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滾滾翻涌的云層，當(dāng)然，蒼殊看不見。

    他的身邊坐著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七八歲。少年叫Hubert?Wirth，是Read名譽(yù)董事長沃斯先生的孫子，現(xiàn)在也是唯四知道蒼殊失明的人，另一個自然是他爺爺。

    那個中止了手術(shù)的電話，來自斐序，不過卻關(guān)乎尹承傲。

    尹承傲的奶奶，尹式現(xiàn)任董事長，去世了。

    蒼殊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吃了一驚，這位活到結(jié)束的大boss怎么現(xiàn)在領(lǐng)便當(dāng)了？然后他想起來，本來該在老人家發(fā)病時將她送往醫(yī)院的女主，現(xiàn)在可還在蒼氏的辦公大樓里兢兢業(yè)業(yè)呢。

    只是沒想到，沒有女主來幫一把，其他人竟然就不能發(fā)現(xiàn)了，可實(shí)在是……不得不說，生命有時候?qū)嵲诖嗳醯孟駛€黑色幽默。

    而原本，老人家雖然身體抱恙，但到底坐鎮(zhèn)幕后，余威猶在，那些尹家旁支、股東董事再怎么蠢蠢欲動，那些長久活在尹式威壓下的企業(yè)再怎么野心勃勃，吃相都不敢太難看。尹承傲接手公司后，雖遇到不少或大或小的麻煩，但都不會傷到筋骨。當(dāng)然，在言情里，女主在這段時期對男主的默默付出，才是重點(diǎn)。

    但現(xiàn)在，尹承傲面臨的局勢，一下險惡起來。

    按說，這不關(guān)蒼殊什么事……

    尹承傲勝，一切如舊。

    尹承傲敗，換個對手，也沒差。說不定沒有男主光環(huán)庇佑，新的尹式掌權(quán)人威脅還要小些。又或者沒有身份的阻礙，男女主還能舊情復(fù)燃一下，輕輕松松在一起，一起為了生活而奮斗拼搏。

    可蒼殊還是推掉手術(shù)，趕回來了。

    左思右想，蒼殊覺得，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自己好像是有些不忍心袖手旁觀。雖說不上深厚，但到底是有點(diǎn)朋友情誼在的，跟尹承傲，以及另外三個。便是如今在他的引導(dǎo)下，落得生分對立，但本質(zhì)上蒼殊心中坦蕩，他認(rèn)可這段友誼就好，與四人的態(tài)度無甚關(guān)系。

    且，從大局上來說，即便是不管尹承傲的結(jié)局如何，尹老太太突然死亡，引發(fā)的是商政兩界的震動，這么大的事，自己作為Read和蒼氏的當(dāng)家人，卻在遠(yuǎn)洋之外不問世事安心療養(yǎng)，可說不過去……而且手術(shù)還有風(fēng)險呢。

    反正左右是再等等的事情，塵埃落定他也好安心接受治療。

    不過，手術(shù)推后他還是松了口氣。把生死交到別人的手術(shù)刀下，果然挑戰(zhàn)人的承受能力！

    “＜英語＞快到了嗎，快到殊出生的地方了！”休伯特高興地叫喚起來。

    感受飛機(jī)下降的失重感，蒼殊知道自己興致勃勃出去一圈，不過四五天又回來了。

    ……

    尹式出事，宵風(fēng)堂、南宇、北極，當(dāng)然牽一發(fā)動全身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從私情上講，蘇驍他們當(dāng)然是站在尹承傲這一邊的，但他們背后偌大一個家族、集團(tuán)，都不是他們的一言堂，其他人還在待價而沽想著怎么站隊(duì)。

    也因此，本來四家向蒼殊集火攻擊的力量就分散了，正是他發(fā)展的大好時機(jī)。

    蒼殊也沒有因?yàn)樗饺藛栴}影響判斷，一切以公司和家族的利益為優(yōu)先。而在這個前提下，他又得費(fèi)神怎么在不損失或者極少損失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幫到尹承傲，特別是，還要悄悄地來。

    等到尹承傲經(jīng)歷了一系列事情，在尹式的地位暫且穩(wěn)定下來，已經(jīng)是一個月以后了。這一個多月，當(dāng)真是風(fēng)云測變。

    看上去，幾位主角也得到了洗禮，成熟穩(wěn)重了不少。蒼殊表示欣慰，沒白費(fèi)他這么cao勞。

    而要更進(jìn)一步穩(wěn)固住尹承傲的地位，則是聯(lián)姻。

    本來尹承傲和閔語馨在七八年前便完成了訂婚，而在尹老太太出事之前，兩家也是打算要完婚的。不過在尹式動蕩、尹承傲地位不穩(wěn)的時候，閔家有了一點(diǎn)別的聲音。還是閔語馨堅(jiān)持這門婚姻，才沒有給尹承傲的處境雪上加霜。

    …

    地點(diǎn)選在這座城市的教堂，羅馬式的建筑高大繁復(fù)，神秘而莊嚴(yán)。

    高官名流，富商巨星。其中讓人熟悉的一些面孔消失了，一些新鮮人開始登上大雅之堂，每一次動蕩都是一次洗盤。

    四少的地位依舊維持在頂尖豪門之列，加上彼此間的感情，蘇驍三人理應(yīng)坐在靠前的位置。尹承傲已然失去了最親近的親人，其他曾對他亮出獠牙的親戚，他也沒必要給好臉色。

    右列屬于男方家屬的首排座位，赫然坐著蘇驍三人，也無人敢有微詞。

    “語馨，那個艾筱雪來了，和蒼少一起?！被瘖y室里，閔語馨的閨蜜，也是她今日的伴娘突然進(jìn)來對她說到。

    閔語馨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覺得如今尹承傲和艾筱雪之間，大概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了。但是不知為何，還是突然感到了一絲不安，而邀請艾筱雪和蒼殊的請柬，她并不知道，看來是尹承傲自己的意思，而且一點(diǎn)沒有告知她。

    “你啊……”伴娘嘆息。她一直不看好這兩人的婚事，愛得太不對等了，雖然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女孩不可能一心追求所謂的真愛，但她還是希望摯友能找到一個貼心人。

    蒼殊和艾筱雪的出現(xiàn)，著實(shí)引發(fā)了一點(diǎn)sao動，但這里都是自持身份的人，沒有人吵嚷，只會用余光留意這兩位意料外的客人，三三兩兩低聲議論。

    一個尹式的強(qiáng)勁對手，一個新郎的前女友，真不知道是尹家或者閔家誰送出的請柬。

    蒼殊還好說，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做生意的，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而艾筱雪的身份，就實(shí)在尷尬了。

    大家坐等好戲。

    座位是隨邀請函寫好的，艾筱雪便挽著蒼殊徑直走向右側(cè)首席。這一排，蘇驍坐在靠近中央地毯的一端，而北亦瑄坐在最右邊，蒼殊便落座在北亦瑄的右手邊，兩人中間還隔著一人寬的距離。這一排就坐著他們五人，實(shí)在寬裕。

    “蘇、南在看你，北低頭?！卑阊┛焖倬喌貫樯n殊實(shí)時轉(zhuǎn)播，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

    那狀似親密的樣子，讓蘇驍幾乎咬碎牙。

    “恩?！鄙n殊并沒有與任何人寒暄的意思，只偶爾聽艾筱雪匯報一些有用的訊息，始終安靜地坐著，等待婚禮的開始。

    蒼殊其實(shí)有一點(diǎn)遺憾，沒能親眼見識一下頂級豪門的婚禮現(xiàn)場，一定各種亮瞎狗眼吧，唔，只能靠耳朵和艾筱雪牌傳聲筒過過干癮了。話說，牧師的廢話好多……

    要說蒼殊為何會不嫌麻煩出席尹承傲的婚禮呢？他又不在乎是不是駁了尹承傲的面子或者心意。

    蒼殊此來的原因還在于，擔(dān)心這個世界的大意志又冒出來造反，畢竟，男主要和女二結(jié)婚了??！

    事實(shí)證明，蒼殊的擔(dān)心還真沒有杞人憂天。

    事變發(fā)生在主婚人讓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時候，所有人都還掛著或真或假的祝福的微笑，“砰”的一聲槍響，破壞了這里的祥和美好。

    事情比蒼殊想象的要糟糕多了，他以為最多就是男方或者女方哪一邊突然悔婚呢！大意志這次搞得有點(diǎn)大?。∽屛乙粋€瞎子能做什么！

    再光鮮亮麗、高貴自持的人，在死亡的威脅前都是狼狽羸弱的，尖叫、哭喊和咒罵瞬間充斥了這座教堂。

    “嘣！”子彈射進(jìn)軟墊鋪成的木座中，聲音就近在耳邊。

    還有誰能比蒼殊這個看不見的人更無措的嗎？

    蒼殊被艾筱雪拉著躲在座靠后，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試圖從雜亂無章的噪音中通過子彈射擊的聲源來判斷持槍者的位置移動。

    這一注意，讓蒼殊面色凝重。

    因?yàn)樗l(fā)現(xiàn)，來者似乎是沖著他們這里來的！是前排的賓客？還是新郎新娘？

    “嘣！”這一擊，在他身后的地板上。

    蒼殊覺得，自己這里好像格外受眷顧，所以，難道是沖著自己來的？

    cao。

    持槍者是從最后排一路過來的，所以他這里又?jǐn)D了一些從二三排逃過來的人，擁擠掣肘行動，更讓他不知道周圍的觸碰推搡都來自誰，耳邊嗡嗡嗡的，一個女人的驚叫簡直快讓他失聰！

    突然，有誰推了他一下。一直抱著他胳膊的艾筱雪朝另一個方向倒去。

    “嘭！”眉骨撞到座位的邊沿，生理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蒼殊狂躁得想打人！可當(dāng)真是因禍得福，蒼殊的視覺暫時性地恢復(fù)了！

    這個時候根本容不得他計(jì)較能維持多久，蒼殊快速地辨析著自己的處境，他第一時間想要往艾筱雪倒去的方向把人拉回來，卻在偏頭的瞬間看到北亦瑄快要被人擠出座靠能遮蔽的范圍！

    “小雜種！北家的小雜種！”那個持槍的男人瘋狂地大叫著。

    原來目標(biāo)是北亦瑄！

    根本想也沒想，蒼殊一把抓住北亦瑄的手腕，想要把人拉過來卻有別人的阻隔，而蒼殊眼角余光卻分明看到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這里！

    北亦瑄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渾身都疼，但在恐懼的時候這點(diǎn)疼痛就不算什么了。而抱著他在地上滾了一圈的蒼殊已經(jīng)站了起來，順勢把旁邊的一根花柱踢了出去，撞上下一發(fā)子彈！

    阻攔下子彈，贏得片刻喘息之機(jī)，蒼殊立馬又要去將北亦瑄拉起來逃離這里。另一邊卻峰回路轉(zhuǎn)地響起一連串扳機(jī)扣空的聲音——沒子彈了！

    躲在最前端的蘇驍看準(zhǔn)時機(jī)撲向了失去武器的男人。

    蒼殊肌rou一松，從極端緊繃的狀態(tài)放松下來，繼續(xù)將北亦瑄拉起來。沒有威脅，動作當(dāng)然從容輕柔很多。

    “沒事吧？”蒼殊露出一個笑容。

    北亦瑄的心臟還沒有從剛才一系列的沖擊中恢復(fù)過來，砰砰跳著。對上蒼殊的眼睛，百味陳雜。“沒事，謝謝?！?/br>
    他感到詞窮，又覺得這樣對蒼殊太冷淡，便回以關(guān)切：“你還好……”

    下一秒，他的眼睛卻陡然睜大，透射著巨大的驚絕和恐慌！

    【玩家受到生命威脅，請問是否提交通關(guān)申請？】

    可能連一剎那都沒有，時間淡化了它的存在，蒼殊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一個特殊的空間，雖然仍能夠看到周圍所有的一切，包括就在眼前的北亦瑄的表情，可是所有景物都靜止了，覆上了一層灰暗的色彩。

    一動不動，寂靜無聲。

    而他自己，同樣不能動。這讓他探查一下到底是什么威脅到了自己的生命都沒有辦法。

    調(diào)適著大起大落的心情，從紛繁復(fù)雜的猜測中抽離，蒼殊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呼喚自己的導(dǎo)航：“安梓，這是怎么回事？”

    一張怪異的黑桃小王撲克出現(xiàn)在了他視線的上前方，蒼殊不能轉(zhuǎn)動的眼珠只能用余光去注視。

    “字面意思的那樣。”

    “……我是否提交申請有什么影響？”

    安梓譏笑一聲?！澳阋詾槟兀肯到y(tǒng)是看你要死了，給你個搶救一下的機(jī)會，你要是不提交，當(dāng)然繼續(xù)死唄。提交的話，就看審核結(jié)果了。成功就到下個世界或系統(tǒng)空間，失敗就繼續(xù)這個世界的時間線，顯然已經(jīng)是死局了。”

    “過則生，敗則死，就這么簡單?！?/br>
    說的簡單！

    要不是狀態(tài)被靜止，蒼殊覺得自己冷汗都要下來了！本來以為時間充裕，最大的難題就是復(fù)明手術(shù)如果失敗……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把生與死的選擇擺在了他的面前，刻不容緩地逼他做決定，而且分明就沒得選！

    “我……提交通關(guān)申請?！彼D難而決然地回答系統(tǒng)。

    【申請審核中……】

    三秒鐘后。

    【審核結(jié)——】

    蒼殊忍不住大叫起來：“這么快！有沒有認(rèn)真……”

    【——果：攻略失敗】

    蒼殊叫嚷的聲音戛然而止，滿眼的不敢置信隨著靜止空間的退去而恢復(fù)他原本一無所覺對北亦瑄微笑的樣子。

    “不！”

    在北亦瑄撕裂的驚呼中，利刃從后背刺穿了蒼殊的心臟，鮮血綻放在黑色禮服上是那么不明顯，痛覺都來不及蔓延開來，黑暗就拉著蒼殊的意識陷入了永眠，生命的光彩再也無法從那雙眼睛中亮起。

    ……

    主角卒。

    全文完，好了大家散了散了吧。

    ——猛虎落地式跪坐！（阿七慫兮兮）開個玩笑，各位看官我們繼續(xù)~

    ————

    已經(jīng)制住犯人的蘇驍聽到北亦瑄驚呼，那種從未在北亦瑄身上見到過的悲痛恐慌讓蘇驍?shù)男亩悸┝艘慌?，有什么可怕的預(yù)感叫他幾乎不敢回頭——

    “殊？！！”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莫大的，將他吞噬了的驚懼，蘇驍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丟下犯人和身邊所有的一切，沖到蒼殊跟前的。

    北亦瑄木然地站在那里，直到傾倒在他身上的人開始下墜的時候他才有了一點(diǎn)點(diǎn)知覺，他抬手想抱住，卻在下一秒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推開，狠狠地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保持著驚呆的樣子，沒有人機(jī)敏地馬上過來扶起他，他也不需要，他的眼睛根本沒有辦法離開那個人，其他一切都像是溺在水銀里，遲緩的，嗡鳴的，難以感知。

    “殊？你怎么樣，回答我，求求你快回答我……”

    “你睜開眼睛，別睡，醫(yī)生很快就來了，真的……”

    “你踏馬敢不敢說一句話！一個字！就一個字！其他的我來說，我有好多話的……”

    絮絮叨叨，似癲似狂，眼淚蓄在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好像下一秒這個人就要崩潰了似的。這樣的蘇驍是南宮易從未見過的，他印象中蘇驍似乎從未流過眼淚，而現(xiàn)在依舊沒有哭，但那更像是過于濃烈的悲傷抽干了水分，只剩下干涸龜裂的地面，再也沒有生機(jī)。

    南宮易也難過，也驚異，不敢相信被刺穿心臟的那個人是蒼殊，可他還是覺得蘇驍?shù)母星楸l(fā)得太強(qiáng)烈了。他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但這個時候混亂的思緒和情緒讓他無法多想，他只知道必須叫醒蘇驍，讓他從這種情緒中脫離出來。

    他走過去，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的平靜溫和：“驍，你冷靜一點(diǎn)，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救護(hù)車，你……”他不敢在這個時候說，被刺穿心臟的人，救護(hù)車來了也是徒勞。

    只是他的聲音被打斷了，兩個身影叫喊著朝蘇驍抱著的蒼殊撲去，是終于從恐懼中回過神來的尹承傲和艾筱雪。

    但這兩人的行動也被阻止了——

    “滾?。。　碧K驍像一只失控的野獸，“誰都不許過來！誰都不許靠近他！”

    南宮易幾乎要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他恍惚在那一瞬間，在蘇驍?shù)难劾锟吹搅撕抟猓欠N，要為一個人毀了全世界的恨意。

    ……

    ……

    兩年后。

    蒼氏和Read都發(fā)展得非常好。

    艾筱雪升為了蒼氏的CEO，外人都不理解蒼氏夫婦怎么敢放心把家業(yè)交到一個外人手里的。不過外人的看法有什么重要的呢，艾筱雪只管經(jīng)營好蒼氏就行了。

    當(dāng)年簽了合同答應(yīng)三年內(nèi)為蒼氏盈利一千萬的約定，早就完成了，早在蒼殊還在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天文數(shù)字，艾筱雪現(xiàn)在只是失笑。不過那份合同她還留著，有時候拿出來看看，覺得時光還停駐在當(dāng)年，愛戀青澀而溫柔。

    她其實(shí)并不是渴求權(quán)利、地位和金錢的人，很多年前她的夢想還是開一家花店。直到現(xiàn)在她也不覺得自己喜歡這種生活、適合這種生活，所以她只想培養(yǎng)著蒼旸長大，然后把這一切給他，本來就是屬于這個孩子的，所以應(yīng)該是歸還。

    而Read，沃斯先生已經(jīng)不做扯大旗的名譽(yù)董事長了，本來當(dāng)初就只是為了隱藏蒼殊而已?，F(xiàn)在Read的絕對控股股東、董事長都是斐序，那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斯文敗類居然抗的下來，艾筱雪也是蠻刮目相看的。

    他們兩人繼承蒼殊的職權(quán)，并沒有遇到多少阻礙，因?yàn)槎际巧n殊遺囑里面寫好了的，法律認(rèn)證。

    當(dāng)然，蒼殊不可能預(yù)料到自己會橫死在尹承傲的婚禮現(xiàn)場，遺囑是蒼殊為了手術(shù)意外預(yù)備的。

    要說蒼氏和Read這兩年來一路高歌幾乎沒有遇到什么阻礙，比蒼殊在的時候還要順風(fēng)順?biāo)?，也不僅僅是蒼殊挑的繼任者很優(yōu)秀，還因?yàn)橛腥藥兔Α?/br>
    比如說最近一個招標(biāo)，本來北極和蒼氏是最強(qiáng)勁的競爭對手，最后關(guān)頭北極的代表人卻退出了。

    這樣的例子還不少，當(dāng)然讓利的事情也不常有，更多的還是一些關(guān)節(jié)的打點(diǎn)，有種一路綠燈的感覺。四大豪門盤踞在華國近百年，能量果然不是蓋的。

    但他們這樣做，可不一定就有人感恩。

    艾筱雪時常疑惑年僅六歲的蒼旸到底懂什么，為什么會對尹承傲他們抱有那樣大的敵意。這樣很叫人懷疑，等以后公司到了蒼旸手里，那幾家就將迎來狂風(fēng)暴雨式的打擊了。

    僅憑蒼氏的話還是有些以卵擊石，她希望蒼旸作為那個人的弟弟，不要意氣用事，他的哥哥就最常這樣教育她了。

    哦，對了，蒼旸最討厭北亦瑄，艾筱雪懷疑小家伙是偷聽到害死自己哥哥的人就來自北家吧。

    那一天的情景，她到現(xiàn)在也不敢回想。

    用匕首刺穿蒼殊的女人當(dāng)然被抓到了，被抓到的時候，還在不斷叫嚷咒罵，說他們毀了她的兒子，他們都該死。

    那個女人是北真煦的母親，北亦瑄的繼母。

    她偷偷溜進(jìn)教堂，竟然也沒人認(rèn)出來，包括北亦瑄。本來北亦瑄也從來沒拿正眼看過這個女人，而且當(dāng)時那個狂躁的、枯瘦的瘋女人，更實(shí)在沒能和他記憶里那個美艷靚麗的貴婦人對上。

    至于另一個持槍的男人，他的目標(biāo)是北亦瑄，原因，竟然能夠追溯到好幾年前，北亦瑄和蒼殊相識的那一年。

    他和政要的情婦在郊外樹林里偷情，被北亦瑄撞見。那時他慌忙把人打暈推下斜坡跑了，北亦瑄的司機(jī)察覺到不對勁，進(jìn)了樹林沒找到北亦瑄，就以為是被那輛逃跑的車帶走了，一路追趕。

    最后人追到了，前因后果也水落石出，北彥文根本不是真心看重自己的大兒子，壓下這件事還是為了那個政要的臉面。真正震怒的是北亦瑄的外公陳老。

    政要那邊直接舍棄了情婦去承受陳老的怒火，但那個打暈北亦瑄的男人才是罪魁。男人本來也是一家中型企業(yè)的老板，長得不如何出眾，對女人卻很有一套，不然也不能勾搭到本來就身份敏感的有夫之婦。

    在陳老的打擊下，他失去了原有的一切。

    他當(dāng)然要報復(fù)，報復(fù)陳老，報復(fù)北亦瑄。

    北亦瑄是個比較深居簡出的人，防范得也緊，他要找到機(jī)會可不容易。

    而陳老，那次的山道剎車失控，便是他動的手腳了。他原本的身份還殘留了一些能量，費(fèi)點(diǎn)功夫弄到陳老的電話，告訴他北亦瑄病情加重的假消息，老人家果然心急離開。

    而蒼殊的出現(xiàn)，是他沒料到的。

    這個男人和北亦瑄繼母的行動趕在一天，倒是巧合。而男人的目標(biāo)雖然不是蒼殊，但若不是他引發(fā)的sao亂，女人也不會那么輕易的得手。兩人都與北家有關(guān)，如今整個蒼家都和北家不對付，也就不難理解了。

    按說，蒼殊的死與北亦瑄本人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北亦瑄覺得抱歉正常，但這么愧疚、悔恨，乃至在商業(yè)競爭中讓步，就讓人難以理解了。

    但艾筱雪知道為什么。

    蒼殊死后，一名律師找到了北亦瑄，說蒼先生生前在他那里寄存了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如果沒有蒼先生來提取，那么就寄存到委托人出現(xiàn)死亡意外，將此轉(zhuǎn)交給北亦瑄。

    那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寫著蒼殊手里全部的北極股份，而簽署日期，在蒼殊暴露身份出現(xiàn)在北極股東大會之前。

    除此之外，半年后陳老醒過來了，車禍的真相隨之水落石出。

    艾筱雪覺得，北亦瑄當(dāng)然該悔恨了。

    可是悔恨又有什么用呢。

    ……

    “未來之城”。

    這是原本的城西居民區(qū)，當(dāng)年蒼殊買下這里后，就開始計(jì)劃這個項(xiàng)目。在這座城中城里，體驗(yàn)最先進(jìn)的科技，完全未來式的生活。

    明明是故地重游，艾筱雪卻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記憶中破敗臟亂的影子了。

    坐在露天飲品店里，沒有服務(wù)員來詢問點(diǎn)單，艾筱雪的手指在看似普通的玻璃桌上滑動，整個桌面其實(shí)都可以觸屏cao作。

    她拖拽了一個菜單窗口到跟前來，很快地完成了點(diǎn)餐，動作熟練，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而她的指紋也早就登記在了未來之城中，一切消費(fèi)都有后臺自動扣除，不需要她不停支付，當(dāng)然賬單明細(xì)也是可以隨時查詢的。而第一次來的人，也只需要認(rèn)證一次指紋，就能永久體驗(yàn)這種便利。

    她在等人，不過在她對面坐下的人卻并非所約。

    “蘇先生。”她客套地打了一聲招呼。

    眼前這個男人，本來長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唇紅齒白，杏眼兒狡黠可愛，配上他的身高有種反差的魅力，是適合微笑的面相。在最初的印象中，這個人確實(shí)是愛笑的，作天真純良的模樣，幾乎把人騙去，因?yàn)樯n殊，她才認(rèn)清了這人笑臉下的不懷好意。

    但現(xiàn)在，這個人變得不茍言笑了。面部的線條變得有些凌厲，深沉得甚至帶了一點(diǎn)陰鷙。

    “你沒有陪他們回去？”蘇驍連客套都省了。

    他們，是指蒼父蒼母和蒼旸他們，之前艾筱雪都是全程陪同的?，F(xiàn)在蒼家一行人回去了，而艾筱雪卻留在了這里。

    對了，今天又是蒼殊的忌日，因?yàn)樯n家人不待見蘇驍他們，不允許他們來祭拜蒼殊，所以四人如果想來，總要等到蒼家人離開之后。

    “恩，等斐序?！卑阊┗卮?。

    “我想知道，他當(dāng)初為什么那樣做?！泵髅鞑皇钦娴囊獙Ω端麄?，為什么要故意讓人誤會？“我查過了，看上去不像有什么苦衷，我還是不明白，所以或許你能給我答案。”

    兩年，他當(dāng)然不可能傻傻查了兩年現(xiàn)在才想到來問艾筱雪，而是，他光是從打擊中走出來就花了太多時間了。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br>
    蘇驍試圖從艾筱雪的神情中找出說謊的痕跡，但是沒有，他感到失望，準(zhǔn)備離開，卻被艾筱雪的話挽留住了。

    “但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你們不知道的事?！?/br>
    你們？

    蘇驍偏了偏頭，左邊一桌坐著北亦瑄，右邊一桌是尹承傲和南宮易，真全乎。

    周圍幾桌竟也沒人，原來是這家店的老板把來的客人都引到其他地方了。老板也是熟人，黎萬，他一年多前就辭了司機(jī)的工作，在很多人還在猶豫的時候，帶頭進(jìn)駐剛落成的未來之城，用存款和艾筱雪的投資，開了家不大不小的飲品店。他的首要目標(biāo)是還清蒼殊當(dāng)年為他墊付的醫(yī)款。

    “在學(xué)長最后的日子里，他幾乎已經(jīng)完全失明了?！卑阊┱f的很平靜，只是那種淡淡的哀傷始終縈繞著她。

    可其他四人就沒辦法這么平靜了。他們首先就是否認(rèn)艾筱雪的話，那太荒謬了！可理智告訴他們，艾筱雪沒有說謊。

    “不可能，他救了我?！闭f話的是北亦瑄，他還記得蒼殊怎么帶他躲避子彈，又怎么失去了眼里的光彩。

    艾筱雪搖了搖頭。“學(xué)長并非永久性失明，偶爾會恢復(fù)。最開始的時候是偶爾會失明，然后漸漸越來越嚴(yán)重……”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蘇驍?shù)穆曇艉芨蓾?/br>
    “車禍那次，具體是怎樣的，學(xué)長并沒有告訴我，但黎萬哥跟我說，學(xué)長當(dāng)時渾身是血，卻并沒有受傷，所以我想，那應(yīng)該是陳老先生的血，而學(xué)長是背著陳老先生……”后面的話她沒有說，但在場的人應(yīng)該都能想象當(dāng)時的情景。

    特別是北亦瑄，他的外公只告訴了他昏迷前所經(jīng)歷的，卻原來，后續(xù)是那樣……

    蘇驍?shù)囊暰€掃過微微低頭的北亦瑄，眼底是蠢動的恨意。他的殊，所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和亦瑄有關(guān)啊……

    “所以，你們所看到的我和學(xué)長突然之間出雙入對，不過是我請求他讓我為他指路而已?！卑阊┛嘈?。

    尹承傲忽而瞪大了眼，他想到了蒼殊陪他度過的最后一個十月二十八，“在商場那次，他，他是不是也……”

    “商場？”艾筱雪微愣，然后想了起來，神色復(fù)雜，“原來那一次是你……”

    “我不知道……”尹承傲感到揪心的疼。他不敢想象，自己硬拉著一個失明的人跑，還把他一個人丟在陌生的地方，那人該有多么害怕無措！

    蘇驍顯然也想到了一些事。他竟然笑了笑，苦澀又帶著點(diǎn)自豪，“他裝得真好。”

    “是啊……如果不是你們老找麻煩，學(xué)長就能早一點(diǎn)接受治療，等他終于去了國外，卻又因?yàn)橐降氖禄貋?，就在他手術(shù)前一刻！如果他沒有回來，就不會……我真的不理解，他為什么要為你們做到這一步……”她捂著臉，感到了一絲崩潰。

    沒有人能回答她，他們比她更迷茫，心情更復(fù)雜。

    艾筱雪緩緩抬起臉，她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來了，或許學(xué)長真的做到了他說的那樣……”她沒有看四人等待的眼神，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了起來，“十年前，學(xué)長帶我出國那次，我問他，明明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為什么要做到這一步……”

    尹承傲也想了起來，四年前他和蒼殊一起去接艾筱雪回國的時候，也有提到這件事，不過看樣子蒼殊本人是一點(diǎn)不記得了。

    艾筱雪還記得十年前，蒼殊被她問得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沉吟了兩秒就說了答案，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實(shí)在叫人懷疑他有沒有用心回答。

    “學(xué)長當(dāng)時對我說……”

    當(dāng)年的少年掛著懶散的笑，對她說：

    “一切都是命運(yùn)的安排——而我，在命數(shù)之外，我是來為你們逆天改命的?！?/br>
    少女當(dāng)然不會知道，當(dāng)時有另一個在場的智慧體對蒼殊罵了句中二裝比犯。

    “學(xué)長確實(shí)改變了我的命運(yùn)，而你們…你們應(yīng)該也心里有數(shù)?！卑阊┱玖似饋?，方才流露的一些情緒已經(jīng)悉數(shù)收斂，神色恢復(fù)了生疏淡漠，“我告訴你們這些，是想讓你們知道，你們到底欠了學(xué)長多少，這是一個不該被遺忘的人，至少值得你們，懺悔一輩子！”

    艾筱雪是帶著恨的，雖然理智上她知道如果不是蒼殊自己瞎折騰，不會變成這樣，北亦瑄他們甚至算是蒼殊胡鬧的受害者。

    斐序的車就停在路邊，他看到艾筱雪過來，掃過后面神情晦澀的四人，很快收回視線，視若不見。

    ……

    四人沒想過要一起來，但也沒有非要錯開，最后還是一起到了蒼殊的墓碑前。他們來的時候，正和離開的艾筱雪他們擦肩而過。

    放下自己準(zhǔn)備的花，蘇驍看著墓碑上鐫刻的那個名字，突然開口打破了這沉重的沉默：“艾筱雪說得對，我們該記得他，不過，不是以朋友的方式?！?/br>
    “驍，你在說什么？”尹承傲不明所以地皺起眉，“難道你不把蒼殊當(dāng)朋友嗎？可是你……”可是你那么傷心。

    “我當(dāng)然沒把他當(dāng)朋友?！彼D(zhuǎn)過身來，看著尹承傲和北亦瑄，那眼神帶著種說不出的意味，“我把他當(dāng)愛人，我愛他?！?/br>
    尹承傲完全被這驚世駭俗的告白驚住了！

    南宮易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又覺得原來如此。他就說，蘇驍對蒼殊的感情，強(qiáng)烈的太不尋常。自己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蓋是從未想過女人叢中花蝴蝶一般的蘇驍有一天會愛上個男人，又或者，這感情太過一頭熱，叫人看不見曖昧的流動。

    就是北亦瑄，眼中也有顯而易見的波動。

    尹承傲還在驚疑：“驍你在說什么？你怎么會，怎么會……”

    蘇驍卻忽而笑了，譏嘲地，近乎殘忍地，又十分純良地：“難以置信？連我愛他都接受不了，那如果我說，你和亦瑄也愛著他呢？”

    “不！”南宮易驚慌地想要阻止。

    南宮易原本只覺得尹、北二人依賴蒼殊，他雖然對同性戀認(rèn)知意識較高，可始終沒覺得這件事會發(fā)生在自己周圍人的身上，可現(xiàn)在蘇驍承認(rèn)了，他才猛然反應(yīng)過來，尹承傲他們對蒼殊的感情可能也……而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明白過來，對尹承傲他們本人來說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蘇驍?shù)仄沉四蠈m易一眼，叫南宮易無端想起了兩年前蘇驍抱著蒼殊尸體拒絕任何人靠近時的那個眼神。

    讓人渾身發(fā)冷。

    尹承傲沒有注意到兩位好友間的互動，他還沉浸在剛才的拷問里，慌亂地想要否認(rèn)：“我沒有，你瘋了嗎，我是男人！蒼殊是男人，你也是！”

    蘇驍不以為然地一笑?！拔医棠阍趺凑J(rèn)清楚……”他還看了北亦瑄一眼，“你只需要想象一下，如果殊親吻你，你覺得怎么樣？”

    尹承傲被蘇驍?shù)脑捙眯邞?，可腦子卻不聽話地開始聯(lián)想——

    如果，如果那人親吻我……

    那還用說嗎，自己一定會推開他，踹一腳，還要罵他變態(tài)！

    可是腦補(bǔ)里的畫面不是那樣說的。

    呼吸迫近，唇上的溫度隨著觸碰互相傳遞。柔軟，炙熱。

    有什么從心臟的位置爆開，流竄到四肢百骸，帶起了一連串的酥麻，脫力，腳軟。

    南宮易感到無力甚至絕望，尹承傲的反應(yīng)，只要是沒瞎都能看出來，分明，喜歡的已經(jīng)無可救藥。

    可是那爆紅的臉很快又褪去顏色，變得慘白，眼淚在無聲地流。

    “恩？”尹承傲感到奇怪，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驚詫又茫然，自己竟然哭了？

    南宮易意識到，這是蘇驍?shù)膱髲?fù)，兵不血刃又鮮血淋漓的報復(fù)。

    北亦瑄看過這三人，轉(zhuǎn)身走了。

    他想，原來這出鬧劇是這樣的。我也喜歡那個人嗎？

    北亦瑄不知道，不過在他剛才的想象里，他確認(rèn)：如果一定要和誰親吻，他只想和蒼殊。

    這是愛嗎？如果是可就太糟糕了，因?yàn)槟莻€人一定沒有愛過我，而我也永遠(yuǎn)地失去了愛情。

    …

    尹承傲跪了下來，并非是雙膝朝前的跪禮，他兩腿叉開，佝僂著脊背，更像是失去支撐的跪倒。

    他還在哭，一個快要三十的男人，哭得像個嚎啕的孩子，眼淚和鼻水糊了一臉，狼狽極了，可是沒有哭聲，只有喉嚨里撕裂暗啞的哀鳴。

    南宮易沉默地站在旁邊。

    蘇驍也離開了，從另一個方向，與北亦瑄背道而馳。他沒有理會其他人的反應(yīng)，只有心里翻涌不息的黑色。

    抱歉了，我親愛的摯友們——

    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

    南宮易和三人漸行漸遠(yuǎn)，沒有人說什么，可是他自己過不去，畢竟一切誤會始于他的懷疑。他也知道他們四人回不去了。

    其他看上去好像還一切照舊。

    唯一掀起了一陣熱議的，是尹、閔兩家一再擱置的婚禮，宣布解除了。

    …

    “董事長又批評你了？”小劉湊上來打趣剛從辦公室出來的同事。

    那男同事嘆氣：“老大最近越發(fā)暴躁了，是不是欲求不滿啊，三十多的男人也不結(jié)婚，火氣全發(fā)到我們身上了，唉……”

    “董事長家里雖然沒有紅旗，但外面可指不定彩旗飄飄呢～”小劉猥瑣地笑起來。

    而尹式的董事長辦公室里，剛批評了下屬的尹承傲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郁氣，睜開眼看向桌上的一個裝飾品，臉上露出一絲不符他年齡身份的笑，溫柔，甜膩。

    那個裝飾品是個不倒翁，橢圓的蛋，白底黑斑，黑斑形狀大小不一，整體看起來像斑點(diǎn)狗的皮膚，朝向尹承傲的一面還有個顏表情，吊著欠揍的死魚眼，和某個人很像。

    這是他偶然在某個手工店里看到的，馬上便買了下來。

    他伸手點(diǎn)了一下不倒翁，不倒翁便搖來晃去，那小表情更欠揍了。

    他戳一下，念一句。

    “二狗蛋?！?/br>
    “說了等我……”

    “說話不算話的二狗蛋。”

    “……”

    “蒼殊……”

    “我喜歡你?！?/br>
    曾懵懂無知而錯過的愛情，現(xiàn)在只想每天說給你聽。

    你不用回應(yīng)，也無法回應(yīng)。

    我喜歡你，我自歡喜。

    ……

    北亦瑄又坐在畫室里，靜靜看著那幅一人高的畫，畫里熟睡在秋日陽光下的少年，美好如斯。

    …………

    痛，黑，冷。

    蒼殊在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聽到了系統(tǒng)冰冷的天籟之音：

    【玩家禮包：一次性復(fù)活卡——激活】

    【抽取復(fù)活任務(wù)：好人發(fā)卡皆是配】

    【四星】

    沒死？

    還能復(fù)活早說嘛！嚇?biāo)纻€人！

    蒼殊簡直想把安梓拖出來打一頓，這個把自己看戲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的辣雞系統(tǒng)！

    可一張嘴卻被嗆了好大一口水。他漸漸恢復(fù)的知覺告訴他，他在水里。

    他睜開眼，不顧液體直接接觸眼球的痛澀，心情沉重地發(fā)現(xiàn)，他還是看不見。

    他掙扎起來，而這一掙扎，他又發(fā)現(xiàn)，心口絞痛得讓人痛不欲生！突如其來的痛苦讓他又嗆了一口水，往水下沉了一截。

    ［安梓?。菟芟雴枂柺窃趺椿厥?，是這個身份原主自帶的毛病，還是說來自上個世界的后遺癥？如此巧合，讓他不得不懷疑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可那意味著情況更糟糕了，因?yàn)槿绻窃鞯膯栴}，那么就能和上個世界的腎虛二代一樣，可以慢慢消除。而另一種，就不好說了……

    但當(dāng)下這種情況也不適合他詢問這些，首先應(yīng)該自救！所以，［救我??！讓一個瞎子溺水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一來就領(lǐng)便當(dāng)后面就不好玩了對不對，只要人人都獻(xiàn)出一點(diǎn)愛……］

    ［閉嘴。］安梓簡直受不了，哪個溺水的瞎子這么能嗶嗶的？［這里的水不深，及你的腰而已，站起來，一直往右走就行了。］說完就不再出聲了。

    ［愛你。］個錘子，死撲克。凸(艸皿艸 )

    水流并不急，蒼殊放松下來后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水確實(shí)只齊腰，雖然有水流阻力，但事實(shí)上比平地走路更有安全感，因?yàn)樗梢岳硭?dāng)然地小心翼翼，而滿是石頭的河底通過觸感告訴他，他走的路，是什么樣的。

    終于，摸到了岸。

    他爬上來，躺在草地上喘氣。

    沒一會兒，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似乎是追趕在后面的馬蹄聲，然后是一個氣喘吁吁的充滿怒氣的中年男聲：“抓住他！”

    蒼殊連忙縮下腦袋，也不知道草叢能不能遮住自己。

    他聽到一陣亂糟糟的搏斗聲。蒼殊怎么也是跟小流氓打過不少架的人，依稀能判斷出被圍攻的那個人應(yīng)該處于上風(fēng)，不過隨著一聲悶哼，情況就逆轉(zhuǎn)了。

    那人應(yīng)該是被抓住了，然后是那個中年男人的辱罵：“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中年男人踹出一腳，又是一聲悶哼響起。

    “我女兒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個恩將仇報的東西！不過是個落魄武夫，病癆鬼，還敢跟我拿喬！清兒把你當(dāng)回事，我可不！給我打！”

    男人快意地看著那人被自己的家丁群毆，但猶自覺得不解氣。他把人揍了，女兒要是知道了肯定還要跟他置氣，只要這人還在，自己的傻女兒就斷不了念想，不然，把這小子……找個沒人的地方，之后再捏造個意外……

    中年男的小眼睛里閃過兇光。

    突然，他的余光撇到不遠(yuǎn)處趴在草地上的一坨不明物體。像個人，不過形象實(shí)在太糟糕了，比女兒剛撿到這病癆鬼的時候還要糟糕。

    應(yīng)該是個乞丐。

    靈光在他的大腦袋里一閃。

    “你們兩個，去把那個乞丐帶過來?！?/br>
    蒼殊壓根沒覺得這說的是自己，直到被人抓住拖走才反應(yīng)過來，乞丐？！

    不管怎么糟心，蒼殊還是反射性地垂下了眼睛，不讓人發(fā)現(xiàn)這是個更弱勢的瞎子。

    中年男油膩而惡心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清兒中了你的迷障當(dāng)你是個人物，我倒看看，等清兒知道你被個乞丐騎了，連兔兒爺都不如，她如何還能看上你！”

    蒼殊：？？？

    此話一出，兩個被制住的男人都劇烈反抗起來。

    “啊——”蒼殊一聲痛叫，心絞痛又來了！他看不到，他的臉已經(jīng)痛得刷白，冷汗直下，若不是咬牙挺著，早就該痛暈過去了！這種情況下，談何反抗！

    而另一個，似乎同樣身有病恙，且剛遭遇過毆打。

    終于，他們兩個都不敵，被打包帶走了。

    蒼殊不知道自己被帶去了哪里，他被人強(qiáng)行塞著吃下了什么東西，很快開始感到渾身無力。

    然后是有人給自己套上了一件衣服。

    外面很吵，吵鬧的內(nèi)容讓蒼殊怒火中燒，因?yàn)槟莻€中年男好像在宴請村民，說他有兩個下人要成婚，都是男子，只能來這個小村子避開閑言碎語，還望大家來捧個人場，見證這對新人成婚就好。

    農(nóng)家里常有娶不起媳婦的窮漢子，彼此搭個對過日子也不少見，雖然很少有郎郞配也辦個婚禮的，但大家對此類事接受度還比較高。關(guān)鍵能免費(fèi)打個牙祭，干嘛不？

    沒人注意兩個新郎，都扯開了腮幫子吃，一邊滿嘴說著祝福話，一邊贊頌這位老爺心善仁愛，連下人都這么關(guān)照。

    中年男嗤笑不已，不過是一些豬食，這些窮鬼卻搶得好似珍饈。不過這樣有了見證，回頭女兒再生氣，對這病癆鬼的意思也該斷了，饒是能接受自己丈夫被迫雌伏在別的男人身下，也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家丑還眾所周知。

    …

    這是一場簡陋而倉促的婚禮，蒼殊全程被人按著拜完天地。誰能想到自己前腳才在別人的婚禮上被捅了一刀，現(xiàn)在就換自己跟人結(jié)婚了，還是跟個男人？

    歐，法克。

    在被推進(jìn)一個房間后，身后就傳來了落鎖的聲音。蒼殊連忙把手指摳進(jìn)喉嚨，想把剛剛進(jìn)門前喂給他的東西吐出來。心里不斷咒罵，這是什么破地方，藥品管制呢！不要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些不明藥品?。?/br>
    努力半天，把自己折騰得夠嗆，卻徒勞無功。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蒼殊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臍下三寸升騰起來……

    而從房間的某個方向，傳來一聲不可描述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