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將彥安安靜靜地立在階梯教室的門口。

    他身姿欣長眉目清朗，五官很禁得住看，按理來說應(yīng)該非常討人喜歡，可惜不說人話不辦人事，賤得明目張膽令人發(fā)指——別說交朋友了，就算讓青川將彥以軍事培育基地優(yōu)秀學(xué)員的身份還鄉(xiāng)，十里八村的Omega也知道繞著他走。

    所以面對森鷗外時青川將彥都相當(dāng)收斂，唯一露出狼心的地方被他險而又險地瞞了過去——那晚森鷗外忽然給他發(fā)消息說有急事要先走他就知道大事不妙，越狡辯破綻越多，索性只發(fā)了一句好。

    畢竟以后還有機(jī)會嘛。

    Alpha歪頭闔目，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面色如常的走進(jìn)去。

    ◆

    ……這個點來教室的確是有點早了。

    明明已經(jīng)到了空調(diào)和冰飲大受歡迎的季節(jié)，早晨卻依舊涼得驚人。森鷗外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顯示板放在桌上，手指飛速縮回寬大的袖子里——他特意換了大一號的外套，金色的小貓在他胸前的內(nèi)兜里睡成暖烘烘毛絨絨的一團(tuán)。實驗動物的弊端開始顯現(xiàn)，愛麗絲比一般貓咪更嗜睡也更容易疲憊，這種虛弱的狀態(tài)讓她呈現(xiàn)出一種與年紀(jì)并不相符的安靜和乖巧。

    Omega點開顯示屏，調(diào)出和愛麗絲同組實驗動物的資料。他隱約感覺軍事培育基地并非這樣簡單，實驗室里那扇巨大到占了一整面墻的鐵門背后一定藏著什么東西，而愛麗絲就是他“無意間”撿到的鑰匙——

    “早上好啊，森…醫(yī)生？”

    Alpha在顯示屏熄滅之前瞄到了鮮血淋漓的解剖現(xiàn)場圖片。青川將彥眨眨眼，“啊，那個，是兔子嗎？”

    森鷗外臉上端起一個四平八穩(wěn)的微笑：“只是醫(yī)學(xué)生啦……是實驗用兔?！?/br>
    “兔兔那么可愛！中午要不要吃點兔兔?。俊?/br>
    ？難道我們很熟么……森鷗外不明所以，有點接不上他的不要臉，“不了。我不喜歡吃兔子?！?/br>
    “學(xué)校有很多烹飪思路的。兔兔也有很多種吃法……況且食譜上可不止它一種?！?/br>
    Alpha伸手，指尖點在Omega鼓起一團(tuán)的外套上——愛麗絲被他不輕不重的一下戳醒了，張開小嘴嗔怒地咪一聲，使勁往森鷗外懷里縮了縮：……。

    森鷗外一愣，聽到小貓告狀似的咪嗚也只是隔著外套撫了撫。青川將彥話里有話，分明是意有所指，于是眉眼一彎，“……不愧是學(xué)長。知道的東西就是比我多?！?/br>
    青川將彥在森鷗外身邊坐下，雙手交叉，笑吟吟地歪頭看著他，“我需要一個理由?！?/br>
    “這……是什么意思？”

    “您想知道這件事的理由——以及我告訴您的理由?！?/br>
    他一上來就開誠布公地把這件事拎到臺面上來講，反而讓森鷗外在心里蹙起了眉。Omega面不改色地?fù)u搖頭，眼神顯得無辜又澄澈，“……就算金錢豹出現(xiàn)在學(xué)校的食譜上，和我也沒關(guān)系啊?！?/br>
    ——我不一定想知道這件事。你憑什么拿準(zhǔn)了我想知道這件事。

    青川將彥望向窗外即將開花的古樹，翡色的瞳孔里映出深紅色的花苞。他被森鷗外嗆了一嘴，卻依舊是笑著的，“只是因為看見了您顯示屏上的兔兔——有感而發(fā)罷了”

    ——全是我猜的。至于猜沒猜對，您心里有數(shù)。

    ◆

    森鷗外咬著電子算筆，盤坐在公共圖書館的僻靜角落勾勾劃劃。青川將彥拎著飲料進(jìn)來，大大咧咧地在他身邊蹲下了——Alpha肩寬腿長，就算是蹲下也比Omega大出一圈，“調(diào)查得怎么樣？”

    顯示屏上是青川將彥自己的資料。森鷗外從一開始兩人重合的數(shù)理學(xué)查起，到他并不涉及的戰(zhàn)甲實cao學(xué)、星系學(xué)、逾模塊武器使用學(xué)——這個人的分?jǐn)?shù)相當(dāng)完美，是屬于游刃有余在滿分線旁起舞的那種。而之所以總成績徘徊在中游，是因為格斗只有驚掉人下巴的二十分……二十分、大約屬于一種……一拳倒的概念。

    森鷗外狐疑地抬頭，視線在青川將彥身上走了一輪，“……?！?/br>
    青川將彥按著腦袋作勢要往邊上倒：“哎呀我身體柔弱……”

    Omega面無表情，“你研究這么多——”

    “——他們不知道我知道?！?/br>
    森鷗外眼前一暗。Alpha突兀地貼近，單臂撐上他身后的書柜。在額前分出利落弧度的發(fā)絲、密而長的淺色睫羽、工整齊楚的制服領(lǐng)口、熨著機(jī)械預(yù)備系的黑色標(biāo)識——紫紶與林海悍然相撞，在兩人狹窄的間距里糾纏成曖昧的呼吸，青川將彥的聲音低得好像要把他拖到地獄里去，“我無權(quán)無勢、孤苦伶仃，一旦被學(xué)校知道就死定了……但是我自愿告訴您。您呢？您怎么想的……您不怕死么？”

    森鷗外略一定神：“比起死，我更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而相比起被利用，我更在意是不是被欺騙?！?/br>
    青川將彥恍然大悟：“好奇害死貓這話果然不假……您的意思是，死不死放一邊，有事兒不能不讓您知道，對不對？”

    “……?！蹦氵@么說讓我很難接得上話。

    “行，就算我勉強(qiáng)理解醫(yī)生為什么想搞明白這些了。但是呀……”

    唇瓣驀然一涼。森鷗外瞳孔一震，眨眼間握緊的拳頭已經(jīng)砸向了青川將彥線條流暢的頰側(cè)——Alpha目不斜視，抬手握住Omega的手腕，把他胳膊生生掰到兩人中央。青川將彥視線冷漠，任森鷗外慍怒地壓低了纖細(xì)的眉：“實驗室的那些加密實驗，光是記進(jìn)腦子里都有罪。這是軍事培育基地。是離普通信號基站一千公里的地方。你和我都是成年人，被發(fā)現(xiàn)就是死路一條。想救你的來不及救你，能救你的救不了你。我尊貴的森家長子……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森鷗外還沒說話，青川將彥猝然抬手按上他的唇瓣，聲線低冷得像是擦著湖面掠過的一柄刀，“就算想清楚了……我是告密者。我承擔(dān)的罪行夠我死十次。您難道不該給我找個補(bǔ)償？”

    Alpha松開他的手腕，拉著臉色僵硬的Omega站起身。森鷗外胸脯起伏幾輪，好不容易才從一片被羞辱被輕視的情緒里挖出了理智，“青川將彥，我們只是交換。”

    也不知道是說給青川將彥還是說給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