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在地上盤膝坐到大半夜，腿都麻了。她不停滲血的傷口似乎好多了，沒有特別疼痛。

    凱洛身上的傷更加嚇人。

    讓她產(chǎn)生了一種“他連這都能忍，我憑什么不能忍”的勝負(fù)欲。

    兩個人都十分安靜，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狼嚎。

    “我再試試那個符文?！崩蚶驌炱鸬厣系钠剖澹罢f不定能把我們瞬間弄回學(xué)院。”

    “你一個人試吧?！眲P洛冷笑道。

    莉莉看向他。

    “我不想被這個破石板分成兩半?！眲P洛接著說。

    莉莉抓著石板翻來覆去地看，遲遲不敢動手。

    在凱洛告訴她那些嚴(yán)重后果之前，她使用符文都相當(dāng)順暢。但是在知道有可能“把頭塞進(jìn)肚子里”之后，她就不敢嘗試了。

    符文的效果與信念有關(guān)。

    一旦產(chǎn)生懷疑的種子，就很容易使它失效。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可怕的事兒？”莉莉憤憤道。

    凱洛用比她更高一點的聲音說：“你自己應(yīng)該在行動之前就想清楚這些！”

    然后他吐了會兒血。

    “如果你在行動之前就全部想清楚了，根本不會被困在這兒！”莉莉直截了當(dāng)?shù)胤瘩g凱洛。

    她覺得兩個人目前的處境一樣糟糕。

    她去的“夏令營”好歹還真騎了下馬呢。

    凱洛去的狩獵連獨角獸毛都沒看見。

    誰更有遠(yuǎn)見一目了然。

    現(xiàn)在都快要死了，莉莉不希望自己臨終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凱洛高高在上的說教。

    “我要睡了?！崩蚶蛟诘厣系瓜拢僖膊话l(fā)一言。

    凱洛覺得她的神經(jīng)粗到不可思議。

    “你這都能睡得著？”

    莉莉蹭地一下又坐起來，厲聲道：“現(xiàn)在沒捕夢網(wǎng)！我想要夢見那群狼，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它們?nèi)慷夹阎?！”凱洛用那條好腿踢了她一腳，“給我起來！”

    莉莉氣憤不已，翻了個身坐起來，身上的鏈條扯得刺痛。她表情更不好看了：“你有什么辦法？”

    “像這樣的大型獸群，一般殺掉頭目就會好對付很多。”凱洛思考道。

    他在認(rèn)真考慮殺死首領(lǐng)的事情。

    “你去殺還是我去殺？”莉莉沒好氣地問。

    “……”

    凱洛怒視了她一會兒。

    “為什么你去一趟北邊，連脾氣都變了？”

    莉莉的脾氣一點沒變。

    只不過以前她害怕凱洛，所以只敢在心里說。現(xiàn)在都快死了，誰還管凱洛會不會報復(fù)她？

    她想怎么說就怎么說。

    “你不能用符文嗎？我記得你不需要符文石板。”她奇怪地問道。

    凱洛不得不承認(rèn)道：“我是用符文石替代了符文石板。現(xiàn)在，所有符文石都用于維持生存?！?/br>
    莉莉終于明白了他的寶石消耗量為什么這么大，她提議：“那要不然……”

    凱洛了然，冷漠地打斷：“我拒絕用你的破石板，那完全是在自殺。”

    莉莉忍著鏈條撕扯的痛苦，扒在窗沿上觀察。

    狼人們非常有秩序，緊緊徘徊在安全屋四周，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雖然看起來很平靜，但莉莉內(nèi)心深處感到不安。

    它們和野生狼群一樣，會先消耗獵物的力氣，等獵物無力掙扎時，再群起而上。

    偶爾從森林深處傳來幽冷曠遠(yuǎn)的嚎叫，聲音盤旋不去。

    正如凱洛說的，它們受到“首領(lǐng)”的控制。

    像之前見過的蜘蛛群。

    莉莉突然驚呼：“你覺得能把阿拉克涅引過來嗎？嗯，讓它們互相殘殺？”

    凱洛語氣毫無起伏：“它們互相殘殺，并不影響它們一起殘殺我們?！?/br>
    莉莉又問：“那你有朋友之類的能趕來救你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

    凱洛沒朋友。

    莉莉又在心里責(zé)怪凱洛的社交問題。如果他有幾個同伴，現(xiàn)在也不至于這么孤立無援。

    凱洛目光尖銳地看著她問：“你有嗎？”

    莉莉啞巴了。

    她首先把奧菲利亞排除，因為她不希望公主跟這些事情沾邊。

    然后她想了一大圈人名。

    結(jié)果一無所獲。

    “我也沒朋友……”良久，莉莉?qū)擂蔚卣f，“奧狄斯說過我們是朋友，不過我單方面宣布絕交了?！?/br>
    “很好，讓他來救你吧。”

    凱洛又閉上眼睛，他看起來太虛弱了。

    莉莉以為這是一句嘲諷。

    沒想到他從懷里取出一塊染血的海藍(lán)寶石：“把這個貼身放著?！?/br>
    莉莉收起海藍(lán)寶石，把它握在掌心之中。

    凱洛冷漠道：“這是亞蘭的生命符文石。當(dāng)它觸碰你的時候，龍會有所感應(yīng)。希望你的‘龍朋友’足夠可靠，能來找你?！?/br>
    之前讓龍和海怪相互制衡的小設(shè)計，沒想到這種情況下用上了。

    莉莉摸著手里的寶石。

    它顏色純凈，泛著海浪似的波光。體積不大，剛剛好能握進(jìn)掌心，摸起來冷冰冰的，棱角很鋒利。

    她不寒而栗：“你把亞蘭變成石頭了？”

    凱洛勉強睜眼看了看莉莉的神色。

    她一直不愿意讓亞蘭死。

    她甚至同意維護(hù)標(biāo)記——雖然亞蘭在床上讓她痛不欲生。

    “只是汲取了部分生命。他掙扎著逃進(jìn)沼澤里了，也許還有一口氣吧，我沒空管這個……”凱洛說道。

    莉莉抓著藍(lán)寶石安靜了好久，對亞蘭的話題避而不談。

    “奧狄斯壓根不會來?！彼悬c絕望地說，“你不在學(xué)院，他會四處尋找交配對象，忙得沒空管寶石……”

    的確很有可能。

    凱洛突然用腳尖點了點殘破的符文石板。

    “把那個拿起來?！?/br>
    “什么，我以為你不想被分成兩半……”莉莉不滿地抱起石板，放在他手邊。

    凱洛慢慢摩挲著它粗糙的邊緣，問道：“如果狼群攻破了安全屋，我就幫你復(fù)原這塊石板。你能保證完美無缺地使用那個消失重現(xiàn)的符文嗎？”

    “我什么都不能保證。”莉莉語氣更沮喪了，“你能復(fù)原石板？”

    那他現(xiàn)在為什么不復(fù)原？

    復(fù)原石板，由他來進(jìn)行消失重現(xiàn)，這不是很穩(wěn)妥的逃生手段嗎？

    莉莉馬上想到他說的。

    他平時是用符文石替代石板。難道這二者是可以相互替代的？

    “你打算用維持生命的符文石復(fù)原這個破石板嗎？”

    莉莉震驚又不安地問。

    “那你會不會死？”

    “如果狼群攻破這里，我們肯定會死?！眲P洛平靜到可怕，“所以，可以考慮搏一搏?！?/br>
    “搏一搏？”莉莉堅決反對，“我不能帶著你消失再重新，我從來沒有練過……”

    “不需要你cao心我的事。”凱洛發(fā)出一聲嗤笑，“你自己走就行了?！?/br>
    莉莉更震驚了。

    “你該不會是準(zhǔn)備犧牲自己……”

    “不！你這個蠢貨！我有別的事情要做?！眲P洛從懷里取出了另一枚半透明的寶石。它像貓眼般圓潤，泛著藍(lán)色游光，看起來十分美麗。

    “這是……”

    “很幸運，我?guī)е麻L石，這是適合狼人的生命符文石。”凱洛坐在黑暗中，從窗簾縫隙里窺伺著外面游蕩的群狼。有一道月光在他臉上，冷峻地分割明暗。

    等到最危險的月圓之夜，他準(zhǔn)備放棄用符文石維系生命。

    出其不意，轉(zhuǎn)守為攻。

    “狩獵什么時候開始呢……”

    他的綠眼睛像狼一樣貪婪而閃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