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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公主醉( 古言 )在線閱讀 - 35名冊

35名冊

    *

    房間的窗子開著,透過窗口,能看到倚在樹下那劍客的身影,信小滄記得他的身手,出劍不留情面,他打了個(gè)寒顫,緊張地抿了抿唇:“我?guī)湍銈冋业降貙m的位置,為何如此對我?”

    公主好好坐在椅子上,聽到他帶控訴的語氣,下意識道:“我怎么對你了,不是找大夫給你治了么?!?/br>
    信小滄一頓噎住,張嘴要辯駁,一口氣涌得太快,激得連連咳了起來,敞開的衣襟里,胸口處的繃帶因他劇烈的起伏,鮮血染紅了大片。

    良芷見狀,忙過去順?biāo)谋?,語氣放軟道:“你別這般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別激動(dòng),小心傷?!?/br>
    靠近了些,良芷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樣,卸了妝的信小滄面容清秀而生澀,看起來年紀(jì)并不大,可能比她還要小些。

    因?yàn)閭?,信小滄面色發(fā)青,沉寂的眼珠灰沉沉的,小心翼翼瞟過窗外,“我還以為,那劍客……”

    良芷無奈:“哎,若非進(jìn)樊樓前你就一直跟著我們,一路鬼鬼祟祟被步文馳發(fā)現(xiàn),他也不至于出手傷了你,他這人出劍不長眼,不過也算是陰差陽錯(cuò)救了你,若不是他恰巧遇上追殺你的人,你早就命喪他人之手了?!?/br>
    信小滄緩過氣來,看著良芷,眼底的警戒才消去些,低聲道:“多謝?!?/br>
    “還有你的胞弟,是叫信小相?先前我一直覺得奇怪,一直找不到他,現(xiàn)在看來也不用找了?!绷架谱鄙碜?,“你們究竟是何人,是誰對你們趕盡殺絕?”

    信小滄踟躕著:“我若說了,公主能否放我一條生路?”

    “這算什么話,我殺你做什么?況且,”良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們是淵國來的細(xì)作?!?/br>
    信小滄啞然。

    良久,他道:“淵國左相王驥,是我們的主子,三年前安排我們埋伏各路,專門打探楚國情報(bào)。一年以前,我的接頭人告訴我們,希望在楚國找一份名冊,這個(gè)名冊不知為何流到楚國司寇手中,我胞弟幾經(jīng)周折,終于從那司寇處騙到手,但他沒有交給主子,而是私藏起來?!?/br>
    他提到信小相,眼淚啪嗒落了下來,眼下的淚痣楚楚動(dòng)人。

    良芷點(diǎn)頭,“那名冊中,有什么?”

    信小滄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不清楚,小相并未同我說,據(jù)說這份名冊同淵國權(quán)貴有關(guān),誰掌握了名冊,便能撼動(dòng)朝堂……”

    “那現(xiàn)在名冊呢?”

    “不知,小相死了,名冊再未出現(xiàn),怕是已經(jīng)被毀了?!?/br>
    信小滄定定看著良芷:“我只知道這些了?!?/br>
    其實(shí)良芷聽得云里霧里,但她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還是開口問了出來,“名冊的事情,姚咸知道嗎?”

    信小滄默了默,篤定道:“不知?!?/br>
    良芷這才松了口氣,“好,我知道了?!?/br>
    “你就呆在國公府養(yǎng)傷吧,殺你的人的手應(yīng)該伸不到這兒來,安心些?!绷架瓶拷恍趾鋈蛔プ∷囊陆?,扯開了些,皺著眉,“步文馳下手也太狠了,這么晚了,大夫也不好過來,我給你換藥吧。”

    信小滄一聽,忙推脫,“不,不必了?!?/br>
    公主身上甜甜的馨香,不知為何,他明明身經(jīng)百戰(zhàn),卻還是他面上發(fā)熱,他結(jié)結(jié)巴巴,“怕,怕臟了公主的手?!?/br>
    “不打緊?!绷架扑斐堕_他的衣襟,“喏,門外邊那個(gè)劍客,他以前也老受傷,有一次碰上野豬圍攻,寡不敵眾,躺床上半月,也被我笑了半個(gè)月,他那時(shí)的繃帶什么的也都是我給他換的?!?/br>
    話音一落,一顆石子重重砸門。

    良芷提高了聲,“我又沒說錯(cuò)?!?/br>
    然后又三顆石頭砸門,一下比一下重。她愣了愣,回過頭說,“甭理他!”

    信小滄也忍不住笑了,兩眼多了些神采,一笑又牽動(dòng)傷口,疼得他渾身一搐,還是乖乖讓良芷給他拆了繃帶,涂藥再換上新的。

    紗布貼著深可見骨的傷,信小滄痛得一腦門子的汗,愣是一聲不吭,良芷從懷里掏出一張帕子,細(xì)細(xì)給他擦掉額間的冷汗。

    靠得那般近,他耳廓一熱,臉更紅了,看了公主一眼,心里一陣發(fā)麻,喉頭發(fā)癢又咳嗽起來。

    良芷見他咳得停不下來,起身把絲帕放在桌上,給他倒水。

    待他喝完,良芷見時(shí)間也差不多了,囑咐了些養(yǎng)傷的事項(xiàng),便起身告辭:“好了,我該走了,你就在這里好好休息,算是答謝你救命之恩了?!?/br>
    信小滄面上浮出一抹笑,他點(diǎn)頭,“謝公主?!?/br>
    屋內(nèi)又靜了下來,林間傳來一聲夜鷺的叫聲,信小滄看著窗外公主和劍客兩道人影遠(yuǎn)去,才轉(zhuǎn)頭道,“我都按你的意思說了?!?/br>
    屋內(nèi)無人應(yīng)答。

    良久,隔間的簾后驀地出現(xiàn)一個(gè)挺拔修長的影子,隨著淡淡的冷香漫開,一只長手撩開布簾,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是一張俊美高雅的臉容。

    信小滄不為所動(dòng),說現(xiàn)在能把解藥給我了么。

    他的傷口不管用什么藥都無法愈合,全拜他所賜。

    姚咸行到榻前,寬大的衣袖下露出白皙潔凈的手,不由分說挑開信小滄的衣領(lǐng),里頭干凈的繃帶,纏繞細(xì)致,他淡淡掃了幾眼,松開指頭,“死不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只藥瓶,放在床沿。

    信小滄冷臉拿過去,別過臉吞藥。

    再抬眼看去,見姚咸行到桌前,修長的手指撫過去,杏色的紗,銀絲溝邊,雙面刺繡一對玉蘭,上面還留著一絲香氣。

    那是公主的方才留下的帕子。

    姚咸拿起來,在指尖揉著細(xì)膩的紗,漫聲道:“姚瑜的人,還在王都?!?/br>
    信小滄渾身一震。

    “想要在楚國安然無恙地活下去,只有一個(gè)地方最安全?!?/br>
    信小滄低下頭,艱難道:“還請,公子賜教?!?/br>
    姚咸笑了笑,不緊不慢走到床邊,信小滄抬頭看他,聽他說了兩個(gè)字,“楚宮?!?/br>
    信小滄隨即面色煞白,他張了張沒有血色的嘴,“如何能進(jìn),我都如此了?!彼恢辈荒芟麻?,因?yàn)樗耐纫呀?jīng)被打斷過,他只能凄然地苦笑:“我哪里都去不了?!?/br>
    “會(huì)有機(jī)會(huì)的?!?/br>
    姚咸語氣冷淡,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他,輕聲道:“這不是么?”

    信小滄盯著手帕,眼瞳中泛著猶疑的色彩,遲疑著伸手,方要觸到,卻見姚咸指尖微微一動(dòng),帕子便從他手上滑落,飄到地上。

    信小滄怔了怔,錯(cuò)愕地抬頭。

    姚咸眼底黑得純粹,涼薄的底色,里面微微蕩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失手了。”

    他俯身再撿起來,輕輕放回他手上,“手又沒有斷,記得拿穩(wěn)些?!?/br>
    國公府的小廚一大早備好早點(diǎn),酥餅被煎得金黃香脆,手掌大的豆腐皮包子,香甜軟糯的栗子粉糕,一鍋滾熱濃香的魚片粥。

    良芷坐在八仙桌前聞了聞,大早上的食欲大振,她往外看了一眼,“姚咸呢,還沒起么,叫他過來一起?!?/br>
    婢女應(yīng)聲去請。

    鄢侯看在眼里,捋了捋袖子,用木杖點(diǎn)地著地面,面帶不滿:“這淵人有什么好,有我們大楚的男子好么?”

    良芷咬了一口栗子糕,撇嘴說阿公你什么時(shí)候變得跟父王一樣了。

    國公一聽提到楚王,立刻冷嗤一聲,說你父王現(xiàn)在越來越糊涂了,還沒我清醒。

    良芷見話頭成功扯開,瞇眼挨過去,甜甜道:“那是自然,外公身強(qiáng)體壯,能打十頭牛不在話下!”

    樂得鄢侯開懷大笑。

    “公子這邊請?!?/br>
    婢女身后,姚咸的身影出現(xiàn),他信步踏進(jìn)來,穿戴整齊,禮數(shù)周到,先對鄢侯躬身行禮。

    良芷看過去,只見他一身一塵不染的雪衫,上頭繡著栩栩如生的綠竹。晨光在他身后跳躍,光影之中,面容散發(fā)著宛如皎潔的明珠一般的柔光。

    他一眼對上她的目光,朝她悠然一笑。

    良芷也沖他笑一下。

    “咳!”鄢候出聲喚回她的目光,當(dāng)著姚咸的面,粗糲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拍了拍,故意朗聲道:“阿芙,聽阿公的,待你笄禮之后,阿公給你尋最好的駙馬!”

    “阿公!”良芷忙打馬虎眼,“我還小,不急不急哈。”

    姚咸神色平靜,十分自然地繞到良芷身旁的位置坐下。

    正吃著,鄢侯突然提起藺井陽,說他年紀(jì)到了,想帶他進(jìn)官場,但他好似不太愿意,他打算同步仇商量下,讓他從荊山下來。

    良芷在盛湯,奶白色的粥底兜著嫩滑的魚rou,香氣撲鼻,她放到姚咸面前,“來,先吃點(diǎn)?!?/br>
    然后轉(zhuǎn)頭也給鄢候盛一碗,道:“這官場那么危險(xiǎn),井陽哥哥這性子定會(huì)被欺負(fù)的,還是先問問他自己的意思?!?/br>
    鄢侯說你這是不忍心么,你莫忘了,那是他父親的遺愿。

    他嚴(yán)苛道:“他遲早要來的。”

    良芷接話:“我自然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他那人肯定不喜歡旁人說他裙帶關(guān)系。”

    鄢侯冷嗤一聲,“哼,大丈夫當(dāng)立于天地,能屈能伸,怕什么呀。還怕我國公府虧待他不成?”

    “是是是,阿公說得對,先不談嘛,我們先吃早飯?”

    姚咸盯著手上的銀勺,漫不經(jīng)心地?cái)囍瑓s不見入口,良芷道,“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么?”

    姚咸笑得隨意,“燙?!?/br>
    良芷看了眼他碗里幾乎沒動(dòng)幾口的粥,“不喜歡吃就別吃了,你想吃什么,我一會(huì)兒叫小廚給你做?!?/br>
    姚咸輕輕搖頭:“不必如此麻煩了?!?/br>
    良芷在桌子底下蹭了蹭他的手,悄聲道:“今日你等等我,我晚些時(shí)候再去找你?!?/br>
    姚咸不動(dòng)聲色地回握,露出笑容,溫和道:“好?!?/br>
    白天良芷一直陪國公,姚咸獨(dú)自宿在房中,她擔(dān)心他悶,命人給他送了許多書冊。

    入夜后,國公去忙政務(wù),良芷才得閑溜進(jìn)西苑。

    屋子里靜悄悄的,鉛銅燭奴燈座泛著暖光,燭下一道剪影,姚咸正在看書,隨著書頁摩挲聲和舉目文雅的身影,不大的室內(nèi)生出幾分古樸拙雅的氣息。

    良芷看了半晌,抬手在雕花木窗臺上輕輕敲了三下,把他的目光引過來。

    姚咸放下書,走到窗邊,垂眸笑了下,道:“這么晚?!?/br>
    “哪里晚,剛剛好,我?guī)闳€(gè)地方。”良芷興致勃勃,看了眼他穿著睡袍,“先換身衣服?!?/br>
    姚咸換下衣袍。

    天上繁星點(diǎn)點(diǎn),庭院里有木葉的清香,朦朧的一團(tuán)光暈下,一道很淺的影子。

    公主掌燈等在院門口,嘴里哼著小調(diào)飄散在空中。

    他到她面前停下步子,月臺高處地面一尺,她在月臺上,他在臺下,正好與她平視。

    夜色下公主如水的眸子,顯得比白日溫婉。

    良芷帶姚咸到一座又臟又舊的塔樓底下,門板和墻面都已腐朽,稍微用力一推就開了。

    樓梯年久失修,都爛了,墻剝落了一大片墻皮,一股陳腐似發(fā)霉的氣味傳來,良芷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姚咸面不改色,“是上去么?”

    良芷點(diǎn)頭,把燈掛在門口,沿著盤旋而上的階梯,上了塔樓。

    月亮高掛,觸手可及,扶欄下整個(gè)王城盡收眼底,人間煙火,車水馬龍,夜色下的家燈匯成河流。

    “我可以說這座頂樓可是賞月看景絕佳之地?!绷架埔黄ü勺絿鷻谏?,“就是好久沒來了?!?/br>
    “小心些?!?/br>
    見良芷不肯下來,只好扶著欄桿的邊沿,將她圈在臂彎里防止她掉下去。

    他們一同看了會(huì)夜景,良芷忽然道:“對了,你覺得,一個(gè)新人初入官場,不能太招搖,會(huì)被針對,又要顯身手,對得起才能,還要多做事歷練歷練,適合何種職位比較好?”

    姚咸看著她須臾,淡道:“公主既然舍不得他受苦,就應(yīng)該直接送上青云,何必說磨練這種話,還跑來問我?!?/br>
    良芷笑了,說你怎么吃醋啦?

    姚咸不答,只說:“聽鄢候的便好?!?/br>
    姚咸雪青色的衣衫隨風(fēng)輕動(dòng),青玉簪綰發(fā),浸潤在月色之下的臉龐,眼眸中隱隱流動(dòng)的光華。

    良芷用一只手輕輕的握住他的右手,他的手可真涼,像春寒的水一樣,她捂緊在手心里,將自己的暖意分給他一些。

    “跟我說說你的事情,好不好?”

    姚咸手指動(dòng)了動(dòng),“怎么突然想知道這個(gè)?”

    良芷別過眼,傲嬌道:“因?yàn)槲蚁虢o你這個(gè)機(jī)會(huì)?!?/br>
    姚咸沉默著,一直沒有接話,她等了良久,想要放棄時(shí),他悠悠開口了。

    “我生在淵宮,自幼由乳娘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