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天氣預(yù)報是越來越不準(zhǔn)。

    今晨起來時還是個艷陽天，文柏拿著閑置的小鐵盆接了半盆水。院子墻邊的花喝了水后昂著枝莖抖著水珠，爭奇斗艷般展出自己的美麗。

    始料未及地，一場暑雨傾瀉而下，盆子被孤零零地放在院中，瓦片上的積水順著檐角滑下來，與檐下的盆撞個正著。

    明亮的客廳，文柏被她這句話釘在原地。

    心臟跳動的頻率與外面的水擊盆聲咚咚咚地有節(jié)奏地在空氣中按下播放鍵，那顆石子在水面劃出一道弧，蕩起千層浪。

    “原因?！蔽陌貑柦衷隆?/br>
    “嗯？”姜林月一愣。

    在露臺時姜林月淋了點雨，瑩白肩頭在燈光下泛著水光，重新整理過的浴巾領(lǐng)口勒出道傲人乳溝，吃飯時掛在耳后的頭發(fā)不聽話地垂下，一縷黑色貼在了那條深縫。

    香艷的夢境彷佛還在昨日，夢中的朦朧身影在他幽深瞳孔中逐漸具象化。

    文柏想，她大抵是不懂他的意思。

    交迭在一起的手因為用力，虎口有些發(fā)白。

    他要的有點多，所以總會擔(dān)心，她會后悔。

    “太晚了，早點睡吧?！蔽陌貛撞豢陕劦貒@了口氣，在喉嚨徹底哽住前，他再次想要落逃。

    又是這句。

    姜林月看著對面的文柏起身收拾兩人的碗筷，視若無睹般經(jīng)過她身側(cè)，瓷碗在水池碰撞，動靜聽著有些刺耳。

    在對方冷靜自持的神情下，她剛那句話成了一個笑話般可笑。

    她今天的大腦顯然無法恢復(fù)往日的聰慧，竟未思索出他文柏話里的深意。

    踩著臺階上到一半，姜林月又轉(zhuǎn)身折返，不經(jīng)意和拐角的文柏撞上。

    “我拿下我手機?！眿扇岬穆曇魩еc火氣，但嘴巴還是多余解釋了一句。

    姜林月說完便目不斜視走向沙發(fā)，拿起手機上了樓，未再理會后面還在清掃的文柏。

    沒多會兒，樓上“砰”一聲關(guān)門響，文柏扔垃圾的手頓了一下。

    關(guān)燈后，客廳再次陷入黑暗，文柏站的位置看不見二樓房間，視線所及，整棟房子只余樓梯處的燈有一點光亮。

    默數(shù)到“12”時，樓上的房門一聲輕響，接著文柏的視野出現(xiàn)一雙腳，而腳下踩的那雙鞋還是他親手換上的。

    “我仔細(xì)想了想，還是有些生氣，”腳的主人開口，“你剛才是在拒絕我嗎？”

    文柏踩在第12級臺階，抬頭仰視他的月亮。

    “怎么不說話？”姜林月站在二樓樓梯平臺上再次發(fā)問。

    耐心快要告罄時，臺階下那道頎長身影動了動，邁步站定到離姜林月半米遠(yuǎn)的臺階上。

    “不是拒絕，”文柏回答她，褲子口袋里的手指不知何時蜷在一起，“我怕你會后悔?！?/br>
    那頂圓燈在兩人身上投射出圈圈光暈，彼此的身影變得朦朧。

    姜林月沒有猜到這個答案，一肚子的話被這個“怕”字堵在喉間，嘴巴張了張半天沒說出句話。

    “知微，”半米遠(yuǎn)的距離，兩人視線幾乎持平，他注視著那雙微弱光線下依舊澈亮的眼睛，“其實我廚藝算不上多好?！?/br>
    文柏說起自己短處也不含糊，嘴角輕扯笑了一下：“你大概想象不到，剛到南城時，一碗面都被我煮糊，那碗你覺得好吃的面，是我在連吃了一周失敗品后的成品。”

    上帝也算公平，隨手給他關(guān)了扇窗。

    “我說這么多其實是想說，”大抵是她的再次折返給了他今晚開口的機會和勇氣，沉默了一整個青春的文柏說出他的心意：“我還學(xué)會了很多菜，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

    自姜林月愛情萌芽起，她身邊不乏追求者。

    南城這地兒說大也大，說不大也不大，“林”這個姓給她通身鍍上一層金，遑論她打小就是個美人胚子，五官長開后，身邊求愛者更甚。

    每一次的默許約會后，對方都默認(rèn)進入了戀愛階段，她未開口說拒絕，便也沒人再問過她一句。

    雨滴落到地面的速度不可知，耳畔清脆的嗡嗡擊盆聲每秒一次地保持著規(guī)律頻次，這讓姜林月想起在巖溪的日子。

    也是一個下雨天，眾人圍在沙發(fā)處關(guān)心她的傷勢，有鈴懸于檐下，風(fēng)過留聲。

    嘈雜環(huán)境音里，一道身影安安靜靜站在門邊，他的表情淡淡的，只在自己視線停留在他身上時，烏木般的瞳孔動了一下，兩人的目光便交接到一處。

    空氣沉默的時間有些久，文柏攥著的手心冒出層細(xì)汗，但目光未露出絲毫怯意與不安。

    良久，他的月亮開口：

    “剛才我哥給我打電話?！?/br>
    “我跟他說我在我男朋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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