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4 那是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你的衣服……”蘇硯棠抓起他的衣角,輕輕拍了拍,這個動作非常溫柔。 他輕聲說:“過年之前我們?nèi)ベI新衣服吧?!?/br> “我不會要你的禮物?!碧K臻搖頭,拒絕,“要送也該輪到我送你了。” 蘇臻說著掏出手機:“銀行卡報過來?!?/br> “干什么?”蘇硯棠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錢,還欠你十多萬呢。” “你不用急著還?!?/br> “快點!” 蘇硯棠無奈地從錢包里翻出一張卡。 蘇臻往那個卡號里打了兩次錢,每次五萬二。 “剩下的零頭我不想還了?!碧K臻一邊轉(zhuǎn)賬一邊皺了皺眉,“不是吧?才一年半,我什么時候花了這么多錢?” “學(xué)校的住宿費,生活費,我都給你算進去了。”蘇硯棠微微笑著看著他,“還完錢感覺怎么樣,是不是覺得無債一聲輕?” “才沒有?!碧K臻把手機塞進兜里,長長地嘆了口氣,“我要再存一筆錢,明年給你買禮物。一想就覺得生活好艱難,因為便宜的配不上你,貴的我又送不起?!?/br>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嗎?”蘇硯棠歪著頭問。 “有就不錯了,收禮物還這么挑剔?!碧K臻瞪了他一眼。 “那好啊,我不問了。” 蘇硯棠今天難得的好脾氣,他一直都在那里溫柔地說話,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只是那種笑容里有一點揮之不去的感傷。 心動這件事詭譎難測,有時候就取決于一瞬間的感覺。蘇臻看到他往前走,一束月光剛好從云端鉆出來,他一步踏進光暈之中,將那一整片月光踏碎成無數(shù)星輝,灑落在地上。 蘇臻那一瞬間,感到心跳隨著那些月光的碎片,一起四處迸裂開去,然后在心中升起一種特殊的溫柔。 “對了,你今天住在……”蘇硯棠猝不及防地回頭,看到蘇臻正盯著他發(fā)愣。 這是他第一次在蘇臻的目光里看到別的東西,看到了一種如碎金般的流動的光,熾熱地看著他。 沈霄穿著一身黑,突然如同幽靈一樣地竄出來,筆直地站在他們倆中間,一下子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蘇硯棠趕緊把目光移開,蘇臻也四下避開了目光。 “客人可以住在二樓,房間已經(jīng)都收拾好了?!鄙蛳霎吂М吘吹卣f,他的站姿非常挺拔,表情嚴(yán)肅,仿佛在五星級酒店服務(wù)過多年,無論現(xiàn)場什么氣氛,都不能阻止他完成工作。 蘇硯棠只好說:“來看看房間,你想住哪兒都行。” 蘇臻應(yīng)了一聲跟過來。 二樓的房間很寬敞也很整潔,因為他的姑媽還有周琰和夙鳴偶爾也會過來,所以有好幾個空房間。 蘇臻問他:“你住哪兒?” 蘇硯棠指了指其中一間,跟其他幾間完全沒有區(qū)別。 蘇臻又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蘇硯棠兩手一攤表示隨便。 蘇臻推門進去,這個房間里幾乎沒什么多余的掛件或者擺設(shè),一以貫之的簡單又整潔。墻紙摸起來有紋路,暖調(diào)的米黃色,整個房間里看起來很溫暖。 蘇臻果斷地說:“我要住你隔壁?!?/br> “好啊,當(dāng)然可以?!?/br> 蘇臻看著蘇硯棠的表情,覺得他今天無論說什么,蘇硯棠都會答應(yīng)他的。 沈霄已經(jīng)把所有需要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他走路悄無聲息,辦事效率如同閃電。這大概是他自以為優(yōu)秀的一種職業(yè)品質(zhì),實際上怪嚇人的,指不定他什么時候就從哪兒鉆出來。 衛(wèi)生間有兩個,所以洗漱也很方便。于是一個小時之后,蘇臻穿著蘇硯棠的睡衣走出衛(wèi)生間,當(dāng)他看到蘇硯棠的那一刻,他不由得停在原地。 果不其然蘇硯棠的生活習(xí)慣真是一以貫之,睡衣除了顏色,款式也一模一樣。 這樣的感覺很奇怪,平時的衣服還好點,現(xiàn)在他們面對面站著,就仿佛穿著情侶款。 蘇臻的胸口有一道很明顯的傷疤,今天被西王母撓了一下,隱隱有點泛紅,蘇硯棠的目光精確無誤地盯著他的胸口,看了即眼之后,突然轉(zhuǎn)身走了。 二十分鐘后他回來,手里抓著一捧草藥,蘇臻當(dāng)時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 蘇硯棠什么都沒說,把蘇臻的衣服扣子解開,然后把手里的植物葉子摘下來,碾碎了按在傷口上。 “明天就會好了?!彼p輕地念叨著。 蘇臻這樣看著他。他的銀色長發(fā)散開來,發(fā)尾還是濕漉漉的,打著卷纏繞在一起,還在輕輕搖晃,就像是剛才沾染了一身的星光被吸進了皮膚,掛在發(fā)尾和身上一閃一閃。 “你今天……”蘇臻欲言又止。 “怎么了?” “跟平時不太一樣。” “哪里不一樣?” 蘇臻突然撐起來,一把按住了蘇硯棠的肩,靜靜地看著他。然后一點點,緩慢地靠過來。 “你今天對我特別好?!碧K臻小聲說。 你可以逃,還有時間。 就在氛圍逐漸變得微妙起來的時候,沈霄突然又鉆了進來,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蘇臻一把推開蘇硯棠,尷尬地別過臉轉(zhuǎn)向一邊。 “客人您的藥熬好了,現(xiàn)在天氣冷,趁熱喝吧?!鄙蛳鰴M插一杠,擠到蘇硯棠前面,把藥端給蘇臻。 蘇硯棠非常尷尬地解釋:“那個……我讓他煮的?!?/br> 沈霄點點頭,端上碗,然后往邊上退了一步,站在一邊死盯著他。蘇臻只好端起碗趕緊喝完,然后把碗還給沈霄。 沈霄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需要給您準(zhǔn)備夜宵嗎?” “不用了,不用了?!?/br> “需要給您再倒點水過來嗎?” “也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下去倒就行。” “那客人您還有什么需要嗎?” “真的不需要了?!?/br> 沈霄接過碗滿意地走了,他的敬業(yè)精神真是感人肺腑。 “早點睡吧?!碧K硯棠也站了起來,他走到門口,似乎想轉(zhuǎn)過來說些什么,但想了想又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 零點的前十分鐘,蘇臻被手機震動吵醒。 涂山的夜晚一如往日的安靜,但在零點那一刻,蘇硯棠在一片迷蒙之中感到自己的房門被推開,有人走到他身邊,俯下身,然后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四周一片漆黑,那個吻非常輕柔,因此難以辨認是夢,還是真實存在過。就像秒針邁過零點時細微的咔嚓聲,輕輕跳躍了一下,裝作無人察覺地跨過某道坎,然后就消失不見了。 那是心照不宣的一個秘密,第二天他們誰都沒有提及,他們好像因為共享了這個特殊的秘密,變得更加親密,也更加生疏了。 從涂山回來之后,他們的關(guān)系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變得更加疏遠了。 在年底某個聚會上,蘇硯棠見到她的姑媽,他們好幾個月沒碰面了,但由于蘇芟女士惹眼的身高和發(fā)色,蘇硯棠一進門就看見了她。 蘇芟女士穿著10厘米的高跟鞋,身高直逼兩米,仿佛進擊的巨人直奔蘇硯棠而來,把他堵到一個角落里,蘇硯棠頓時感到壓力山大。 “我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小孩接觸很多。”蘇芟女士叉著腰,藐視著她的侄子,嘴角揚起一個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弧度。 蘇硯棠被懟在角落里,動彈不得:“誰說的?” 蘇芟女士冷笑一聲:“那就是真的有?!?/br> “是,那又怎么樣吧?” “我從來不反對你跟誰來往。”蘇芟女士突然流露出一種黯然神傷的表情,“你可是我侄子,我不過關(guān)心你幾句,你對我戒備心這么大干什么?我是那種不開明的封建家長嗎?” “咱就別演了,有什么話你直說,我聽著呢?!碧K硯棠面對這位女士矯揉造作的表演,感到呼吸困難。 “我對你沒什么期望,也就幾條?!碧K芟女士剛才還泫然若泣,一秒撕下柔弱的偽裝,露出一張六親不認的臉,“給我爭點氣,別惹出事情就行!如果你違反家規(guī),立即凍結(jié)你名下所有資產(chǎn)。” “咱們是親人嗎,我是你撿來的吧?”蘇硯棠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姑媽。 “這是我預(yù)估最壞的情況,先給你打個預(yù)防針,姑媽相信你交往的都是正經(jīng)人?!碧K芟女士莞爾一笑,笑得蘇硯棠毛骨悚然,頭皮發(fā)麻。 她上下打量著他的侄子:“雖然你吧,我覺得也就那樣。” “哪樣???”蘇硯棠快要忍無可忍了。 “但好歹算是個倆胳膊扛一腦袋的小伙,不能隨隨便便給人騙財騙色,那樣姑媽心里覺得怪對不起你的?!?/br> 說罷,蘇芟女士蹬著恨天高轉(zhuǎn)身走了,蘇硯棠看著那火紅的頭發(fā)一甩一甩地抖著,周圍很多人圍過去,心有余悸。 他突然掏出手機給蘇臻打了個電話,蘇臻過了一會兒接著了。 蘇臻有一段時間沒聯(lián)系蘇硯棠。 他不知道蘇硯棠現(xiàn)在是不是在監(jiān)考,或者開會,又或者是某些別的事,但無論是哪一種,他現(xiàn)在都不想一個電話冒冒失失地打過去。就比如現(xiàn)在,蘇臻聽到那邊的背景傳來女人的歡笑聲,忽地離近,又忽地遠去,他有種無法言喻的失落。 從涂山回來之后,他們就沒有好好說過話。 蘇硯棠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我明天下午要回學(xué)校了?!?/br> 蘇臻沉默了片刻,他淡淡地說:“你也很忙,就別過來了。” “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br> 蘇硯棠最討厭這個回答,每次他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接話,蘇臻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都在生悶氣。 蘇臻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于是便說:“過年的時候,我再去找你?!?/br> “好?!?/br> 電話掛了,蘇臻接了個電話,感覺心情跌到谷底。 清醒一點,不可以傷害他,也不可以陷進去,蘇臻對自己說。 蘇硯棠心情極差地回到了學(xué)校,本來按照慣例,他是要在考試前劃重點的,但是今年他破天荒地不想劃了。 “就這么點內(nèi)容還要我給你們劃重點,平時上課聽了嗎?你們干脆讓我開卷得了!”蘇老師難得嚴(yán)厲地在課堂上敲黑板。 “平時交作業(yè)的時候水也就算了,期末了還給我混,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考大學(xué)就是為了來當(dāng)混混嗎?” 蘇老師說著狠狠砸了一記講臺,發(fā)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回音,下面的同學(xué)一個個低著頭,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背整本書很難嗎?” “我平時布置的作業(yè)很難嗎?” “不想努力還想拿高分,天底下好事全讓你們占了是不是?!” 蘇老師一句話比一句話兇,同學(xué)們嚇得完全不敢動彈。 蘇硯棠暴躁地翻開點名冊,從第一個開始叫號。 “1號!” 下面沒有人回答。 蘇硯棠狠狠一記敲在講臺上:“1號是誰!自己學(xué)號多少不知道嗎?!” “老師,她今天生病了?!币粋€后排的女生瑟瑟發(fā)抖地說,“我……我是她室友,她讓我替她請……請個假。” “請假條不知道提前交???”蘇硯棠冷酷無情地懟了回去,他都沒抬頭,抄起桌上的圓珠筆,在點名冊上畫了一個叉,“平時分扣十分?!?/br> “后面那個出去上廁所的!給我回來!”蘇硯棠一巴掌狠狠拍在講臺上,怒喝一聲,“就你!還有前面那個笑的,頭發(fā)不多還打綹的那個,都給我上來!” 現(xiàn)場的同學(xué)們害怕極了,連氣都不敢出。 “老師?!鳖^發(fā)打綹的男同學(xué)顫抖著舉手,“我不是這個班的,我是陪我女朋友來的。” 蘇硯棠頓了頓,耐人尋味地笑了笑,“喲,你哪位?上回來的不是你嘛,這學(xué)期換仨了?” 男同學(xué)面如土色,其他同學(xué)全部低下頭。 蘇硯棠花了整整三堂課,挨個點名,把學(xué)生叫上去挑作業(yè)的毛病。他連批評帶罵,句句不重樣,連給學(xué)生辯解的時間都不留。被他叫到名字的同學(xué)們,個個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講臺,一臉懵逼地走下來,然后幾分鐘之后才回過味,開始深受打擊,懷疑人生。 下課之后蘇老師抓起課本就走,同學(xué)們在背后議論紛紛,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這還沒完,一學(xué)期放松了警惕的同學(xué)們,臨考前一個禮拜才開始緊急背書,他們頭懸梁、錐刺股地通宵復(fù)習(xí)。然而悲劇地在期末考的時候,遇上了一張難度超高的考卷。 這題目出得可以說極其刁鉆,考的都是活學(xué)活用的部分,同學(xué)們發(fā)現(xiàn)就算背完了所有的書,也一點都用不上。 蘇老師不僅不劃重點,考卷還難,還打低分,同學(xué)們一個個都傻了。 這一年他給的分?jǐn)?shù)比往年低了很多,就沒幾個上八十的,基本全班平均分都在七十多,還意外地出現(xiàn)了三個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