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最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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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最狠的心 狹小的天窗外,一只雪白的鴿子咕咕叫不停。那是宮城外,不知哪個百姓家中散養(yǎng)的,有一大群,每天都會成片地掠過皇宮上方,好似巡視。 曇貴妃跪在地上,努力直起身子,想看看那鴿子的全貌,可雙手被綁在木架上,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勞。更何況膝蓋低下還鋪著一層鐵鏈子,稍一晃動就引起鉆心的痛楚。 他閉上眼,不再想那該死的鴿子,而是想瑤帝。 三天了,瑤帝始終沒來過。 他又一次被遺忘了嗎?到底哪里出了差錯?他在心中一遍遍推演,自認(rèn)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應(yīng)該出錯才是。可人算之外尚有天算,事情如何發(fā)展,早已不是他能掌控。 他越想越忐忑,越等越焦慮,滿腦子都是被瑤帝拋棄的恐懼,以至于跪在鐵鏈子上的煎熬都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下午,有個宮人給他送水,他胡亂喝下幾口,很想叫住那人,告訴他要面見瑤帝??稍挼阶爝呌盅驶厝?。在這場博弈中,先開口的便輸了一截,示弱從來不在他的選項(xiàng)之列。 他默默看宮人提著水壺離去,心想,那就熬吧,看誰能熬過誰。 又過一天,瑤帝終于來了,踏破晚霞,踩碎流云,宛如肅穆的煞神。 曇貴妃被帶到堂中,雙腿因?yàn)殚L時間跪姿而腫脹僵硬,不得不手撐地面,身子斜扭著,從正面一看,就是一道凹凸有致的曲線。陸言之并沒有糾正這頗具媚態(tài)的姿勢,默默在他面前放下紙筆。 “讓我寫什么?”他問。 瑤帝端坐,說道:“還是朕之前問你的那些事,也許這幾天的反省會讓你有不同答案?!?/br> “陛下還是不信我。”他神情落寞,及腰的長發(fā)凌亂地貼在臉頰邊,憔悴的臉龐顯出別樣的凄美。 “朕怎么相信你?”瑤帝向前探出半個身子,“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跟你有關(guān),你現(xiàn)在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你覺得誰會信?” “白茸的事我真的只是聽令行事?!?/br> “那昔妃的事呢,朕都不忍心處死他,你卻派人將他溺死,還想嫁禍白茸?!?/br> “怎么是嫁禍,那只是例行詢問,最后也沒怎么著他,而且林寶蟬的死的確與我無關(guān),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審鄭子莫。” “鄭子莫出自思明宮,與你有莫大關(guān)系。他死前寫了謝罪書,指出就是受你指使。” 他驚道:“死了?” “畏罪自殺,他在審訊當(dāng)天晚上咬舌自盡了?!爆幍鄣?。 “我要看他寫的?!?/br> 陸言之遞給他,他匆匆瀏覽后說道:“這不是他的筆跡,有人冒充。” 瑤帝問:“你說與你無關(guān),可鄭子莫與林寶蟬有關(guān)嗎,有謀害的動機(jī)嗎?” “陛下為何不問筆跡之事?” “經(jīng)過鑒定就是他親筆?!爆幍凼疽怅懷灾畬⒓埬米?,接著道:“曄貴妃的事死無對證,朕不追究。現(xiàn)在你只說浮生丹的事,朕會酌情處置?!?/br> 他突然笑了:“陛下剛才說我推卸責(zé)任,可現(xiàn)在您干的事不也是在推卸責(zé)任?浮生丹是在賞菊宴上獻(xiàn)出,在這之前您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記起白茸,為他翻案,可是您呢,什么都沒做?!?/br> 瑤帝臉色很難看,雙手握拳,不發(fā)一語。 “您現(xiàn)在質(zhì)問我浮生丹的事,非要我承認(rèn)什么,不過就是為您的薄情找借口!” “大膽!”瑤帝怒斥。 “您都敢做,我有什么不敢說的呢?!?/br> “閉嘴!” “您剛才逼我開口,現(xiàn)在又讓我閉口,還真是善變啊,就如同您對我們這些人一樣,愛與不愛皆一瞬之間。您現(xiàn)在為白茸平反,也不過就是虛假的自我感動罷了,掉幾滴眼淚做做樣子,實(shí)際上,您真愛過誰?!” “朕讓你閉嘴!”瑤帝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硯臺砸過去。 曇貴妃歪頭躲過,大片的墨汁撒在地上,濺到衣服上,好似盛開的墨蓮。 “陛下在害怕什么,為什么不讓我說,因?yàn)槲艺f對了,說到您心里去了,我的話讓您虛假的面孔無處遁形?!睍屹F妃顯得很激動,神情癡狂,猶如偏執(zhí)的信徒正在挑釁異端神靈。“陛下有很多時間可以解救白茸,可您在干嘛呢,除了在后宮佳麗中嬉鬧,還曾做過半分努力?他身邊的玄青探望過他,昱嬪也看望過他,可您做過什么?現(xiàn)在您把遺忘他的過錯歸到我頭上,除了懦弱和虛偽,我想不出還有什么其他詞可以形容!” “你……反了!”瑤帝從來沒有這么憤怒過,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吵架中敗落下風(fēng)的村夫,完全沒有反駁能力,唯有訴諸武力才能挽回些許顏面。他表情猙獰,活像只發(fā)瘋的野獸,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打!” 曇貴妃被推倒,壓住手腳,一個宮人高舉竹篾打下。他從沒體驗(yàn)過這種砸進(jìn)骨頭里的痛,根本不是在雀云庵被教訓(xùn)時的那頓藤條所能比的。最初幾下時,他尚能忍住叫喊,可時間一長,那密密匝匝的銳痛疊加起來,成倍增長,很快突破耐受極限。 一時間,堂上充滿噼啪聲和痛苦的慘叫。 十幾下過后,他感覺后心全是汗,上身的寒冷與下身的熱辣形成冰火兩重天,魂魄就要出竅了。 就在他感覺快要暈過去時,陸言之大著膽子及時喊停。 此時,他已是淚流滿面,伏在地上哭泣,肩膀抽動得厲害。 瑤帝走過來半蹲下身體,伸手抬起他的頭,一雙淚目映入眼簾,恍然間又想起多年前。那時的曇貴妃剛進(jìn)宮,偶爾被他欺負(fù)狠了就會伏在床上哭,嬌媚的小臉兒梨花帶雨,讓人看了又憐又愛。 “陛下……” 瑤帝下意識應(yīng)了一句,剛想說什么,就聽曇貴妃繼續(xù):“陛下愛我嗎?” “……” “陛下說愛我到天荒地老,是騙我的嗎?” 瑤帝想起昔日柔情蜜語,不禁動容:“朕說的是真話,可你太……” “不,陛下是騙我的,對所有人都說同樣的話,哄騙我們的一顆真心?!睍屹F妃哭道,“可不管如何,我都是愛您的,迄今為止所做一切也僅僅是因?yàn)橄牖钕氯?,永遠(yuǎn)陪伴您左右?!?/br> 瑤帝沉默了。 “我對您是一片真心,可您呢,卻根本不信任我。我說了實(shí)話,可您還要我再說,究竟什么才是您想聽到的,您告訴我,我寫出來,然后您定個罪,總好過我在這里莫名其妙地挨打受苦?!?/br> “你……”瑤帝依舊說不出什么,被眼前之人凄楚的模樣震撼住,顛覆心中所思所想。 “您要是真懷疑我,那就賜死我吧,一頓亂棍打死,反正您現(xiàn)在做的無異于誅心殺人。”曇貴妃說完,又趴在地上哭起來,斷線的淚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也落在瑤帝心上,澆滅怒火。 瑤帝重重嘆口氣,有些無措。 這時,曇貴妃摸索著抓住他的衣角,,氣息微弱道:“陛下……我疼……” 瑤帝呆呆的,一動不動。多么熟悉的話啊,他們的第一次就是在這么一句簡單的哭訴中結(jié)束的。往事回溯,涌上心頭,在那一刻,他們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久遠(yuǎn)的過去,一個趴臥床頭撒嬌哭泣,一個則坐在邊上撫背哄慰。不知不覺中,瑤帝的手搭上曇貴妃身后,引來一聲呻吟,曇貴妃的身體劇烈顫抖,斷斷續(xù)續(xù)道:“我真的沒有害陛下之心,也無害他人之意,求陛下看在我往日盡心侍奉的份上,別這么折磨我?!?/br> 瑤帝仍舊說不出什么,懊惱剛才的沖動。他親自把人扶起來,曇貴妃卻已站不住,搖搖晃晃的,不得不依靠兩個宮人左右架住胳膊才能勉強(qiáng)找到平衡。 這時,陸言之眼尖地發(fā)現(xiàn)地上有封信,應(yīng)該是從曇貴妃懷里掉出來的。他撿起來交給瑤帝,后者發(fā)現(xiàn)信封未開,說道:“這是你父王給你的信,怎么在這里?” 曇貴妃虛弱道:“今天剛收到,還未來得及拆,您就過來了,我隨手放懷里,本打算……” 瑤帝拆開信封,把信交給他:“就在這里看?!?/br> 曇貴妃看過后,又流出眼淚:“陛下,是我錯了,浮生丹雖無副作用,但和我調(diào)制的香料相克?!?/br> “什么?”瑤帝大驚,抽過信紙仔細(xì)看。 原來,浮生丹中的幻靡草和香料中一味叫做殘思花的原料相克,若服用浮生丹后再聞殘思花,會讓人忘記心中至愛。這件事順天王也是剛知道,于是特意寫信提醒曇貴妃務(wù)必小心,不可同時使用。 曇貴妃哭道:“我是真不知道還有這等說法,殘思花在靈海洲各地都有種植,香氣悠遠(yuǎn)綿延,幾乎所有香料配方中都會用到它?!?/br> 瑤帝捏住信紙,感覺有些不真實(shí),他一心覺得是別人故意作梗害他,可沒想到最后卻是這么個荒誕的事實(shí)。 “都怪我,沒有察覺到這點(diǎn),竟還叮囑木槿一定要燃香,這才陰差陽錯誤了陛下?!睍屹F妃身后鈍痛,氣息奄奄,一句話分兩句說,感覺隨時都要暈過去。 瑤帝此時已沒那么生氣了,將曇貴妃摟在懷里,說道:“是朕錯怪你了,對不起。” 曇貴妃哭中帶笑,輕喚了一聲,軟綿綿倒下。 瑤帝托住曇貴妃,命人把他送回思明宮,請御醫(yī)診療,隨后招來銀朱,問:“順天王最近給曇貴妃寫過信嗎?” 銀朱想起木槿的匯報,回道:“寫過,今早開宮門時送進(jìn)來的。” 瑤帝暗自算時間,從遇刺受傷開始就再沒服用過浮生丹,香料也用的少了。而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夜晚經(jīng)常做夢,腦中常有記憶之外的片段出現(xiàn),直到最近,在昀嬪的提醒下徹底想起白茸來。 這樣看來,順天王在信里所說之事不無可能。 也許,他真的誤會曇貴妃了。 這樣想著,心緒趨于平靜。人死不能復(fù)生,就算處置了曇貴妃,白茸也不能活過來,更何況也必須考慮靈海洲的反應(yīng)。 罷了,曇貴妃的事就到此為止吧,這出鬧劇讓他感覺很累,不愿多說一句話。 *** 旼妃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獨(dú)自傷心哀嘆。 曇貴妃在慎刑司受審時他就在離外墻不遠(yuǎn)處聽著,那隱約的哭喊和慘叫令他心碎又無能為力。在雀云庵時就是這樣,現(xiàn)在依然這樣,他永遠(yuǎn)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想救卻救不了,想替也替不成。有時,他真恨自己懦弱無能,沒法幫到愛人,可有時又想,顏夢華做得都是不光彩的事,若真幫了,豈不自己也墮落了。 他是真矛盾啊,不斷自我告誡要劃清界限,可一遇到事兒第一個掛念的還是顏夢華,也許這輩子他們注定糾纏不清。 秋水將藥端進(jìn)來,旼妃見那藥還冒著熱氣,對他道:“好容易睡下,待會兒再叫醒他吧,等藥涼一涼?!?/br> 秋水應(yīng)下,問道:“我們主子不會有事嗎吧?皇上會不會一生氣就……” “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是沒有大事了,否則就不會送回來還請御醫(yī)診治,但……” “但什么?”秋水很擔(dān)心,一半是為自家主子擔(dān)憂,一半也是想為自己早做打算。 旼妃久居宮中,如何不知他的想法,只道:“其余的別多想,他是你主子,你就盡心盡力照顧好,他活得好你們這些當(dāng)差的才活得好,你說對吧?” 正說著,銀漢宮的人過來傳旨,旼妃來到外間,對那宮人道:“貴妃還昏睡著,我代他接旨吧?!?/br> 宮人并不打開卷軸,而是直接交于他,恭謹(jǐn)?shù)溃骸盎噬弦呀?jīng)吩咐了,若曇主子身體不適就不用親自接旨了,但旨意是立即生效的?!?/br> 秋水拿了些銀錢交與宮人,將其送出,回來時就見旼妃站在殿門口,一臉哀愁,手中垂著明黃綢布。 秋水拿過圣旨一看,驚道:“主子降位了,還禁足了?!” “這還不是最關(guān)鍵的?!睍G妃道,“禁足期限并未提及。” “那要禁到什么時候?” “一兩個月或是一兩年,又或是……”旼妃心上一慌,顫巍巍道,“一輩子?!?/br> 秋水喃喃道:“這要怎么辦呢,皇上也太絕情了。” 旼妃強(qiáng)打精神,安慰他:“可能情況也沒那么糟,雖是降位禁足,可思明宮一切如常,我猜皇上也不想把事情做絕,因此仍有轉(zhuǎn)圜余地。再者,以你們主子做過的事,就算降位禁足也不冤,就當(dāng)這次是個教訓(xùn)吧,在寢宮軟禁總比發(fā)配無常宮強(qiáng)得多?!?/br> 這時,屋中傳來聲音:“皇上到底傳了什么旨,拿給我看?!?/br> 曇貴妃已經(jīng)醒了,側(cè)撐著身子,頭發(fā)垂在床上,形成一圈圈如漣漪般的漩渦。旼妃走過去把圣旨交給他,他看后將東西甩到一旁,重又蜷起來,小聲道:“降為嬪,倒是和那賤人一樣了,皇上這是故意惡心我吧?!?/br> 旼妃覺得瑤帝不一定能想到這層,很可能僅僅是權(quán)衡的結(jié)果。嬪,高位中的低階,但又比大多數(shù)人高些,從高位降到嬪,既起到警示作用,又不至于讓人太難堪?!澳銊e難過,先養(yǎng)好身體再說吧?!?/br> “我不難過,這個結(jié)果我已經(jīng)很滿意了?!?/br> “你預(yù)料到了?” “這次是我低估了季如湄,沒想到他竟能絕地反擊,反將一軍。不過他這么做有什么用呢,反正白茸已經(jīng)死了,而皇上這個人務(wù)實(shí)又心軟,他頂多找人撒撒氣,再追封一下,然后不了了之。所以……” “你是故意討打的?”旼妃不可思議道。 “不這樣,怎么才能讓皇上心軟消氣呢?!?/br> “你從除夕宴會之后就開始計劃了吧?!?/br> “時間倉促,不過也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br> 旼妃望著床上神色平靜的人,順好凌亂長發(fā),說道:“你天天算計這個籌謀那個,頭發(fā)都沒以前有光澤,再這樣下去要生白頭發(fā)了?!?/br>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他們都在背后算計我?!?/br> “你的禁足之日從今天就開始了,恐怕以后我也不能來看你,你多保重吧?!?/br> 曇嬪向他伸手,旼妃握住那纖長的手指,說道:“若有新的動向或消息,我會想辦法傳進(jìn)來,讓你知曉?!?/br> 曇嬪微微闔眼:“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