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問莊睿辰酒店天花板裝鏡子是什么用途。莊睿辰想了片刻回答：“安寧，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花樣還挺多的！”

    安寧終于從平躺的姿勢支撐起來，重重地推了莊睿辰的肩膀一把，將他從身上推開，表情嚴肅而認真，仿佛他們是在討論一個嚴謹?shù)膶W(xué)術(shù)議題?！安辉S笑，我跟你說正經(jīng)事！”

    因為安寧的態(tài)度不容置疑，莊睿辰收斂了不懷好意的笑容，畢竟安寧是他的“師兄”，甚至算他的半個“導(dǎo)師”。他憋著笑說：“主要是這個事吧，它本身就不太正經(jīng)。告訴你天花板裝鏡子是用來當穿衣鏡，涂脂抹粉用的，你信嗎？”

    安寧的心里當然早就有了答案，他只不過是拒絕承認。他早就該想到，一個直男和男性好友結(jié)伴出行，明明有那么多旅館可選的情況下，為什么要選情人酒店入住？為什么要選單人床有鏡子的房型？

    侯哥看顧嵐生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時常浮現(xiàn)在安寧的腦海里。現(xiàn)在他徹底明白了，那就和他自己看顧嵐生的眼神如出一轍?？墒橇钏偎疾坏闷浣獾氖?，顧嵐生怎么可能是？那么顧嵐生在美國留學(xué)的前女友又作何解釋？

    安寧恍然大悟一般，抱起床頭柜上的書包，把里面的東西一股腦全部傾倒在床上，然后從雜亂無章的物品中翻出了手機。

    “你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了？”莊睿辰一頭霧水地看安寧仿佛被附身著了魔一樣的行為舉止。

    “請你給我點空間！我需要確認個事情！”安寧大聲阻止了莊睿辰的關(guān)心，于是莊睿辰也不敢動了，呆呆地端坐著等安寧。

    安寧剛剛認識顧嵐生的時候，就開始持續(xù)關(guān)注對方的QQ空間狀態(tài)。顧嵐生的空間狀態(tài)沒什么可疑的。不過QQ還有另外一個博客（blog）的功能。根據(jù)發(fā)狀態(tài)時的設(shè)定，也會在博客那里同步發(fā)布。有一次，安寧點進去了顧嵐生的博客，發(fā)現(xiàn)了有一個性別設(shè)定為男的好友的點贊留言。那時，安寧沒有多想，平時也不會去特意翻看博客內(nèi)容。

    此刻，安寧才覺得可疑。于是，他又一次進入了顧嵐生的博客。從頭至尾翻看了一遍。終于，安寧找到了那個經(jīng)常在博客里為顧嵐生點贊的男性好友。他在顧嵐生的狀態(tài)下寫了一些十分曖昧的話語。

    例如“剛回家，想你了，出來見面？”

    或者是帶有顏色的玩笑話，“你什么尺寸我還不知道？”

    諸如此類的曖昧的言語，顧嵐生都不曾給予任何回應(yīng)。葉安寧屏住呼吸顫抖著手點進那個頭像，還好他沒有對陌生人隱藏。里面有男孩遮住部分面容的照片，他留著半長的頭發(fā)，還很年輕。他時常分享一些上課或者和同學(xué)課堂討論的照片，看樣子是在國外大學(xué)。更加巧合的是安寧通過男孩發(fā)出的登機搬家的狀態(tài)可以得知他開始留學(xué)的時間是2011年夏季，也就是顧嵐生失戀的那個夏天。

    還有一條狀態(tài)，那個男孩寫道“就缺個女朋友了！一切都準備好了！”

    安寧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他終于獲得了這件事情的原貌。原來，沒有什么異國求學(xué)而拋棄顧嵐生的前女友。有的只是一個男人，比顧嵐生小幾歲，和顧嵐生談著一段地下的戀情，卻還始終堅持自己是異男，將來要結(jié)婚生子傳宗接代。

    安寧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恨顧嵐生，而是無比地心疼。他一點點也沒有因為知道嵐生的真實取向而歡呼雀躍，覺得自己終于有機會了。相反地，他對于嵐生的遭遇感同身受。他甚至開始理解嵐生對自己的拒絕。受過傷的人要重新開始是多么艱難，更何況誰知道葉安寧是不是下一個拋棄他的人？

    安寧努力讓自己冷靜，但最終還是沒忍住給顧嵐生發(fā)了消息：“風(fēng)哥，和你確認個事。之前，你說去美國留學(xué)的那位前任，他是不是男生？”

    “你怎么那么嚴肅？沒出事吧？”一旁的莊睿辰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

    “我沒事，莊睿辰，麻煩你可不可以出去，讓我安靜一會兒！”因為內(nèi)心如一團亂麻，安寧也沒工夫掩飾自己的糟糕情緒。他只希望莊睿辰可以有多遠走多遠。

    莊睿辰也被安寧影響，開始焦躁不安。安寧一定是遇到什么大事。平時的安寧即使對莊睿辰煩了，也會在他的撒嬌耍賴攻勢下，表現(xiàn)得極有耐心，好言好語，可是今天安寧的口氣完全變了，特別這還是在他們膩膩歪歪，你儂我儂以后。這樣的狀況讓莊睿辰不知所措。如果安寧告訴他發(fā)生了什么，也許他還能努力幫忙想辦法解決。可現(xiàn)在他只能在一旁抓耳撓腮地干著急。

    莊睿辰無可奈何，干脆套上浴袍默默出了房間。安寧沒有注意到莊睿辰的出走，一邊等待顧嵐生的回信，一邊專注地一條一條翻看顧嵐生的舊狀態(tài)，幾乎到了著魔的地步。

    “安寧，你怎么突然這么問我？”顧嵐生終于回了信息。

    安寧試探地問：“別誤會，我們之前都沒有明確說過，就默認你的前任是女生。只是最近我突然有一種直覺，他應(yīng)該是男生。所以，我想得到你的親口確認。”

    過了片刻，顧嵐生給了回復(fù)：“是的。他是男生?！?/br>
    安寧又問：“如果我沒有記錯，在前任之前，你也有別的感情經(jīng)歷，所以他們都是男生？還是有男有女？如果你拒絕回答，我也可以理解?！?/br>
    這次顧嵐生很快給出了回復(fù)：“能算得上經(jīng)歷的都是男人?！?/br>
    安寧自嘲地笑了兩聲，他真是天底下眼盲心更盲的第一名了！他和顧嵐生聊了那么久的時間，甚至都同床共枕過幾夜，竟然都看不出對方的取向。

    而且，有多少次顧嵐生其實早已給了他線索。例如交往過密的朋友是一對同志情侶，一起出游的是中年同志，還有前輩應(yīng)該也是gay吧？他們是不是都知道安寧對嵐生的心，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全世界只有他像個傻瓜一樣，天天自責(zé)掰彎了直男，帶著負罪感在感情里被牽著鼻子走。

    顧嵐生撥來了語音電話。一接起來，就聽到顧嵐生迫切地解釋：“安寧，我是有苦衷的！”

    “所以，學(xué)姐，前輩，侯哥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你的真實取向，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安寧問。

    “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隱瞞你，你必須理解我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只是陌生網(wǎng)友，我沒有必要和陌生網(wǎng)友交代所有真實的個人信息吧？我需要保護隱私。”

    “當然，可以理解?！卑矊幊姓J。

    “再后來，我們在現(xiàn)實中見面。但是，你也見過我的家人，知道他們是那種非常傳統(tǒng)的長輩。況且，我還是家里的獨子。除了我身邊的同志朋友，我不曾和任何家人、同學(xué)、同事或朋友出柜，包括學(xué)姐。因此，在你和我的家人朋友有大量交集的情況下，我不得不留一手?！?/br>
    “我也會替你保守秘密?！?/br>
    “你很單純，你對我的感情根本逃不過我周遭的明眼人，比如學(xué)姐，她早就看出來了?！?/br>
    “我真有那么露骨？”安寧極其不好意思地回憶起初見時的點點滴滴。

    “后來，我們變得越來越好以后，就更不知道怎么開口。在你沒有提及這個話題的前提下，我也不想這么突兀地澄清。”

    “那你有想過什么時候要告訴我真相嗎？還是你打算一直對我隱瞞？”安寧委屈的是自己對顧嵐生掏心掏肺，恨不得把全部都捧起來給他，可是在他心里始終對自己設(shè)防。

    心灰意冷，這么久以來第一次，安寧覺得是不是應(yīng)該放下顧嵐生。

    顧嵐生還在道歉：“安寧，你千萬不要生我的氣！我只是想等到我做好答應(yīng)你的準備的時候再告訴你。”

    顧嵐生說在等他做好答應(yīng)安寧的準備。他想過答應(yīng)！他會答應(yīng)！所以，他只是需要時間去撫平傷痕。重新拾起勇氣來接受安寧的感情。

    原來一直是安寧誤會。顧嵐生對別人的態(tài)度都是和煦如春風(fēng)，卻偶爾會莫名其妙地對安寧生氣。安寧一直以為被討厭了。有人說過最親近的人才會互相傷害。是不是顧嵐生早就把他當成自己人？

    還是安寧太心急。如果他像溫水煮青蛙一樣，慢慢地讓嵐生感動。他們也不會到今天。

    “我沒有生氣。我和你約定過的，我就在這里，我哪兒也不去，我在原地等你?！卑矊幷J真地承諾。

    兩人懷著滿腔的情緒，卻相隔千里，安寧多恨自己此刻不能站在顧嵐生的身邊。他有很多很多的話想當面和嵐生說。

    過了片刻，顧嵐生問：“安寧，我好像聽到你那里的聲音？你不在學(xué)校嗎？”

    安寧才回到了現(xiàn)實，抬頭望見莊睿辰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來了，他抱著雙臂靠在門口，皺著眉頭，大概已經(jīng)把安寧他們的對話聽了一些。

    安寧只好快速結(jié)束這次通話：“我在外面，馬上回家。你早點睡吧，我們有空再聊?！?/br>
    安寧此刻并沒有釋懷的輕松。更多的問題出現(xiàn)了，他該拿莊睿辰怎么辦呢？他們這樣算相愛過嗎？安寧自己都搞不清楚。

    因為無望地愛著顧嵐生，有那么一些瞬間他逃避了，從莊睿辰身上獲得了片刻喘息。這個人是無需他非常用力去討好，就會對他百般呵護的。雖然，他也許從來沒有把莊睿辰放在戀人的位置，卻也抵擋不住他的溫柔，以及京城太子爺?shù)墓猸h(huán)。

    “我想要不我還是回家吧......”安寧小心翼翼地說。

    安寧的話瞬間激怒了莊睿辰，他三兩步踱到安寧的床前，翻身上床牽制住了葉安寧。他的動作比剛才還要粗魯。

    “放手！很痛！”安寧試圖掙脫，卻始終被牢牢控制在對方的手掌心。

    “眼看著到了我的地界兒，你以為我會輕易放你走！”莊睿辰的表情很可怕。

    安寧帶著哭腔說：“莊睿辰，你聽我說，我們不能這樣下去！對你，對我都不好！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引起了你的誤會，如果有，那我道歉。但是。你應(yīng)該走正軌，而不是和我繼續(xù)犯錯......”

    “你才知道我們早就不在正軌上了??！是不是太遲鈍了！”莊睿辰粗暴地吻著安寧的脖頸下方一塊發(fā)紅的皮膚，“還是說你故意吊我胃口？那你成功了，跟你上床感覺真tm太好啦！”

    安寧腦子里轟隆隆仿佛驚雷擊碎了什么重要零件。

    他們是鬧著玩的，他們只是寂寞無聊，才相互慰藉?？涩F(xiàn)在，安寧連自己都無法欺騙了，他怎么還能欺騙別人？

    安寧雙手用力地將莊睿辰的胸膛推開，低著頭，眼淚不爭氣地狂流：“都是我的錯，我們結(jié)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