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點，雨，車站。

    常清河靜靜地坐在墻邊候車的長椅上，看著車子一輛輛從面前呼嘯而過。買來的幾袋東西放在兩人腳邊，陸久燃的頭靠在他肩上，呼吸平穩(wěn)，已經(jīng)睡著了。

    廣告牌閃爍著藍光，地上的雨水模糊一片霓虹燈光。

    常清河從另一側(cè)口袋里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有一條消息。

    【常哥，你在M市對吧？我剛好跑新單子，過去給你拜年啊。】

    【大客戶突然停單，你還沒告訴我什么情況呢?！?/br>
    常清河沉默一會兒，回復(fù)：【我現(xiàn)在和他住一起?！?/br>
    對面過了好一會兒，發(fā)來半個屏幕的感嘆號。

    【我cao！什么情況？】

    【炮友而已。】

    對面又沉默了好一下，終于憋出了一句。

    【我會注意的，你讓我來吧?！?/br>
    常清河答應(yīng)了，將手機收起來，閉了閉眼。

    一種惡心感忽然翻上喉嚨，常清河厭煩得蹙眉，硬生生咽下去了。

    陸久燃的手搭在他腿上，無名指上是那枚戒指。和他常年抹護膚品養(yǎng)成的細膩奶白不同，陸久燃一切都渾然天成，皮膚泛著冷白，手尤其的好看，骨節(jié)分明，線條流暢，沒有一絲多余的地方。

    還有一點和常清河不同，常清河渾身上下唯一的飾品就是常年掛著的戒指項鏈，也給了陸久燃。

    常清河低眉。陸久燃左右耳各三個耳洞，每次蹭他的脖子，就能感覺耳骨鏈冰冷透涼。

    帶著兩個項鏈，一個大的，懸在胸口；另是一個鎖骨鏈。

    手腕上是一塊表。

    冬天看不到，夏天能看到他在手臂上戴各式的手環(huán)。

    常清河認不出來，只知道價值不菲。陸久燃家世不錯，從不虧待自己，該用什么用什么，也不招搖，屬于乍一看只覺得好看，細細考究來會嚇一跳的類型。

    他全身上下唯一不精致的飾品，大概就是無名指上的那枚指環(huán)。

    常清河的視線久久停在上面。

    做工粗糙的銀戒，版型極為簡單，戒面還有些不規(guī)則的刻痕，像制作時想要刻下什么，卻因為手藝不精，只留下劃痕般的痕跡。除此之外倒也并非一無是處，因為戴的時間太久，已經(jīng)有了一層溫潤的光澤，忽視掉劃痕，倒也像模像樣。

    他們的手靠的很近，卻始終沒有觸碰在一起。

    雨漸漸小了起來，夜街上一片水浸的霓虹燈光。

    戴著戒指的那只手動了動，勾住了他的指尖。

    雨聲輕柔淅瀝，風(fēng)輕巧路過，安靜的仿佛能聽見不遠處夜歸人的腳步聲。

    他們靜靜地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陸久燃的手機響起來，方才打破了這片靜謐。

    常清河輕輕移開手，體貼道：“我去那邊買點吃的。”

    陸久燃面無表情看著還在響鈴的手機，點點頭。

    常清河撐開傘，到對面的關(guān)東煮店去了。

    他隨便點了些東西，老板是個姑娘，看起來年紀(jì)不大，倒是外向：“一個人出來吃東西?。俊?/br>
    常清河笑笑：“沒有，和……朋友一起?！?/br>
    “哦，這樣啊?！惫媚锇淹脒f給他，“那你倆感情真好，這么晚了，還淋著雨出來。他人呢？”

    “在那邊打電話?！背Ｇ搴咏舆^來吃了一口蘿卜，燙的嘶了幾聲，側(cè)身給她看陸久燃的方向。

    “哇，看起來是個大帥哥?！?/br>
    “確實是。”常清河說，又對她笑笑：“我不帥嗎？”

    “也帥?！惫媚锘ㄖy顫的笑起來，“不過你看起來就有女朋友的樣子，我可不敢亂夸。”

    “是嗎？”常清河說，“怎么說？”

    “說不上來，感覺吧?！惫媚镎f，“人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有歸屬的時候，和什么都沒有的時候，全都是不一樣的?！?/br>
    “大帥哥不像嗎？”

    “他一看就沒喜歡的人?！惫媚镂孀煨?，“肯定沒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常清河也笑：“看的很準(zhǔn)嘛。”

    “真的?。亢俸?，我其實也是亂講的啦?！惫媚镉行┎缓靡馑?。

    常清河不再說話，站著吃完了一碗關(guān)東煮，看見陸久燃放下手機，便提著他那份離開了。

    他走過去時，看見陸久燃靠在墻上。他身高腿長，衣品也不錯，隨便一靠就跟模特似的。只是模特本就鋒利的眉眼此時不耐煩地蹙著，讓人心里發(fā)緊。

    “吃嗎？”常清河把關(guān)東煮提起來。

    陸久燃接過來，吃了一口蘿卜，忽然說：“我姐給我打電話了?！?/br>
    “嗯?！背Ｇ搴涌粗?/br>
    “我要回家?guī)滋??！标懢萌既嗳嗝夹?，“……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br>
    “我就算了?！背Ｇ搴诱f，“你回家好好過年吧，別讓你jiejie擔(dān)心?！?/br>
    陸久燃嘆了口氣，看起來還想說些什么，又咽了下去，最終還是看著常清河道：“我就去四天。第四天就回來?！?/br>
    常清河笑了笑：“怕我一個人寂寞就不必了，遇見你之前我也是一個人過的?！?/br>
    他覺得自己臉上有些僵，便緩和了笑容，轉(zhuǎn)換話題道：“正好曬曬你的床單被子。”

    陸久燃笑了，忽然湊上來，俯身在他耳邊道：“等我回來，就拜托你再弄臟了?！?/br>
    被低音炮攻擊的耳朵瞬間通紅，常清河給了他肩膀一記，撒嬌似的不輕不重，陸久燃悶聲樂著，退開幾步，如墨般的瞳孔目光溫柔繾綣。

    “等我回來。”

    他說。

    ……

    常清河將東西一袋袋拎進屋里。

    他把袋子全部打開，一個個將物品歸類到該放去的地方。

    收拾完后，他在客廳呆呆站了一會兒，邁步去了房間。

    陸久燃的房間，雖然才住了沒多久，但已經(jīng)有他不少東西。常清河小心避開四周放著的東西，在床上呆呆坐了一會兒，躺了下來。

    陸久燃還有一件外套沒收起來，懶散的丟在床邊。

    常清河看了一會兒，摸過來，抱進懷里嗅了嗅。

    他抱著外套滾進被窩里，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