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太客氣了,”金雪茜幾乎是嘆息著說出這句話,“語軒很盼望著你來,等會兒別急著走,和他說會兒話吧?!?/br> “……好?!毕臎Q辰想著一個小孩兒跟他也聊不久,頂多十分鐘,耽誤不了事兒,于是應下了。 他來到二樓書房門口,深呼吸后打開了門。 其他人進來都要先敲門,只有夏決辰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推門而入。每到這個時候夏軍華便知道,他不爭氣的大兒子來了。 “你頭發(fā)怎么回事?”夏軍華從一堆文件中抬起頭,冷漠地看著他。 “換了個顏色?!毕臎Q辰心平氣和地說。 夏軍華放下鋼筆,眼神中帶著輕慢:“玩樂隊必須搞這些亂七八糟花里胡哨的東西?” “嗯?!?/br>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他抬手一指,“你現(xiàn)在跟整天在北街上游蕩的二流子小混混一個樣子!” “我本來就是?!毕臎Q辰說。 夏軍華拿起手邊的牛皮紙袋子,用力往夏決辰身上一扔:“既然你自己喜歡墮落,就別指望有人會拉你一把?!?/br> 夏決辰?jīng)]躲也沒伸手去接,直接在原地站著讓他砸。裝了七萬塊現(xiàn)金的紙袋有些沉,砸在身上挺疼的。 他彎腰把紙袋從地上撿起來,說:“相反,我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每天都積極向上,充滿陽光?!?/br> “滾?!?/br> 夏決辰立即轉(zhuǎn)身,出門前聽見夏軍華問了句:“郎悅最近身體怎么樣?” “不知道,”夏決辰停下腳步背對他說,“沒去過她那兒。” “滾吧?!?/br> 夏決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哥!幫幫我!” 夏決辰剛走下樓梯夏語軒就像一個風火輪似的朝他飛奔而來,圓滾滾胖嘟嘟,他甚至感覺地板都跟著震了幾震。 他戰(zhàn)術性地朝后撤了兩步,免得撞上這個殺傷力極強的“人形兵器”。 夏語軒在他跟前急忙剎車,然后伸出雙手抱住他的大腿?!皫蛶臀?,哥哥!” “怎么了?”夏決辰皺著眉拎起他的后衣領把人從腿上拉開。 夏語軒:“我跟別人約了架,你得和我一塊兒過去!” 夏決辰:“……你們小學生打架,我不去撐場子你也能贏?!?/br> 夏語軒:“不是撐場子,是你親自上?!?/br> 夏決辰:“?” 夏語軒:“我有個同學說他哥哥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可我覺得你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 ?/br> 夏決辰嘆了口氣。 “我不服氣,說要不要來比比,他答應了,所以……”夏語軒扯了扯他的襯衣下擺,“哥哥,你會和我一起去的吧?讓他知道你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 夏決辰抬手摸了摸夏語軒的頭,說:“很遺憾,你同學說得對,他的哥哥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我比不過。” “你不比怎么知道呢!”夏語軒拉著他的襯衣下擺來回晃了晃,“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求你了求你了!” “哥哥很忙……” “十分鐘!十分鐘就能比完!相信我!”夏語軒目光里滿是懇求。 “……好吧,具體什么時候?” “就今天!晚上四點,一實小門口!” 要知道是今天他早答應了。一實小離柯明澈家里還有段距離,但他不用從這里走去公交車站了,半路還能讓司機拐去銀行存?zhèn)€錢。 “先說好,要是十分鐘還沒結(jié)束,我就先走。”夏決辰說。 夏語軒沒立即答應,他想了想,十分鐘后夏決辰如果想走,只要他撒潑打滾不放人,那么夏決辰就走不了。 “好!”他興致勃勃地回答。 柯明澈帶著柯一星從公交上下來,走向一實小。 離得老遠他就看見熟悉的紅發(fā),全柊市只有夏決辰的頭發(fā)是這個顏色。 不過夏決辰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小胖墩兒。 柯一星抬手指著夏決辰問柯明澈:“那不是決辰哥哥嗎?” 柯明澈抬手對著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講話,他也很意外夏決辰出現(xiàn)在這里。 柯明澈記得夏決辰說過自己有個弟弟也在上小學,但誰能想到他弟弟竟然和柯一星一個班,還說了那些傷人的話。 這種事比起緣分倒更像是宿命。 “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夏語軒的哥哥夏決辰?!毕臎Q辰朝柯明澈伸出手,嘴角帶笑欣賞柯明澈茫然的表情。 來的路上他從夏語軒口中得知和他約架的同學名字叫柯一星,瞬間把“只待十分鐘”的約定拋在腦后。 “柯一星的哥哥柯明澈?!?/br> 柯明澈滿腹狐疑,帶著猶豫伸出手,摸不清這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松手前夏決辰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柯明澈于是知道這人在演戲,并且樂在其中。 “看來我的對手就是你了。”夏決辰說。 柯明澈有些無語,他不明白夏決辰為什么比他弟還要積極。 “比什么?”柯明澈問。 “比什么?”夏決辰看著夏語軒,把柯明澈的話復述了一遍。 夏語軒看看夏決辰,又看看柯明澈,然后對著柯一星說:“你哥哥頭發(fā)是黑的,我哥哥頭發(fā)是紅的,所以我哥哥更厲害!” “這樣比不公平!”柯一星委屈地喊道。 “那你說怎么比公平?”夏語軒說。 柯一星看著柯明澈,懇求他來想想辦法。 “要不……猜拳?”柯明澈說。 夏決辰:“可以。” 柯一星:“猜拳很公平?!?/br> 夏語軒:“那就猜拳吧。” 這是一場只有兩個人緊張的四人賭局,開始前柯明澈看見夏決辰悄悄比了個“石頭”,猜拳時他直接出了布,輕松贏過了夏決辰。 柯一星:“好耶!我哥哥贏了!” 夏語軒:“不行不行!要三局兩勝才算贏!一局不作數(shù)!” 夏決辰忍住想揍夏語軒的沖動,壓著脾氣對柯明澈說:“再來一局?” “別玩兒這個了,”夏語軒說,“換一個吧,這個游戲你好像不太擅長。” “……那你說換成什么?”夏決辰咬牙切齒地問。 夏語軒沉思良久,回答:“這樣吧,哥哥把各自的弟弟抱起來,誰堅持得久就算誰贏?!?/br> 夏決辰:“……” 夏語軒這個想法其實很有道理,他考慮到了夏決辰和柯明澈的體型差,以為他們這組贏面更大,但他忽略了兩個要點:一是自己和柯一星的重量不在一個級別,二是夏決辰想讓柯明澈贏的心思。 夏決辰:“你抱得動柯一星嗎?” 柯明澈:“抱得動。” 夏決辰:“那開始吧?!?/br> 柯明澈提了一口氣,把柯一星抱了起來,他明顯感覺柯一星變重了。 夏決辰同時抱起夏語軒,剛舉過胸口就把人放了下來。 騰空的狀態(tài)太短暫了,夏語軒甚至沒反應過來,直到柯一星喊了一聲:“我哥哥又贏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徹底輸了。 柯明澈笑著將手舞足蹈的柯一星放在地上,這才抱了不到十秒鐘他的手臂已經(jīng)開始酸了。 “哥哥!你怎么又輸了!”夏語軒生氣地說。連輸兩次讓他很沒面子。 “沒辦法啊,你太重了,我抱不起來?!毕臎Q辰說完看向柯明澈:“恭喜,你贏了,你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我甘拜下風?!?/br> “太好了太好了!”柯一星高興得在原地又蹦又跳,“我的哥哥果然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哥哥!” “哼!你哥哥贏了又怎樣!我有爸爸mama你沒有!可憐——” 夏決辰臉色一變俯身用手捏住夏語軒左右臉頰,朝中間一擠,截斷了他的話頭。 從柯明澈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夏決辰優(yōu)越的鼻梁和下頜線,但他依靠夏語軒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猜測出這人的眼神一定相當恐怖。 “你是柯一星的朋友嗎?”夏決辰冷冷地問。 夏語軒搖搖頭。 “你記好了,只有柯一星的朋友才能說這種話,明白嗎?明白就點點頭?!?/br> 夏語軒順從地點點頭,夏決辰隨即松開手,對夏語軒說:“你不是他的朋友還說了這種話,這樣很不對,立刻向柯一星道歉?!?/br> “對不起?!毕恼Z軒對柯一星說。 柯一星:“沒關系,你說的是事實,但我不可憐,我還有哥哥,而且我哥哥比你哥哥厲害?!?/br> “他們是親兄弟,一個爹媽生的,我和你只有一半血緣關系,怎么都比不過他們,認輸吧。”夏決辰補充道。 “好吧,”夏語軒沮喪地答應了,“我承認你哥哥世界上最厲害?!?/br> “一起吃晚飯吧,我請客?!毕臎Q辰說。 “我想吃漢堡?!毕恼Z軒弱弱地說了一句。 夏決辰權當沒聽見,盯著柯明澈直接問他想吃什么。 柯明澈看向柯一星,柯一星讓他選,柯明澈想了想,說:“燒烤吧?!?/br> “行,直接走過去吧,反正離得不遠?!?/br> 確實離得不遠,如果他們從北街抄近道的話,不出十分鐘就能走到柯明澈打工的那家燒烤店。 要是沒有夏決辰,柯明澈絕對不會帶著柯一星從這邊走。這條街上有很多網(wǎng)吧、小旅館和看起來不太正經(jīng)的理發(fā)店,留著各種各樣發(fā)型的小混混三五成群地蹲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路過的每一個人,讓人很不舒服。 但有夏決辰在,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些小混混依然會盯著夏決辰看,似乎在努力辨認他到底屬于哪個團體,夏決辰要么無視掉他們的目光,要么變本加厲地瞪回去。 他身上自帶一種“老子才是這條街的老大”氣場,強大到讓人窒息,即使身邊只跟著一個高中生和兩個小學生,那些被他瞪過的社會青年也不敢發(fā)作,只好心虛地收回視線和同伴若無其事地聊天,等他走遠后再報復性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上幾秒。 “還要走多久啊,不能讓司機送我們過去嗎?”三分鐘后夏語軒終于沉不住氣,發(fā)出第一聲抱怨。 “就這點路還要人送,以后別說我了,沒人抱得動你?!?/br> 夏語軒聽完撇撇嘴,不再說話了。 不知道是出于尊敬還是恐懼,夏語軒很聽夏決辰的話;除此之外柯明澈還發(fā)現(xiàn)夏決辰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人。 為了能讓夏語軒跟上他刻意走得很慢,雖然這人平時走路本來就懶散,這會兒變得更加漫不經(jīng)心了。 經(jīng)過“胖子煙酒副食”這家店時,柯明澈看見之前在水岸春天KTV門口勒索他的花臂男和黃毛——兩人正蹲在店門口,一邊抽煙一邊看著他們。 他很好奇夏決辰會作何反應,于是收回視線,盯著夏決辰的后背。 只見夏決辰緩緩伸出左手,對著他們豎起了中指…… 他看都不看這倆人,甚至把頭往遠離他們的方向偏了偏,滿是嫌棄的樣子。 太拽了…… 看得柯明澈都想揍他。 花臂男激動地罵了句臟話猛地站起來指著他們想要往這邊沖,黃毛跟著起身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北街這條路只有兩個車道寬,柯明澈還是聽不清他具體罵了什么。 要么是因為聲音太小,要么是壓根沒出聲,總之無能狂怒的花臂男和懸崖勒馬的黃毛糾纏在一起,構(gòu)成了北街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柯明澈望著夏決辰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翹了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