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菠蘿if,失憶的皇帝,1
瑞香清晨會賴床,尤其皇帝睡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因為對方總是醒得更早,起得更早,兩人說上幾句話,他又回去睡了,怎么看這都是賴床。實際上獨自一人的話,瑞香并沒有這個毛病,一覺睡醒,就要起身,新的一天還有許多事要忙。 這日他醒來時摸到身邊溫?zé)崛犴g的rou體,習(xí)慣性地閉著眼睛抱上去,頭往男人胸口蹭:“今天不走了?嗯……是休沐吧,那就再睡一會兒……” 夫妻日久,瑞香早習(xí)慣了皇帝有空的時候二人總是膩在一起,日上三竿還一起賴床并不是什么少見的事。然而他剛抱上去,直覺性地就發(fā)現(xiàn)了什么異常之處。手心貼著的皮膚繃緊,肌rou起伏,皇帝似乎很緊張,或者很……警惕的樣子? 他瞬間清醒,抬起頭來。 兩人昨夜又是鬧了半夜才睡,都赤身裸體,許多事情根本無從隱藏。 瑞香從清醒的男人眼中看見警惕,打量,冰冷而陌生的疏離,甚至還有毫不掩飾的輕慢和惡意。他打了個哆嗦,幾乎是下意識地扯過被子將自己裹起來:“你……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丈夫絕不會這樣看他,像看著一個毫無興趣的陌路人。瑞香向來知道丈夫不是什么世人眼里的好人,但哪怕是關(guān)系最僵硬最生疏的時候,他也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對待。他本能地知道,發(fā)生了極其不好的事情。 被子被他卷走,皇帝的身體就此赤裸,瑞香咬著口腔內(nèi)的軟rou,見對方居然絲毫不覺得陌生,又沒有任何不適,對袒露身體沒有任何反應(yīng),越發(fā)覺得事情棘手。偏偏他睡在里側(cè),想要起身都不容易,心念電轉(zhuǎn)之間,瑞香爬起來張嘴就要大喊:“來人?。。 ?/br>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猛然彈起撲上來的男人壓住了身子,捂住了嘴。男人一只手放在他脖頸上收緊,雖然不算十分用力,但威脅之意極其明顯,眼中更是透出冰冷殺意。瑞香被嚇住,又卷在被子里無法掙扎,噙著淚帶著恨意看著他。 門外響起膽怯的詢問聲,大概是害怕出了什么事:“陛下?娘娘?” 陛下二字一出,瑞香看見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動作一頓,眼波一閃,片刻后慢吞吞地揚聲回答:“無事,不用進來?!?/br> 頓了頓,又補充道:“都退遠些?!?/br>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果然遠去了。 瑞香心生絕望,癱倒在床,幾乎要閉上眼睛,但又不甘心,想起宮里還有自己的孩子,眼前的人甚至身份未定,他哪敢就此放棄?無論如何總要保持清醒,慢慢周旋的。 然而對方也并不打算輕易放他自由,讓他再度呼救。一面起身捂著瑞香的嘴剝開他身上的被子,隨手用腰帶把他的手捆起來不讓他動,又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威脅:“你說,是他們進來得快,還是我擰斷你的脖子快?” 瑞香立刻放棄了再度呼救的想法。 男人似乎也并不確定自己的身份,見他暫時乖順,就放開他下床,走到鏡子前細看。瑞香看著他用丈夫的皮囊摸了摸臉,似乎極其驚訝。 難道他認識皇帝?這身體的魂魄到底是從何而來的?為何會忽然在皇帝身體里蘇醒?皇帝呢?他到哪里去了? 瑞香想一想簡直要大哭,卻又必須忍著,只好死命地咬住嘴唇不語。 那男人看了片刻,回過頭來:“我如今二十幾歲?” 這說法很微妙,瑞香立刻一愣,反問:“你記得自己是多大?” 大概是獲取了足夠做出判斷的信息,這男人雖然仍不肯輕易靠近瑞香,甚至四下摸索片刻,不知道從哪里抽出一把鋒刃如秋水般的匕首把玩,但卻回答了他的問題:“十九?!?/br> 瑞香又是一愣,驟然發(fā)現(xiàn)他的行動確實有些少年人的輕佻活潑,不夠穩(wěn)重,但面對如此巨變,居然也能輕易適應(yīng)…… 他又問:“你是誰?” 這個在皇帝體內(nèi)的年輕人似乎并不習(xí)慣被違逆,尤其是被一個赤身裸體還捆起來的美人違逆,立刻投來不滿的威脅眼神。 瑞香哪會怕他,憤憤瞪回去:“你盡可以不告訴我,我也不會告訴你任何事?!?/br> 初來如此陌生的地方,身份也發(fā)生改換,做皇帝可不是能容得下失誤的,瑞香也不是沒有威脅對方的辦法。 果然,那堅持與瑞香隔開一段距離的男人略作思考,也就不情不愿地說了:“我是皇后嫡子,圣人第九子,封為越王?!?/br> 瑞香腦海中一聲巨響。皇后嫡子,封為越王,國朝至今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夫君。十九歲,算起來這時候先帝還沒有登基,他說起自己的出身自然只會說皇后之子,而不是圣人之弟。 但此時還不是可以松懈的時候,瑞香多少也知道這個時候季凜所遭遇的事情?;屎笊硭溃踔翛]有喪儀,他雖為嫡子卻飽受磨難,不得不縱情聲色,斗雞走狗,正是誰也不信的時候。 瑞香極力想催自己做出有效的努力,但腦海中還是一片震驚的空白,好一會才想起回答對方的問題:“你三十二歲了。你父親在宏輝六年過世,你兄長……當(dāng)時的太子起兵入宮繼位,你被改封齊王出宮建府,五年后,先帝駕崩,你繼位了。” 對面那熟悉的臉上居然出現(xiàn)了陌生的呆滯神情。瑞香即使在這種明知道自己有性命之憂的時刻居然也覺得這幅模樣值得記下來。然而似乎是意識到他還在看,皇帝臉上的表情立刻消失,又看了他一眼,似乎終于意識到這不是父親的妃妾美人,而是自己的妻妾之流。 既然是自己的人,如此對待也太粗暴,此時的越王略有些后悔,但還沒到輕視危險而放了他的程度,只是免不得又上下打量一番被捆縛在床上,赤身裸體,無助至極,像是離開堅殼的柔嫩貝rou般的美人,拋接著匕首問:“你又是誰?” 他似乎并不怎么把自己已經(jīng)登基,且老了十幾歲的事放在心上?;蛟S是沒有什么真切的感覺吧。 瑞香幾乎不想回答他,但又不能不說,閉了閉眼,強忍住裸體相認的羞恥:“我是你登基之前定下的繼妻,你登基后,就立我為后。我出身長安萬氏,我父親是萬諱云宸?!?/br> 十九歲的越王很大可能和萬家沒有什么牽連,而當(dāng)時的萬家雖不說數(shù)一數(shù)二,但也是數(shù)得上來的名門,他至少應(yīng)該知道的。瑞香知道在他的記憶里沒有自己,也根本顧不上委屈。因為此時拖延越久,被人發(fā)現(xiàn)異常的可能越大,不管是為了什么,他必須在短期之內(nèi)取信于越王,兩人至少要達成一定的默契,免得露餡,引起不必要的動蕩。 雖然不知道丈夫還能不能回來……想到這里,瑞香又想哭了。 看到他眼里的淚光,越王忽然沉默一瞬,上前來把匕首放在枕畔,替瑞香松綁。瑞香一得自由,立刻重新卷起被子遮掩自己的身子,低著頭帶著鼻音率先開口:“既然你就是越王,雖然不是他,但為今之計也只好讓你先熟悉起來。你若是答應(yīng)不傷害我和我的孩子,我愿意配合你?!?/br> 這段話讓越王下意識不快的地方太多,譬如你不是他,譬如只好,譬如這妻子居然覺得要和自己做交易才能換得母子平安,但什么都比不上得知自己有孩子了,越王終于露出幾分興趣:“你有孩子了?有幾個?” 瑞香見他至少對孩子還是關(guān)心的,無論是出于血脈,出于好奇,但總算沒什么反感,心下松了一口氣。他熟悉的那個皇帝已經(jīng)是這個年紀過了七八年后的樣子,實在是太不像了,陌生得他根本什么都把握不準,心中更是恐慌。幸好還有孩子,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盡量平靜地答道:“我只生了三個,頭胎是宗君,第二胎是雙生,一個兒子,一個宗君。其余人給你也生了不少,大公主是齊王妃所出,還有二公主,二皇子,兩個宗君?!?/br> 越王的面色更加緩和,也不管他下意識地在躲自己,坐在瑞香身邊,難得溫和幾分:“你放心,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總不會虧待了他們?!?/br> 瑞香抬頭看一眼,眼圈發(fā)紅,什么也沒說。 想起方才發(fā)生了什么,越王難得露出些許遲疑,片刻后又因?qū)Ψ降睦涞行┎蛔栽?。他倒不是沒有見過美人,但眼前這一個卻也十分出眾。容貌出色還不算難得,但氣度膽量尤其令人欣賞,更何況對方的地位,對自己的了解,所生的三個孩子,無一不說明原來的自己對這位皇后不僅是敬重的態(tài)度。 如此,他也心生好奇,但卻從來沒對任何人假以辭色,又還沒娶妻,難免拿捏不準態(tài)度,又因為瑞香的冷淡而生出被挑釁的緊繃。 不過他自認是個負責(zé)任的人,倒也不介意哄哄愿意合作的皇后,于是伸手要撫摸他的頭發(fā):“只要你好好聽話,安分守己,我也不介意仍舊如他那樣對你,反正,我們畢竟是同一個人。” 瑞香立刻躲開,根本不愿意給他碰,一雙眼睛簡直像要噴火,控制不住否認的沖動:“你才不是他!不要碰我!” 越王身邊全都是試圖得他寵愛的美人,何曾被人避如蛇蝎過?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他向來是個冷酷無情的聰明人,既然對方有用,倒也不會因為些許忤逆行為而翻臉,但終究心中不悅,冷下臉來放棄了親近的舉動,眼神冰冷:“你最好懂事一點。” 瑞香心中悲痛,又不舍得丈夫的rou身,更不能不顧及家人和孩子,恨恨回了一句:“那你最好放尊重些!” 越王氣笑了:“我自己的妻子,孩子都生了三個,難道碰都不能碰了?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他這態(tài)度越發(fā)顯得可憎,瑞香一點都不知道這個橫眉豎目冷臉無情的死孩子到底怎么變成自己的丈夫的,但知道對方?jīng)]法立刻弄死自己,倒也不怎么害怕了,冷哼一聲:“你和他并不一樣,又何必裝出這些溫情?我也不需要你這樣對我,只要你不是他,你做什么都是白費?!?/br> 越王臉色黑沉,似乎被他氣得不輕,片刻后忽然又若無其事,只是盯著他看,慢吞吞問:“他對你而言,就這樣特別?你們兩個,到底是如何相處的?” 瑞香不說話了。 越王也并不追問,起身叫人進來,盥洗穿衣。 宮人都覺得今早十分不尋常。先是皇后叫人,后來卻又是皇帝叫他們走遠了,按理來說這就該是早起歡好,然而他們進來時室內(nèi)倒也沒有歡好過的跡象?;屎蟪林?,皇帝似乎也不對勁,他們更是大氣不敢出地伺候著,唯恐被遷怒。 只當(dāng)是早上帝后爭執(zhí)甚或吵架了吧,盥洗之后皇后又照常讓他們上了早膳,留皇帝吃完,吃完之后皇帝更是一拉皇后的袖子,低聲道:“陪我?!?/br> 只兩個字,皇后也便跟著出門了。 怪哉,怪哉,怪到李元振發(fā)現(xiàn)皇帝甚至都亂了套,出門后甚至還四下望了一眼,倒是皇后率先上了御輦。 罷了,他只當(dāng)沒看見吧。 一行人到了長生殿,越王迫不及待地揮退從人,看向瑞香:“別鬧脾氣,你知道輕重緩急?!?/br> 瑞香仍然冷著臉坐在窗下,一身素淡卻襯出容色的十分嬌艷,坐在那里無形中有幾分懾人的氣勢,看起來雖不似越王記憶中的母后,但卻也一眼看得出身份尊貴,脾氣更是不小。然而越王也還記得,自己醒來時懷中抱著溫軟赤裸的身軀,觸感柔潤光滑,豐滿美妙…… 他天生不愛只知溫柔順從,或者爭奇斗艷的姬妾,理想中的妻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越有脾氣和膽量,越有無法摧折的傲骨和堅持,才越美不勝收。按理說,這個皇后他本該滿意的,但此時此刻,這點脾氣全沖著他來了。 尚未娶妻的越王多少覺得吃不消,不得不先放軟了態(tài)度,踱步過去,看著美人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瑞香不言不語,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