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鳴軒有些慌了。

    有關(guān)于他的事，薛野就沒有幾件是不清楚的，自然也知道這個(gè)學(xué)姐曾經(jīng)追過他。他一開始想，薛野別是誤會他腳踏兩只船了吧。

    但等他送完學(xué)姐，想跟薛野解釋，打開微信才發(fā)現(xiàn)，這一周他忙昏了頭沒怎么聯(lián)系薛野就算了，薛野竟然也沒跟他說過幾句話。

    兩人的聊天記錄少得可憐。雖然薛野一貫寡言，但冷淡到這個(gè)程度，卻是從未有之。

    他終于后知后覺有哪里出了問題。

    難以言喻的恐慌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臟，他不敢耽擱，扭頭就往薛野家跑。

    謝天謝地，還好之前有問過薛野現(xiàn)在的住址。

    到了小區(qū)門口才想起自己畢竟沒來過，于是又手忙腳亂地給薛野打電話。

    打了五六遍，那邊才接通。

    “喂？”

    齊鳴軒都不敢問他為什么不接自己的電話，不管怎么樣，先見到人再說。

    遂只道：“小野，我在你們小區(qū)門口?！?/br>
    十分鐘后，薛野下來了。

    齊鳴軒一路懸著的心終于落地，趕緊一溜小跑地蹭過去。人一放松，話也多了起來，搭著薛野的肩膀，忍不住就小聲逼逼道：

    “怎么這么久才下來啊，還以為你又要跟我絕交呢?！?/br>
    ——說的是“絕交”，而不是“分手”。

    薛野沒有露出異色，似乎早已有所預(yù)料，眼皮都沒抬一下，道：

    “不會?！庇纸忉尩溃皠倓傇谙丛??！?/br>
    他一說，齊鳴軒才注意到他身上淺淡的沐浴露的香氣，頭發(fā)還是濕的，昏惑的夜色中襯得眉眼愈顯深黑。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那個(gè)臭不要臉的夢，臉可疑地紅了一下，也不好意思搭人家肩膀了，收回手，轉(zhuǎn)移話題說：“那你……”

    他想問，那你怎么這一周都不跟我說話啊。又覺得在外面說這些不合適，幾次想開口都憋了回去。出了電梯，才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

    “小野，你這一周也很忙嗎？”

    “還好。”薛野說，“不算忙?！?/br>
    ——既然不忙，那怎么也不跟他發(fā)發(fā)消息呢？

    齊鳴軒的心情一下又落到了谷底。

    他沉默，薛野的話只會更少，進(jìn)了門給他倒了杯水，便安靜地在對面坐下了，雙手交疊搭在膝上，也不問他來干什么。

    齊鳴軒是藏不住話的人，眼看著氣氛越來越僵硬，到底沉不住氣，往薛野身邊挪了挪，小聲問：

    “小野，你是什么意思?。俊?/br>
    薛野道：“什么什么意思？”

    齊鳴軒又往他那邊挪了挪：“你剛剛在路上是不是看到我和樊星了？”

    薛野：“嗯?！?/br>
    齊鳴軒有點(diǎn)不敢動了，默默喝了幾口水，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那你是反悔了嗎？”

    薛野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挑眉，反問道：“反悔的人，不是你嗎？”

    齊鳴軒連忙道：“我沒有?。∥覄倓傊皇撬退厝?，沒有別的意思?！?/br>
    他很急著澄清的樣子。薛野看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沒有?！?/br>
    齊鳴軒略松了一口氣：“那你……”

    薛野接著靜靜道：“但不是她，也會是別人，不是嗎？”

    總之不會是薛野，不會是一個(gè)男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shí)候慢條斯理的，表情也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既定的事實(shí)。反倒是齊鳴軒呆了呆，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fù)狭艘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他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明明自己確實(shí)不能接受同性戀，可看到薛野這么“大方”，心里非但沒有輕松一點(diǎn)，反而更沉重了。

    過了一會，才低低地問：

    “你是這么想的嗎？”

    “是?！?/br>
    齊鳴軒深呼吸一口氣：“你也不生氣？”

    薛野垂下眼睫，淡聲道：“沒什么好生氣的?！?/br>
    齊鳴軒卻不是很能接受這個(gè)答案，緊接著道：“那你為什么不生氣？”

    薛野有些驚訝地把視線移回到他的臉上：“你想說什么？”

    齊鳴軒執(zhí)拗地看著他，還是問：“你為什么不生氣？”

    薛野便嘆了口氣，順著他的意思道：“為什么要生氣？”

    齊鳴軒想讓氣氛松快一些，故作輕松地道：“因?yàn)槲沂悄憷掀虐?。?/br>
    薛野的手指蜷緊了一下，臉上冰雪一般冷靜的容色終于裂開了一絲縫隙，撇過臉，警告道：“齊鳴軒，別開玩笑?！?/br>
    “誰跟你開玩笑了?！饼R鳴軒干脆傾過身，湊到他面前，手也覆到他的手背上，下定決心一般地道，“我們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嗎？”

    “別鬧了?！毖σ跋氤槌鍪?，卻被變本加厲地握緊了不放。對方暖熱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他不由得皺起眉，聲線也因壓抑而變得低沉，“你不可能接受同性戀?！?/br>
    “我當(dāng)然可以?！饼R鳴軒立刻反駁，想了想，又心虛地補(bǔ)充道，“小野，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改了主意，但是我得先說一句，我這一周沒怎么跟你說話，單純是因?yàn)樘α?，絕對不是因?yàn)槲曳椿诹??！?/br>
    薛野的眉頭擰得更緊，一針見血地道：“你沒必要撒這種謊來騙我?！?/br>
    “……好吧?！饼R鳴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實(shí)也不是因?yàn)槊?，是我不好意思?！?/br>
    薛野：“……”

    見他還是不看他，齊鳴軒只得又挨近了一點(diǎn)，豁出去道：“就，那天晚上，我不小心做了一個(gè)不太好的夢。”

    他說起來還是很難為情，說完臉都紅了。薛野敏銳地意會了他說的是哪種夢，腦子里的某根弦，忽然就繃緊了。

    而另一個(gè)人還在無知無覺地繼續(xù)撩撥他：“我以前從來沒做過那么具體的那種夢，醒來都還記得一清二楚。那我臉皮薄你也不是不知道，難免會覺得難為情嘛，羞死人了都?！?/br>
    薛野凝目看他：“不是因?yàn)楹ε拢俊?/br>
    “……”齊鳴軒噎了一下，斬釘截鐵地道，“當(dāng)然不是！”

    薛野又靜靜看他，目光里帶著些審視之意。齊鳴軒強(qiáng)撐著一動不動地和他對視，力圖作出問心無愧的模樣。片刻后，薛野收回目光，說：

    “那你把衣服脫了吧?！?/br>
    齊鳴軒急剎車，懵了：“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薛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少見的透著不容拒絕的強(qiáng)勢和冷硬，“不是要給我當(dāng)老婆嗎？那就脫了吧?！?/br>
    齊鳴軒張了張嘴：“我……”

    薛野打斷他：“不愿意就快走?！?/br>
    一陣仿佛空氣都要凝固的沉默后，齊鳴軒慢慢坐直了身體。

    “那你把窗簾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