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的布道工作匯報算是告一段落，一大堆新名詞、一大通新想法，成功引起了趙云樓的興趣，接下來，就該談白騰鳴的事情了。

    但他身為一個廟祝，直接找上門來問西真武宮方丈的人選問題，顯然是極其不合適的，所以他繞了一圈子，還是從自己身上切入。

    “這次來玄元觀拜見老都管，是因為對布道事務(wù)中的一個問題，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做。”

    “哦？你說說？”

    “老都管或許知道的，我為無極院方主的時候，力主推動建立慈善金，力圖將朝廷對農(nóng)戶的青苗錢歸還原有的面目，讓農(nóng)戶真正能夠度過災(zāi)荒?！?/br>
    趙云樓點頭：“這件事情我知道，谷陽縣當(dāng)年做得不錯，還是取得了成績的?！?/br>
    趙然嘆了口氣：“可是后來西真武宮張監(jiān)院想要推動這一制度在全府鋪開的時候，卻遇刺了。這件事情便沒有推動下去。到了如今，原本做得比較好的谷陽縣其余地方，都漸漸廢除了，慈善金制度只在我君山廟地區(qū)施行?！?/br>
    “聽說效果還不錯？君山的慈善金制度，施行的很穩(wěn)定，整個君山百姓都受益了?！?/br>
    “您老也聽說了？”

    “我聽你們龍安府新到任的夏知府說的?！?/br>
    “啊……哈哈，這個，讓您老見笑了?！?/br>
    “那你有什么問題嗎？”

    “是這樣，我下一步想在新擴大的君山布道區(qū)內(nèi)推廣這一制度，但我原來君山地區(qū)的百姓都是山民、流民出身，授的是我君山廟的田產(chǎn)，里面也沒有地方豪強，實施慈善金制度時沒有什么阻力。而現(xiàn)在新增了三萬人，其中不少是當(dāng)?shù)乜N紳大戶……”

    “阻力會很大？”

    “會有一點阻力，但這都不是什么大事，我有這個信心化解，將慈善金制度推行下去。我唯一擔(dān)心的是，不知咱們玄元觀是什么態(tài)度？老都管和李監(jiān)院，對我推行慈善金有什么想法？”

    趙云樓沉思片刻，問：“其實你想說的是無極院的事吧？”

    趙然道：“老都管英明！縣衙那頭，孔縣令是贊同推行慈善金的，當(dāng)年也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慈善金才在谷陽縣取得了初步成效。所以現(xiàn)在的問題，是無極院會不會對慈善金的推行造成阻礙的問題。而這個問題，又要看西真武宮是否會插手，最終的一切，追根究底還是要看玄元觀對這一制度的態(tài)度問題?！?/br>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趙云樓表態(tài)，說玄元觀支持趙然推行慈善金，那好吧，接下來我就要跟你們要政策了。最大的政策，就是給我一個寬松的環(huán)境，把那些爛七八糟的擋路人給我踢掉，換上愿意支持我的人。

    如此一來，推薦白騰鳴這個人選就順利成章了。在葉雪關(guān)的時候，人家白騰鳴可是在策論中專門寫了青苗錢改革一事的，我肯定希望這樣的人來擔(dān)任我的領(lǐng)導(dǎo)對吧？

    如果玄元觀不支持慈善金制度的推廣，那就什么都不用說了，咱們打道回府吧，就當(dāng)沒來過——事情就這么簡單。

    想要跑官就得從政策大局上著眼，大政一定，什么權(quán)位職司都是小節(jié)，根本不須費多大氣力。要官就可以要得理直氣壯，要得光明正大，不搞鬼鬼祟祟的歪門邪道！

    趙然等著趙云樓表態(tài)，但趙云樓卻沒表態(tài)，他瞇著眼睛看了半天趙然，看得趙然從最開始的理直氣壯，漸漸變得有點心虛，這才開口：“有些事情，從下面慢慢做起就好，非要那么大張旗鼓做什么？有縣衙方面支持你，又是在你君山廟范圍內(nèi)做事，無極院怎么干涉你？”

    “老都管，我就是想要一個良好的布道環(huán)境……”

    “這樣吧，你的這些話，我想想再答復(fù)你。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在云水堂么？”

    “啊……我在青城廟，葉雪關(guān)的時候，和邢廟祝比較熟識，就到他那里打秋風(fēng)去了，呵呵。那個……”

    “行了，你跟青城廟待幾天，等我這里想好了，回頭再找你，今日就先這樣吧?！?/br>
    趙然醞釀好的腹稿只說出了一半，后半段正準(zhǔn)備見真章、推舉白方丈的時候，卻直接被趙云樓堵了回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著實有點郁悶。但趙云樓已經(jīng)送了，他怎么好賴著不走？只能含笑著無奈離去。

    將趙然送走，趙云樓叫了一個巡照房的道士：“你去看看李監(jiān)院那里有沒有空，我有事去見他?！?/br>
    過不多時，那道士過來回稟：“監(jiān)院正在接見川西宣慰司齊鎮(zhèn)守，說您要有空，就一起參與晚宴，若是不得空，就晚上宴后再說?！?/br>
    趙云樓皺了皺眉：“齊太監(jiān)？他來做什么？你跟監(jiān)院說一下，我這里事情多，晚一點再過去吧。”

    趙云樓在自家書房內(nèi)處理著公務(wù)，吃了寮房送來的晚飯，一直忙活到夜里，又讓人去監(jiān)院那邊打聽，聽說齊太監(jiān)走了，這才起身，去見李云河。

    李云河顯得略微有些疲倦，拿著塊濕巾，一邊擦臉，一邊啜茶。

    趙云樓進來以后找了把交椅一靠，問：“監(jiān)院，聽說齊太監(jiān)來了？他們鎮(zhèn)守府不是一向和咱們道門不相往來的嗎？”

    李云河搖了搖頭：“也不知怎么了，聽說咱們要考慮龍安府的方丈人選，便上趕著找上來了?！?/br>
    趙云樓奇道：“這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李云河道：“據(jù)他說，川西宣慰司的老李對他有救命之恩，他想幫老李活動活動，從川西宣慰司那個地方調(diào)到龍安府來。”

    川西宣慰司是川省西陲的一個轄地，級別類同州府，宣慰司的顯圣宮，同屬于川省十九道宮之一。顯圣宮的方丈遷轉(zhuǎn)西真武宮方丈屬于平調(diào)，但位置不同。

    川西宣慰司直面吐蕃，壓力非常大，日子不好過，想要平調(diào)龍安府，從情理上也說得過去。

    但以趙云樓看來，實情肯定沒有那么簡單，冷哼一聲，道：“那他不是和老葉打擂臺了？老葉能答應(yīng)？”

    李云河慢條斯理道：“那也不一定，說不得老葉就同意了呢？顯圣宮的方丈過來了，是不是就把位置空出來了？老辛想去當(dāng)龍安府的方丈，資歷差了點，但去川西宣慰司那種艱苦危難的地方任方丈，是不是就更合情理了呢？”

    “想法真好啊……老葉不是最看不起太監(jiān)的么？怎么會和姓齊的走到一起了？”

    “大業(yè)當(dāng)前嘛，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放下的呢？”

    “也不知總觀是怎么想的，真是……”

    “戒急用忍，萬事不要著急，天塌不下來。你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