瞬間真的很像他剛?cè)ナ赖恼煞颉?/br>
    ＂你戴眼鏡的樣子，和你爸爸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姜許不自禁的把自己的內(nèi)心想法說了出來。

    賀元洲聽后一愣，眼鏡下的目光冷的像時能吃人，他默默的把眼鏡摘了，放進(jìn)口袋里，壓抑住自己陰暗的情緒，對姜許笑的溫和。

    ＂是嗎，畢竟親父子，總歸是相像的，劉姨剛熬了粥，新鮮的，我給你盛一碗上來暖暖胃。＂

    還沒等人說出拒絕的話，賀元洲直接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出了臥室，走到廚房，趁著劉姨盛粥的功夫，直接把口袋里的眼鏡捏碎丟進(jìn)了垃圾桶。

    他很討厭在姜許嘴里說出任何和他父親有關(guān)的話題。

    才吃了幾口，姜許就把嘴邊的勺子推開，念叨著說吃不下了。

    看著碗里還剩一半多的粥，賀元洲耐心的哄著人：＂要不再吃幾口，吃的太少了。＂

    ＂真的吃不下啦。＂

    無意識的撒嬌語氣聽的賀元洲很受用，給人擦了嘴，兩三口就把剩下的粥吞進(jìn)肚里。

    傍晚，賀元洲和姜許躺在一張床上，美曰其名照顧人，賀元洲把人圈在懷里，深藍(lán)色的被子襯的姜許白的發(fā)光，他似乎一點(diǎn)都沒發(fā)覺和自己的親生兒子親呢的躺在一間被窩里是一件多么奇怪又荒唐的事。

    “明天父親就下葬了，到時候家屬都要出席?！?/br>
    一提起賀盛，姜許又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要落不落。

    賀元洲心里一麻，他最見不得姜許的眼淚了。

    他輕拍著姜許瘦弱的脊背，像是在安撫。

    “總要學(xué)會接受現(xiàn)實(shí)的，母親?！?/br>
    “可是我只有他。＂

    賀元洲被他劃分領(lǐng)地一樣的話弄的心里有些煩悶，口氣也不自覺的加重

    ＂那我呢？我難道不是你的孩子？你的人生都圍著你的丈夫，你只有你的丈夫，只是沒有我，畢竟在這個家我只是外人。＂

    姜許知道自己對兒子虧欠很多，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

    ＂元洲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mama是愛你的。＂

    賀元洲被姜許的愛砸昏了頭，心里的酸澀快要溢出來了，哪怕不是和他一樣的愛，他也甘之如飴。

    ＂好，我也愛你。＂

    第二天出席葬禮的時候，姜許穿了一身純黑的禮服，歲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反而增添幾許別樣的風(fēng)味，一到主會場就吸引了眾多男人的目光，難怪之前的報(bào)道上從未有過姜許的身影。

    望著賀盛的黑白照片，姜許的眼淚就沒停過，來參加葬禮的客人見到漂亮的妻子哭的如此可憐，也都只能對賀元洲說句抱歉。

    不得不說，姜許真的很漂亮，哪怕在哭，也是漂亮的，讓人無端生出其他的欲念，他似乎理解了為什么賀盛從來不讓他出門，看著其他人向姜許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賀元洲無端的有些煩躁

    見姜許實(shí)在是哭的難受，走完過場，賀元洲就找借口把人帶走，仗著身高的優(yōu)勢，把那些惹人厭的目光都隔絕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