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婭！尤莉婭！你醒了！”驚喜的呼喚將她從迷茫中喚醒，徐思若覺得自己頭疼欲裂，睜開眼時便見到自己親愛的舍友握緊她的手坐在治療艙邊。

    ……奇怪，她明明感覺自己又要死了。

    徐思若沒來得及回應她的歡呼，便困惑地歪了歪頭。剛才那種感覺她非常熟悉，無數(shù)次輪回的末尾，她都經(jīng)歷過這樣惶然下墜的痛苦。

    可是這一次居然沒有。

    “你忽然暈倒了，斯洛克急得要命?！彼魑帜刃挠杏嗉?，見她環(huán)顧四周一臉不明所以，便解釋道“你現(xiàn)在在艾爾集團的私人醫(yī)院，為了讓你好轉(zhuǎn)，他們啟動了非常高級的設備?！彼龘狭藫项^，似乎想要一個更準確的表達，但最后還是受限于詞匯量作罷。

    也就是說，她原本確實快死了，但是高科技拯救了她、是這個意思嗎？

    “尤莉婭小姐，你醒了?！边@時，門外走來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醫(yī)生“你好，我是沃森·艾爾伍德，是你的主治醫(yī)生?！?/br>
    徐思若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認得他——R系列精神藥劑的開發(fā)者，艾爾醫(yī)學的代表人物。

    “我有一些病情相關(guān)的問題想要咨詢尤莉婭小姐……”醫(yī)生用眼神示意，索沃娜立刻明白，主動離開了病房?！拔蚁然厮奚岬饶悖　?/br>
    “根據(jù)檢查，身體方面沒有異樣，主要的問題出在精神上。”索沃娜走后，沃森自然地說對治療艙里的尤莉婭說“請原諒我的冒犯，為了更好地治療和了解病情，我查閱了你之前的就醫(yī)記錄。根據(jù)病歷，你先前有R系列的精神治療藥物的服用記錄。”

    “方便問一下，你的精神困擾主要在哪一方面嗎？”他的聲音很溫和，像是一位慈祥的父親。

    說出來也沒有人信的。

    徐思若無奈地垂下了頭。

    “簡單來說，應該主要來源于特異放射性精神體對我的影響?！彼遄昧俗志?，盡量不暴露任何私人信息，雖然其實說這個都有點風險，但她心里也有希望能夠得到科學的回答。

    “果然?！蔽稚t(yī)生露出了一副如他所料的神色“那么治療方向就是對的了，我暫時用儀器屏蔽了一切可能影響你大腦的外部磁場。通俗的說法就是，針對‘放射性’做了一個完美的‘防護服’。”

    “下一步的計劃是，干擾祂對你的定位?！贬t(yī)生說起這點，便有些滔滔不絕地講述治療方案“也就是讓那些精神體無法在茫茫人海中認出你，祂對人類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標準，并不依靠外表甚至rou體基因，而是特殊的精神印記?！?/br>
    “破壞這種印記，人類個體的差別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海中同品種的魚，幾乎不可能在浩瀚的海洋里面分辨出那個‘特別的’?！?/br>
    徐思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有點不敢相信困擾她許久的問題看起來找到了解決的途徑。

    “但是，這樣的治療需要天價?！彼膊⒉槐苤M“尤莉婭小姐，我不知道你是否有意愿成為艾爾家族的一員。”

    沃森自豪地說“作為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成功‘弒神’的家族，可以說，我們對這種精神體的了解遠超世界。對于家族成員的病情，我們無論花費多少都會盡全力治療。”

    果然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她相信他所說的天價大概是真的天價……需要她從二十一世紀開始打工到現(xiàn)在都不一定攢的到的那種。

    “可能沒有那樣的機會?！彼吞椎卣f“貴集團也就罷了，家族的話、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加入艾爾集團成為一名財閥打工人和加入家族成為財閥一員完全是兩碼事，難度也不在一個層面上。

    雖然她不怎么了解這一方面，但也明白星際時代的壟斷集團所擁有遠超她過去對金錢與財富的一切認知。

    不過話說回來，夸張到一定程度人就會對錢麻木，比如無論斯洛克做出什么cao作,她也只會在心里哇一聲“星幣真多啊你”。

    “尤莉婭小姐，你是這里建立以來除了斯洛克少爺外，第一位病人?！蔽稚α诵Γ]有多解釋什么，而是用事實告訴她這么一座起碼能夠容納上萬人的大型綜合醫(yī)院居然大部分時間都空轉(zhuǎn)著只為了一個人服務。

    而現(xiàn)在他分享給了你，這還不能夠說明什么嗎？

    顯然，他的態(tài)度認為她沒有拒絕這項提議的理由。

    徐思若感到了一陣淡淡的不適，拍賣會上愉快平和的氛圍好像也僅僅是她的錯覺。這樣階層的人總會把情感當作一種施舍，似乎沒想過有人會不愿意，哪怕僅僅是一個可能。

    正當她想說點什么時，斯洛克適時地走進來，語氣冷硬地說“夠了，這不是你該提的建議。”

    “你對長輩的態(tài)度越來越差了?！蔽稚瓏K嘖搖頭“算了，尤莉婭小姐，具體的治療報告稍后會發(fā)送給你，該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了?！?/br>
    “那這一次的治療費用……”徐思若閉上眼，已經(jīng)準備好接受天價賬單的沖擊，畢竟可是起死回生級別的治療，理論上來說花多少錢都是可能的。

    “當然不用你付。”小少爺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鐵青，狠狠瞪了徐思若一眼，對她似乎真的把自己想成那種會找她要錢的人十分不滿。徐思若本想說我會還的，但想了想直覺還是讓她閉嘴。

    沃森識趣離開后，房間里終于只剩下他們兩人。

    “會痛嗎？”過了一會，他冷不丁地問道。徐思若還在沉思治療的事情，聞言嚇了一跳

    “啊、不怎么痛?！?/br>
    “是嗎？”聽到回答后，斯洛克又安靜了下來。徐思若有一種感覺，他或許缺乏一種和他人建立良好友善關(guān)系的能力，自從決定不帶上渾身的刺后，他整個人變得前所未有的變扭，連話都不會說了。

    但這樣干坐著也不是辦法，徐思若決定禮尚往來，小心翼翼地問“你之前發(fā)作的時候，會痛嗎？”然后心里暗自吐槽自己在這里開精神病交流會呢。

    “很痛?！彼麤]想到徐思若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說“恒星炙烤著我的大腦和靈魂，將他們四處驅(qū)逐，藥劑強行恢復了精力，卻沒法使它遠離?！?/br>
    “但遇到你之后不一樣了?！彼孤蹇说难凵耠y得帶上了些溫柔“我的精神世界迎來了轉(zhuǎn)機，雖然不知道為什么?！?/br>
    “對了、一直以來都沒有對你說?！?/br>
    “謝謝你，尤莉婭?！边@句格外坦誠的話居然被他自然地說出來了“你不用聽沃森胡扯，破壞印記的方法他們至今也沒能找出來，因為我的情況也是一樣的。但他們知道你的精神體對我的有利影響，一直想讓我找機會把你留在身邊。”

    “說實話，我也想這么做?！敝v出這句話后，他好像輕松多了。

    有勇氣將陰暗面拉到陽光下時，似乎便也顯得不那么可恥。

    “可我知道這樣你一定不會高興，也不會再是現(xiàn)在的你了?！边@雙低垂金黃眼眸與那位恒星帝國的王何其相似，卻又飽含著無數(shù)那人不會擁有的復雜情感。

    “石板我買下來了，正在交給研究人員解析?！彼蝗话l(fā)現(xiàn)自己有點失言，自顧自強行轉(zhuǎn)移了話題

    “如果有結(jié)果，我會告訴你的，現(xiàn)在看來，那塊石板應該和曾經(jīng)與你有聯(lián)系的……‘祂’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我不建議你再次觀看實物。”

    盡管科學家自信地給起了一個規(guī)矩的名字，但所有與“祂”一類存在接觸過的人，都無法太過平和地說出口?？茖W與神學的界限盡管模糊，卻仍然存在無法攻克的壁壘。被追逐的恐懼與陰影無論如何都是真實存在的。

    “讓你病了一場，很抱歉。”斯洛克的頭更低了“我本意不是這樣?！本牟邉澋募s會以她進醫(yī)院為結(jié)束，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沒事?！边@件事還真不是他的錯，石板說不定還能成為解局的關(guān)鍵，徐思若回答“如果想表達歉意的話，那之后別再動不動把我拉黑了?！?/br>
    他臉一紅，似乎極力想要解釋例如你知道我忍的很辛苦嗎不這樣我總是會想起你之類的話，但最后還是被下一句話定在了原地。

    “說不定偶爾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找你?！?/br>
    她又補充道“呃，就當是交流病情？祝我們早日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