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斐什么都知道。

    也許他還只是個小嬰兒，但他知道，一個叫程研之的男人把他帶到這個世界，然后他瘋了。還有一個叫蘇婉柔的女人把她抱到了姬家，然后她也瘋了。

    程斐沒有感情。他每天感受著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看著他們?yōu)榱藷o聊的東西尋尋覓覓，如癡如狂。

    我大概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程斐在襁褓里想，因為我是怪物，所以程研之死了，蘇婉柔也死了。

    1歲多的程斐從不哭鬧，只是靜靜的坐著，思考著他過于短暫的人生。周圍的傭人們經(jīng)常私下說斐少爺看人的眼神很可怕，根本不像個小孩。

    有人告訴姬詩，程斐是個怪物，姬詩不信，姬詩說他是個天才。但誰又能知道怪物和天才究竟有什么區(qū)別呢？

    剛會走路的程斐被姬詩領到了另一個小嬰兒的身邊。小小的，軟軟的，甜甜的睡著，還幸福的打著小呼嚕。

    姬詩笑著對程斐說：“斐斐啊，你看這是你弟弟小瑜，以后你要好好照顧他哦”。

    程斐有弟弟了，小小的一個團子，開心了會咯咯笑，傷心了會嗚嗚哭。會跌跌撞撞的向他跑過來，伸出小胖手，一邊奶聲奶氣的叫哥哥，一邊要抱抱。

    這個便宜弟弟真的太能鬧騰了，推倒玻璃花瓶，磕上樓梯臺階。一會兒沒盯住，就會雞飛狗跳。程斐只能暫時停止思考人生，全心全意的照顧弟弟。

    等回過神來，程斐與他的便宜弟弟一起學會了哭，學會了笑，學會了與熟人微笑道別，學會了與生人點頭致意。他從怪物變成了人。

    姬詩經(jīng)常與自己的家奴一起帶著兩個孩子讀書，玩耍。程斐發(fā)現(xiàn)他的弟弟是個傻的，一讀書起來就會睡得天昏地暗，等程斐在知識的海洋里游完回到岸邊，他的弟弟會悄悄擦擦嘴邊的口水，傻乎乎的看著程斐笑。

    程斐喜歡四個人相處的時光，姬詩經(jīng)常會教他和弟弟一些他很喜歡的科學實驗，他們偶爾會在家里炸的濃煙密布。姬詩的家奴就會很生氣的說：“主人，您怎么能帶小孩子做這么危險的實驗?！倍г妱t尷尬的狡辯道：“我只是在提前教他們實驗的艱辛而已?！?/br>
    然后姬詩死了。

    6歲的程斐突然開始害怕。

    或許他真的是怪物。因為是怪物，所以他周圍的人都會死。

    程斐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弟弟，他什么都沒有了，他只有他的弟弟了。

    姬詩死后，程斐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什么實權(quán)的姬驍從科學院回來匆匆繼任了家主之位，沒過多久就回去了。姬家主宅迎來了實際上的主人，姬詩的丈夫吳秧。這個男人用了幾十年的時間，終于成功掌管了姬家。

    吳秧入住主宅后，先是把程斐搬離了姬昊瑜的身邊。

    “家奴這種低賤的東西，怎么能和主人在一起?！?/br>
    之后又改了姬家以前那十分懶散的家奴規(guī)矩。程斐經(jīng)常能看見姬詩的家奴帶著一身傷回到住的地方。

    程斐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見到弟弟姬昊瑜了，他十分焦慮。聽說小瑜被他爺爺徹底管理起來，每天要學習很多不喜歡的東西，過的很不開心，天天哭鬧。而姬家像忘記了他的存在，既沒有像以前似的維持著小少爺一般的生活，也沒有像對待姬詩的家奴一樣動輒打罵。

    這樣像透明人一樣過了幾周，程斐被通知去后院。給他領路的女仆一臉憂心的看著他，對他說：“斐少爺，老爺給家奴定了個懲罰日，等會您去可能會受點苦?！彼q豫了一下，又接著說：“少主應該也會來的，您忍一忍，少主肯定會幫您的?！?/br>
    終于可以看見小瑜了！

    程斐恨不得讓女仆快點帶他去后院，左右不過是去挨打，他天天看姬詩的家奴受罰，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就能得到特殊待遇。

    靠近后院便傳來姬詩家奴的哀嚎。他趴在刑架上，臀瓣遠遠看去如兩顆黑紫色的rou球，多次挨打的屁股上滿是深褐色的rou痂。一個壯碩的仆人在吳秧的指揮下對著早已傷痕累累的屁股高高舉起了厚重的皮鞭。

    “啊啊啊啊啊啊啊”　變了調(diào)的慘叫聲從家奴口中喊出。

    皮鞭劃過一個飽滿的半圓，狠狠的抽在家奴的皮rou上。早已被打爛的屁股被這一鞭抽裂幾道rou痂，露出了里面尚未長好的嫩rou。

    帶路的女仆被嚇的哭了出來，她緊緊的攥著程斐的手，仿佛不愿意把程斐交給揮舞鞭子的惡魔。

    程斐本人倒是很淡定，他遠遠的看見了坐在刑架前的姬昊瑜。姬昊瑜似乎被眼前殘忍的一幕嚇到了，整個人楞的像只小小的鵪鶉，坐立不安。

    程斐很快被帶到了刑架旁，姬詩的家奴被打的如同一灘爛泥，粗魯?shù)娜栽谝贿?，仿佛就是他程斐的未來?/br>
    姬昊瑜看到程斐先是驚喜，但馬上就面色蒼白，驚恐的看向吳秧。

    “爺爺……你不能這樣……斐斐他是我哥哥啊……”

    吳秧從椅子上起身，示意仆人把鞭子遞給他。對姬昊瑜說：“小瑜，他不是你哥哥，他只是個低賤的家奴。在這個家里，我可以做任何事，更何況是懲罰一個家奴。”

    程斐看到了久違的弟弟，和驚慌的姬昊瑜相反。被綁在刑架上的他不僅不害怕，甚至有點愉快。

    皮鞭如大雨降落一般噼里啪啦的抽在程斐身上，吳秧年紀大了沒多少力氣，程斐覺得那鞭子比想象中的好挨多了。他忍著身上的抽痛，心里想的卻是姬昊瑜。他的弟弟看上去瘦了，過的很不開心，死氣沉沉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的傻弟弟明明連看到只蝴蝶都能開心個半天，怎么能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的看著他，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程斐很委屈，他精心養(yǎng)到大的便宜弟弟，被吳秧帶走了幾周，就變成這樣了。一定得想個辦法留在弟弟身邊才行。

    鞭打的疼痛帶來的新奇感覺讓程斐的思維更加活躍。他想到了之前經(jīng)常被拖出去虐待的姬詩的家奴，突然靈光一閃。

    “嗚啊”　“好痛……”“求求您不要再打了……”程斐開始一邊哭喊一邊求饒。他像天使一樣漂亮的臉蛋上爬滿了淚痕，綁在刑架上的小小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每挨一鞭就劇烈的掙扎，沒多久便昏了過去。

    果然吳秧被程斐凄慘的樣子取悅了，他吩咐仆人，以后讓程斐繼續(xù)伺候少主。按照家奴的規(guī)矩仔細管著，該打的時候打，該罰的時候罰。

    當程斐再次睜眼的時候，姬昊瑜正坐在他旁邊哭的厲害。程斐忍痛起身摸摸姬昊瑜的頭，高興的說：“小瑜，哥哥不疼，以后哥哥可以和你在一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