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林言睡得相當(dāng)沉，他好久沒有過這么優(yōu)質(zhì)的睡眠了。太陽當(dāng)空高照，意識從睡夢的深海里緩緩浮上來，朦朧中他感到有一雙手拂過自己的肌膚，溫暖而又力度剛好，讓他發(fā)出一陣滿足的哼哼。

    接著他清醒過來，看到自己大張開的雙腿。

    以及把頭埋在他兩腿間的莊文。

    “?。　绷盅园l(fā)出一聲尖叫，飛起一腳把那個正觀察著他腿間的男人踹下了床。

    “痛死了?！鼻f文捏著自己的肩膀抱怨著，他摔到地板上去的時候落地姿勢不太美妙，在桌腳處把左肩撞了一下。

    “這還算便宜你，一大早就性sao擾的色魔?！?/br>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還在流血，而且，現(xiàn)在也不是一大早了?！币粋€巨大無比的呵欠，莊文齜牙咧嘴地坐在林言對面活動著肩膀。

    現(xiàn)在確實不是一大早了，時鐘已經(jīng)快顯示正午十二點(diǎn)。昨天不知折騰到何時才睡著，醒來的時候衣服和床單都換了新的，顯然是莊文完事以后換掉的。林言坐在餐桌旁，喝了一口碗里有些稀薄的粥，莊文正扯開襯衣觀察自己肩膀上的淤青，林言看到那肩窩上清晰的幾處齒痕，他連忙把碗端起來，粥的熱氣撲上他的臉蛋，成功地遮掩住了他的臉紅。

    “中午吃什么？”莊文重新把襯衣穿好，拿了個春卷咬了一口。

    “你不就在吃嗎？”林言趕緊把剩下的兩個春卷都丟進(jìn)自己的碗里。

    “你就吃這個？這么沒營養(yǎng)?！?/br>
    “蝦仁海鮮粥哪里沒營養(yǎng)了，你是什么大少爺嗎？每頓都要來倆大鮑魚？”林言沒什么底氣地回嘴，實際上他前段時間一直沒什么胃口，加上要省錢給奶奶治病，一日三餐往往被精簡到兩頓。因為不太會做飯也舍不得像以往那樣上館子，結(jié)果就是幾家外賣輪流著吃。上次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確實提醒他要注意營養(yǎng)問題，隨著胎兒繼續(xù)發(fā)育，他這么下去遲早營養(yǎng)不良。

    對面的人沒說話，那個被咬了一口的春卷剩在了桌上，等到林言把碗里的粥喝干凈，莊文突然提議要去外面吃。

    “我請客?！彼眠@干凈利落的三個字把林言的反駁堵了回去。

    有人要請客，不吃白不吃。雖然粥仍在胃里晃蕩，林言還是坐上了莊文的車。本以為他會在大商場里隨意找個館子，誰知道這家伙把車開進(jìn)了一個五星級賓館的場地。這是市里最高檔的飯店，經(jīng)常有名流來這兒落腳。他們從側(cè)門開車進(jìn)去，停車位各路豪車一應(yīng)俱全，堪比展覽中心，莊文這倆看起來開了好些年的中檔小轎車，在里頭實在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是要吃飯嗎？怎么來這兒？”走進(jìn)大廳，高高的穹頂上吊著一大盞水晶吊燈，服務(wù)人員全都西裝革履，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香水味，林言不由得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一個戴著帽子的女人和他們擦肩而過，他覺得她的臉很是眼熟。在這么一塵不染的地上走路，他連步子都變得小心翼翼。

    “這兒也對外提供餐點(diǎn)，他們廚房做的意菜很正宗?！鼻f文倒是沒怎么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依舊大跨著步子，輕車熟路地往大廳左手側(cè)的餐廳走去。林言別無他法，只好跟在他后面，一臉嚴(yán)肅的侍者對他倆鞠了一躬，幫他們推開了門。

    餐廳里只有一兩桌人在吃飯，一個一身皮草的貴婦嬌嗔地笑著，把自己的一只玉手搭在了身旁的男士身上。莊文領(lǐng)著林言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下坐下了，窗戶外頭是個花園，一大堆金絲菊正在怒放，在陽光的照射下，燦爛得像用金線紡成的。

    襯衣筆挺的侍者給他們送來菜單，林言打開一看，上頭是一堆外文，連張配圖也沒有。他望向?qū)γ娴那f文，這家伙根本沒看菜單，而是直接對著服務(wù)員發(fā)問了。

    “今天主廚是誰?！?/br>
    侍者報了個長長的外國名。

    “還成，就按我的慣例上菜吧?！?/br>
    “您平時那款紅酒訂完了。要給您換個年份嗎？”

    “你不是要開車嗎？”搶在莊文回答前，林言提醒他。要知道林言自己的駕照進(jìn)度還停留在科目一，莊文不能開車的話，他們就只有走回去了。

    “哦，對。那就不要紅酒，給我們來份鮮榨果汁?！?/br>
    “什么慣例？你對這里很熟啊。”侍者轉(zhuǎn)身離開，林言忍不住陰陽怪氣。

    “每次拿到工資來這里揮霍一下?！鼻f文笑得露出兩排白牙。

    “看來你是不攢錢的了?！?/br>
    “以前不，現(xiàn)在嘛，我在考慮了?！?/br>
    直覺告訴林言要是去問這人為什么現(xiàn)在開始考慮，會得到一個能令自己生氣的答案。于是他果斷閉上嘴，打量起了周邊的環(huán)境。有新的客人走進(jìn)了餐廳，看起來都是這里的住客，男男女女每一個都是對“有錢人”這一詞匯的生動詮釋，后頭有桌點(diǎn)菜的時候，林言聽到好幾句不知是哪國的外語。

    他的目光落回到莊文身上，這家伙穿了件牛仔外套，長褲也是牛仔材質(zhì)的，頭發(fā)有些凌亂，看起來像個出來逛街的大學(xué)生，正拿著手機(jī)給什么人回消息。雖然這身休閑裝扮在這里十分惹眼，簡直就是雞立鶴群，但莊文表現(xiàn)得就跟在自家客廳一樣自然，他的神經(jīng)大條不禁令林言欽佩，人沒什么羞恥心果然是能過得比較愜意。

    “慣例”被送了上來，無需品嘗，只用鼻子林言就能判斷出這些菜品用料的價格不菲。他不禁猶豫地望了望莊文，要是這小子付不出來錢這臉可就丟大了。如果到頭來還是要自己買單的話，他回家第一件事絕對就是把莊文的行李箱扔出去。

    “放心，我剛拿了筆分紅。”接受到他的視線，對面的人壓低了聲音安撫他。

    “我只是在擔(dān)心你吃完這頓還交不交得起我的房租?！边@么輕松就被看穿了，林言多少有些不自在。

    “有可能。你接受別的補(bǔ)償方式嗎？”

    “算盤別打得太響了！”

    有別人買單的時候林言向來不在餐桌上矜持。他把那一桌子菜吃了個精光，還叫人用保溫盒打包了份小點(diǎn)心。莊文結(jié)賬的時候他偷瞟了眼賬單，差不多是外頭的三倍，偶爾來這么一頓倒也在可接受范圍內(nèi)。一分錢一分貨，這兒的意面所用的奶油口感確實是他所吃過的最好的，奶香濃郁又不讓人起膩。只是這一頓熱量大幅超標(biāo)，今天的晚飯他要跳過了。

    從酒店出來，莊文把車開到了一處百貨超市，林言本以為他要買什么日用品，誰知莊文卻一本正經(jīng)地挑起了菜來。

    “做什么？”

    “做晚飯啊?！鼻f文從一堆散發(fā)著腥味的生蠔里剔出了幾個，小心翼翼地把它們?nèi)M(jìn)了塑料購物袋。

    “你還會做飯？”這句話給林言的沖擊不比剛才在酒店里小。

    “會一些，畢竟以前念書的時候一個人住?！?/br>
    “念書？中學(xué)不都應(yīng)該強(qiáng)制住宿嗎？”

    “是大學(xué)。”一盒蘑菇被扔進(jìn)了購物車。

    “這么說，你不應(yīng)該還在上學(xué)嗎？”仔細(xì)想來，莊文也不過二十歲，是應(yīng)該念大二大三的年紀(jì)。

    “只念了一年就退學(xué)了，家里出了點(diǎn)事?！鼻f文聳了聳肩膀，挑了一大把青菜拿去稱重了。

    搞了半天這小子又是個家道中落沒啥技能只好出來賣身的落魄富二代，坐在回家的車上，林言在心里給莊文下了定義。GIN公司旗下的演員很是有幾個屬于這種人，林言以前也和其中一個家伙合作過，那小子還蠻討人喜歡的，合作完后還約過林言幾次，不過床技實在笨拙，每次他一暗示要去開房，林言就找借口開溜，幾回下來，那家伙也放棄了。

    回到家里，給獨(dú)自在窩里憂郁的大米開了個新鮮的rou罐頭，看著它低頭擺尾的樣子，林言想明天一定要帶它出門遛遛了。這陣子他這個主人當(dāng)?shù)煤懿粔蚋瘢竺自诩医憔昧?，都掉了不少狗毛?/br>
    “林言，高壓鍋在哪兒？”他一邊擼著狗一邊癱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里的肥皂劇，主角正梨花帶雨的時候，莊文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了。

    “沒有！”大米在地毯上翻了個身，露出它軟乎乎的小肚子，熱烘烘的，林言一把摸上去，感覺這狗最近長了不少rou。

    “怎么會沒有？”莊文的聲音靠近了，這下是從沙發(fā)背后傳來的了。

    “為什么一定要有？”林言扭過頭去，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莊文線條流暢的下巴。站在沙發(fā)后的人低下頭，他的眼窩有些深，白日的光線從背后照來，給他的臉鍍了層柔和的金邊。

    “我又不在家里做飯?！焙颓f文對視了一會兒，林言把視線重新投回到電視屏幕，現(xiàn)在在那兒梨花帶雨的變成了兩個人。

    “好吧?！睙o可奈何的聲音，“我現(xiàn)在去買一個?！本o跟著是朝門口去的腳步聲。

    “你要干嘛？”林言在沙發(fā)上坐起來，對著莊文的背影大喊，“我不吃晚飯的！”

    對方仿佛沒聽到，直接開門走出去了。

    “有錢沒處花！”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走廊罵了一句，話音落下，大米汪汪叫了兩聲，也不知是不是在附和。

    把電視換了好幾個臺，節(jié)目全都無聊至極，正想著要不要去補(bǔ)覺，手機(jī)響了起來。拿起一看，仇姐給他發(fā)了短信，告訴他劇本初稿發(fā)過來了。

    “先看看，有什么建議就講給我，這兩天要把劇本定下來，好去選演員定場子。這個月底第一場要拍好?！?/br>
    林言看了看日歷，現(xiàn)在是十月初，后天他要去醫(yī)院檢查，月底的時候他懷孕三個多月，看來GIN是想趁著他肚子還沒大到行動不便多拍幾場。

    把郵件打開，林言草草地掃了一眼劇本，說是劇本，其實更像是隨手一寫的情節(jié)提要。敷衍潦草的程度在他這些年的從業(yè)經(jīng)驗里也能排得上號了。這個初稿基本就是對那部老片的劇情提要，主角和不同的人在各種場合zuoai，沒什么起承轉(zhuǎn)合，屬于林言自己都能搞出來的東西。

    “致敬程度太過頭了吧?！彼o仇姐發(fā)了條回信。早知道完全照搬也能叫寫劇本，他不如主動請纓拿下這份編劇錢。

    剛放下手機(jī)，仇姐的回信就來了，“一成人片還要什么創(chuàng)意？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看看有哪些戲是你不想拍的，告訴我，不然開機(jī)后就不好改了。”

    又把那草稿看了看，倒是沒什么出格的戲碼，整體都算中規(guī)中矩。就是開頭有場戲，為了表現(xiàn)主角的放蕩生活，他要和一個男人在電影院放映廳里zuoai。

    “電影院戲要怎么拍啊？我得提醒你影廳里都有監(jiān)控?！彼堰@個問題指了出來，GIN還說這次拍攝要低調(diào)，拍這場戲搞不好就能讓他們上社會新聞了。

    “不用你cao心，我們找了個快拆掉的廢棄影院。不過有時間限制，等你去檢查可以開機(jī)后第一場咱們就拍這個?！?/br>
    “那我沒什么問題了。”

    “對合作演員有什么要求么？可以供你挑幾個合意的哦?！边@條短信后還跟了好幾個jian笑表情。

    望著頭上空蕩蕩的天花板，作為一個很有職業(yè)精神的成人片演員，林言向來對合作搭檔不怎么挑剔，思來想去，他告訴仇姐要“選幾個帥一點(diǎn)的alpha。”

    飄蕩的眼神落到了客廳里某個人的箱子上，他緊接著又發(fā)了條短信過去。

    “絕對不要選莊文?！?/br>
    兩條消息發(fā)過去，遲遲沒得到回復(fù)。走廊里傳來了敲門聲，莊文回來了。

    “買了些什么？”林言翻身下了沙發(fā)給他開門，看著他從汽車后備箱里搬下好幾個紙箱子。

    “微波爐。”莊文在廚房里拆開那些紙箱，迅速用這些還泛著嶄新金屬光澤的家當(dāng)填滿了料理臺。

    “真是閑得沒事干?！绷盅怎饣氐缴嘲l(fā)上躺著，讓大米跳上來趴在自己身邊，“這個月電費(fèi)你來交！”

    他沒聽到莊文的反對意見，廚房里傳來了洗菜的聲音。

    莊文在廚房里忙活了一個多小時，大米被香味勾引，屁顛屁顛地跑進(jìn)去討食了。林言雖然也好奇得要死，但他極力克制住自己，表現(xiàn)出一副“還是電視節(jié)目比較好看”的樣子。雖然那些人在電視上說了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光顧著豎起耳朵聽廚房里的動靜了。

    快七點(diǎn)的時候，莊文宣布開飯，林言裝聾作啞，等到莊文叫了他三遍，才慢悠悠地從沙發(fā)上起身走過去。

    “做這么多，根本吃不下。”餐桌上擺了四菜一湯，海鮮粥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林言雖然立志今天不吃晚飯，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在他肚子里的饞蟲在蠢蠢欲動。

    “吃不完明天熱一下就行了?！鼻f文遞給他滿滿一碗粥，順帶給他加了一大勺炒雞胸rou。

    林言把一勺粥送到自己嘴邊吹了吹，在莊文眼也不眨一下的注視中喝了下去。

    “怎么樣？”對面的男人就跟個等待老師批作業(yè)的小學(xué)生一樣，林言都能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一絲緊張了。

    把那個飽含著雞湯汁的生蠔咽進(jìn)肚里去，又夾了一筷子蘑菇品嘗，才輕描淡寫地回答他。

    “還可以?！?/br>
    事實上這是個大打了折扣的評價。從小到大林言也就吃過奶奶做的飯，而她手藝平平，做飯在她這兒的意思就是把食物弄熟。與之相比，莊文簡直是飯店主廚水準(zhǔn)。

    “我還擔(dān)心你嫌味太淡呢，不過看來你的口味比較輕，跟我一樣。”對面人的眼睛笑成了兩道彎月，語氣快樂地上揚(yáng)。

    捧著粥碗，眼見自己這么一句話就讓莊文如此高興，林言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傍晚的陽光從廚房的天窗灑了進(jìn)來，給莊文的黑發(fā)涂上了一層光暈，廚房里的水龍頭關(guān)不太牢，水滴落到不銹鋼水槽里，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被那雙眼睛注視著的時候，林言覺得那聲響也回蕩在自己的胸腔里。

    這時候的莊文讓他想起一個人。

    說著不吃晚飯了，結(jié)果一下子吃到撐。趁著莊文在廚房里收拾，林言給大米套上繩子打算帶它出門散步。剛走到門口，兜里的手機(jī)響了。是仇姐回過來的消息，簡單至極的兩個字母。

    “OK?！?/br>
    看著這條回復(fù)，聽著走廊那頭流水洗過碗碟的聲音，一股莫名的罪惡感爬上了林言的心頭。大米在他腳邊歡叫著，他連忙打開門，跑到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