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胥和項適原，選誰？

    馬龍白蘭度和項適原，選誰？

    抑制劑和項適原，選誰？

    郁清彌簡直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項適原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沒等來他的反應，大概以為他燒壞了腦子，無奈地說了一句：“算了?！?/br>
    他走動兩步，拉開抽屜把那管抑制劑隨手丟回去，拉上窗簾，把室內的燈關了。

    郁清彌聽見衣服輕微的窸窣聲，被子一側漏了點風，緊接著有人躺了進來。

    來自Alpha的氣息如電流般鉆入他原本混沌的大腦里，像是一堆已經(jīng)被曬得很干的木柴，忽然有人舉著火把靠近。

    郁清彌頓時被嚇清醒了，用力咬了一下下唇，無意識往里縮，卻陡然間被抓住了手腕。往日項適原總像個火爐似的，現(xiàn)在在他的高熱對比之下，觸感清涼，讓他覺得說不出的舒服——當然，也許決定性因素是因為那如漲潮漫過他神經(jīng)的，醇釀一般的酒味信息素。

    他從之前就意識到但無法承認的事實是，項適原的信息素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不僅僅是氣味，也不僅僅是等級，而是那無比克制的掌控力。

    以及這種說一不二的掌控力所帶來的信賴感。

    “別躲。”項適原還是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淡漠神態(tài)，卻以一種似乎很是拿郁清彌沒辦法的口吻道，“過來?！?/br>
    郁清彌覺得項適原的背后展開了一張鋪天蓋地的網(wǎng)，而自己正主動走進那陷阱里。

    項適原一只手拉著郁清彌的手腕，另一只手伸長，讓郁清彌枕在他胳膊上。郁清彌這才發(fā)現(xiàn)項適原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一套家居服，耳朵和臉頰摩挲在衣袖上的觸感很柔軟，簡直不像是接近項適原這個人所能得到的感受。

    他放緩了呼吸，忍耐心頭泛起的漣漪。

    “你什么時候換的衣服？”

    “半夜Grace送醫(yī)生過來的時候捎帶的?！?/br>
    “現(xiàn)在幾點了？”

    “早上六點。”

    “你一晚上沒睡嗎？”

    “你很多問題嗎？”

    項適原揚起一邊眉梢。他們面對面躺著，但依然克制地隔開些距離，Omega那兩排漆黑的睫毛掃在衣服的褶皺上，照理隔著布料是感覺不出來的，卻不知怎地從視覺幻化出觸覺，他忍著癢意，沒有動。

    “項適原?！庇羟鍙浺恢皇致厍鹗种?，攥住他的衣擺。

    那道聲音又出現(xiàn)了，在郁清彌的心底響起：我完了。

    項適原發(fā)現(xiàn)郁清彌露出了他從未見過的情態(tài)，好像很緊張，又似乎對什么釋然了，有重要的事情馬上要傾吐而出。他靜靜聽著。

    “我十二歲的時候分化成Omega，剛上初一，就有人跟我媽要我?！?/br>
    用詞曖昧，但項適原聽懂了。

    “我爸攔了幾次，mama說Beta不懂這個世界有多殘酷。沒多久家里出事，爸爸生病了，mama不讓我去醫(yī)院看他，后來有一天，mama說爸爸去世了，我都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

    “爸爸的葬禮上，項騅出席了，跟mama站在一起，旁人沒有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他當著我的面對mama說，mama的設想很美好，但我才十四歲，還是小孩子，腺體都沒發(fā)育完成，客人不會有耐心。現(xiàn)在回想起項騅的眼神，我還是很容易做噩夢。

    “項騅給mama介紹了幾個醫(yī)生，我打了很多針，又吃了很多藥，很多個夜晚，我都感覺腺體一跳一跳的，體內有什么在叫囂，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們在查我的信息素指標，說我很快就真正長大了?？墒怯幸惶煸趯W校上體育課的時候，我突然不停地流血，地上都積了血泊。mama來學校接我，送我到醫(yī)院，醫(yī)生說我的生殖腔出現(xiàn)了問題。我的腺體被藥物破壞，暫停發(fā)育了，要治療很久。

    “我在學校幾乎待不下去，仿佛所有人都看見了我在cao場上的樣子，他們對我有各種臆測，我每天只想躲在畫室里畫畫。

    “mama把我?guī)ヒ娏撕芏嗳?，我開始摸索怎么跟這些Alpha相處，Alpha喜歡聽我們吹捧，看我們示弱是不是？頭幾次我都過關了，畢竟我是項騅的繼子，沒人會硬來。但有些人還是不信，對我……但是他們發(fā)現(xiàn)真的不行，會把我弄死……”

    “別說了?！表椷m原突兀地打斷他。

    郁清彌置若罔聞。

    “后來，項騅的腿被仇家廢了，他們說不投靠項胥的話，一定斗不過你。我不知道m(xù)ama和項胥是怎么相處的，但mama后來覺得是個機會，就把我?guī)チ?。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天，我也第一次見到了項胥。他很吃我那一套，他說他的地盤主要在倫敦，讓我過來這邊上學，順便養(yǎng)好身體?？伤髞硪苍絹碓?jīng)]有耐心，好像項騅和mama令他很失望，你又給了他很大壓力，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也開始不相信我了。

    “上上次發(fā)情期我已經(jīng)在用抑制劑推遲腺體痊愈……可上次在彭贊斯，我的腺體還是好了，也不知道能瞞到什么時候，項胥突然就這么過來了，我又心虛又著急，還擔心你被發(fā)現(xiàn)了，胡言亂語對他說了很多話，是你一定想象不出來、我現(xiàn)在也說不出口的那些話?？墒俏視木椭挥羞@些，我知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看不起我，我也不想的，我沒有其他辦法，沒有其他辦法……”

    “別再說了?！表椷m原伸出手，指尖觸到那低垂的臉頰，一片濡濕。

    “我已經(jīng)很幸運了是不是？但我根本不希望用上這樣的幸運?！庇羟鍙浀穆曇袈犉饋砗苊悦?，“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幫了我。你讓我安安心心在彭贊斯做完了項目，你這次過來是不是也是因為知道項胥還沒放過我，他一定知道我背叛了他，說不定我媽也知道了……”

    “廖夢思不會知道，他們早就撕破了臉，聯(lián)絡也已經(jīng)切斷了?！表椷m原很肯定地說，“你還有什么擔心的，都可以問?！?/br>
    他知道郁清彌早已把自己塞進空瓢做的外殼里，對自己命運的流向充耳不聞。

    但這次郁清彌還是避開了直面那些會讓他痛苦的現(xiàn)實，問了一個在項適原看來毫不相關的問題。

    “如果我沒有追上車，你是不是再也不跟我聯(lián)系了？”

    項適原沉默片刻。

    “再繼續(xù)，你會發(fā)現(xiàn)更多我身上你無法接受的事實?！?/br>
    郁清彌忽然激動地抓住他的手?！澳銢]看錯，我是害怕了……但比起害怕血腥和殺戮，我更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血腥和殺戮？遠遠不止這些。但項適原也會覺得過于尖銳，也有不想狠心推開別人的時刻。

    “我不想因為自己的懦弱搞砸了，但我也不想像現(xiàn)在這樣，讓你不得不……我也不想這么不爭氣在這種時候發(fā)燒的，在畫廊里看到你的時候我的設想明明不是這樣的……總之，每次都不讓我如愿。”

    “……你的設想是什么樣的？”

    郁清彌有些負氣地別過臉：“反正都不可能了。”

    “說說看。”

    當著項適原的面，怎么想也太難為情了。但項適原似乎識破了他的心思，手掌捂住他的眼睛。“你不是挺會演戲的嗎？當我不存在好了?！?/br>
    “……”

    “說說看?！?/br>
    “我們看完畫展，去吃晚餐，我點了你上次因為受傷忌口吃不了的蝦蟹，剝給你吃?！?/br>
    “嗯。”

    “天氣不錯，露臺上的泰晤士河夜景很美，之前你都沒有看過?！?/br>
    “嗯?！?/br>
    “你跟在康沃爾的時候一樣落了單，被逼無奈只能跟我回家?！?/br>
    “……”

    “我給你做了英式紅茶，晚上還是你睡床，我睡沙發(fā)。”

    項適原一挑眉，忍住沒吐槽。

    “第二天倫敦久違地放晴了，我們去里士滿公園徒步，邂逅了很多小鹿。然后你就回去了，但約好下次再見，分別的時候因為有著對下次見面的期許，所以不僅不難過，還很甜蜜。”

    郁清彌拉下他的手，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他，慢吞吞地道：“就像兩個普通人彼此喜歡，很快就會在一起那樣?！?/br>
    在這一刻，項適原才開始嫌棄這個房間，確實是太小了，玉荷花就像是一夜之間綴滿枝頭，花團錦簇，馥郁的香氣讓人避無可避。

    “不會是像現(xiàn)在這樣，依靠我用來勾引無數(shù)Alpha的信息素，莫名其妙躺到了一起。我很想好好珍惜的，好好珍惜你對我的善意，像正常的關系那樣循序漸進……”

    郁清彌咬牙切齒地流著淚，又無可奈何地笑了。

    “mama說玉荷花的味道初聞清甜內斂，但多了濃了就毫無保留似的，不再神秘了。她一直讓我學習怎么恰如其分地釋放，別讓人伸伸手夠著了，隨后又皺皺眉扔掉了。她說這些都是技巧，可我現(xiàn)在好像沒辦法控制了，你……你現(xiàn)在覺得我的信息素……”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卻不像是敷衍。郁清彌疑惑地看著他，濕答答的睫毛糾結成小叢。

    項適原想，廖夢思言傳身教這么久就教了這些？怎么沒有半分應付項胥那時候的進退自如，還技巧？對著我怎么就什么底都掉了，純情得不諳人事呢。

    他的神色一派寧靜。從最開始，郁清彌就很佩服他無論遇到什么都巋然不動的狀態(tài)，所以此刻他更不能有分毫潰敗。

    “下次再好好感受你的信息素?！表椷m原用食指一側撥了撥那排濡濕的眼睫毛，“我給自己打了強效鎮(zhèn)定劑，現(xiàn)在聞到什么都沒感覺?！?/br>
    郁清彌真切地愣住了：“你……”

    原來彼此忽然靠近了這么多，不是因為信息素的影響啊。

    “我也一樣的，彌彌。回歸正軌，之前跟你說過的。”項適原收緊手臂，將他擁入懷中，好像他盼了很久很久的家就這么不費工夫地得到了，“明天我們就去里士滿公園，你要快點好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