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聲仿佛已經(jīng)久違，睡夢中的這份煙火氣不真實得將她吵醒。

    白榆睜開眼，有些不適應紙窗透進的亮光，伸兩指腹壓蓋上眼皮輕揉了幾下。

    屋里獨她一人。她走過去支起窗戶，透亮的天光立馬鉆進縫隙，將整室映得皞亮。

    就在窗框完全打開那一剎，飛來一只雪白的鴿子停在窗前。

    白榆有些驚奇，對著它左左右右看了幾遍。它的羽白不帶一絲雜質(zhì)，無暇得就如傳說中的玉璧。

    只有翅膀后有一處翎羽有些翹起，就如白玉上一絲斑污，讓人心癢癢的。

    在確認了這只鴿子沒有任何攻擊性后，白榆伸出食指去撫了撫那處。竟摸到了一個異物。

    她俠忽出手翻開它的羽毛，發(fā)現(xiàn)深處藏著的是一張紙條，眉心微擰，她雙指夾出。

    [今酉時始通惠門]

    她抬頭看了一眼高處，方才東升旭日晨光熹微，突又霾云裹塵，一陣涼風吹進她的領(lǐng)口，讓人不禁打個寒顫。

    看來到時候了。

    “姑娘醒了？”

    門外一個清甜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喚她。

    “進來吧。”白榆放走了鴿子，走回床邊坐下。

    一個看著剛及笄的黃衫女子輕手輕腳推開門走了進來，手里還端了一盆水。

    “姑娘，我是府里的領(lǐng)事丫鬟，叫我尋香便好。前些天伺候您的是我meimei尋芳?！?/br>
    說是領(lǐng)事丫鬟，其實這偌大的宅邸里也就一個管家一個廚子五個下人有余。

    她走到她腳邊蹲下，拎起盆中的帕子絞干，又托起白榆的手，后者不適地躲了一下。尋香接著道：“周先生常年在外從商，這府中也沒個人氣，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人叫我伺候了?！闭f著用溫熱的帕子替她擦拭纖手。

    “周先生？”

    “就是我們家主，原來姑娘還不知他姓甚名誰。”尋香偷著輕笑。

    “啊...不，我知道。”白榆將視線移至屋內(nèi)的嵌玉八仙桌，不想白止在京城的角色竟是個富商。

    她像是想到什么，又垂頭看向?qū)は愕溃骸澳俏髟?..”

    “噢，那位是先生的meimei，聽王管家說七年前就撥了一批人專去西邊照顧她，現(xiàn)下跟我們關(guān)系已不大。”

    尋香將帕子扔進水中，站起身扶她，“姑娘去梳妝一下吧。”

    “尋香?！卑子茏阽R前，愣愣盯著鏡中映出的身后姑娘。

    “姑娘請說。”

    “周先生呢？”

    “他一早便整裝出了門，從沒人知道他去哪了，幾年不回來也是常有的事。”

    白榆片刻思索后道：“我需要一匹快馬，這府里可有？”

    “府里什么都有，姑娘就安心在這吧，”尋香雙手忙碌地為她梳著發(fā)髻，“我去跟王管家說一聲，姑娘什么時候用？”

    “申時之前吧。”白榆這才從她的臉上看向鏡中的自己，一時略有驚訝，“不不，不用梳這么復雜，就簡單挽上顱前便好。”

    “姑娘，不費事的，都已經(jīng)梳好了。”尋香最后為她簪上了一支步搖。

    白榆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垂鬟髻上裝點了各式珠釵，一縷分肖垂在頸側(cè)，步搖晃動，珠串隨之發(fā)出輕響。

    過了太久，她連如何穩(wěn)住步搖都已忘卻。

    “尋芳馬上來伺候您更衣，姑娘收拾好了便來前廳進早膳吧?！?/br>
    尋香說著端起地上的盆退了出去。

    尋芳給她換上一身月白流云紋織金衫群，帶她去前廳。

    一路上人雖不多，但每每都會畢恭畢敬跟她問好。

    白榆雖面帶笑意，眉間卻盡是苦澀。

    “尋芳，”她叫住正在為她添粥的女孩，“大家以后看見我不必如此拘謹?！?/br>
    “姑娘，您是周先生的主子，小的們都是周先生重金養(yǎng)著的，這些都是分內(nèi)之事?！?/br>
    “我不習慣，也不喜歡?！彼f道。

    從前沉家的仆從們都說，能遇到小姐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白榆沉默著舀一勺粥送進嘴里，淚水也不知不覺中在白皙的臉上劃出突兀的水跡，滾落在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