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了褚?guī)熡?，對于褚?guī)熋銇碚f是個意料之外。

    寒風(fēng)襲面，冷鋒般的尖銳穿透身上的棉服，穿透加厚的皮鞋，一如強盜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溫度。夜晚是冬季的溫室，褚?guī)熋闳滩蛔〈炅舜旮觳玻杂X不適合繼續(xù)待在“冬季的家里”，但是要回家嗎？

    他瞬間想到了白日里見到的那個消瘦的身影，愧疚感猛然上升，憤怒遏制不住。這能是說在為她好嗎？他是她的家人，要因為他的齷齪，讓她來承擔(dān)遠離家人的痛苦嗎？這段時間他很少與她見面，基本上是她在沙發(fā)上睡著時他才回家。

    他想起了他不敢多看她的時刻，匆匆抱她上樓的步伐，卻絲毫未注意到懷里的人正在遭受折磨。他原本不知去向的腳步漸漸停下，掉頭轉(zhuǎn)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推開門，屋里一片黑暗。他打開手機燈走到沙發(fā)那，只有一只大抱枕靠倒在那。

    被情緒控制的大腦冷靜下來，他憑什么認為她一定會等他呢？他悄悄走進她的房間，也是空無一人，焦急感如浸水的麻繩一瞬收攏住他的咽喉。

    房間里幾乎聽不見他的呼吸聲，沉默的下一刻就響起了撥打語音，以未接通結(jié)束。他立馬打給王夢，終于知道了她的去向，放松后的迷茫充滿了大腦。

    夜晚降臨后無人拉起的窗簾被微風(fēng)吹動，淺白的月光照射進屋內(nèi)，像是當(dāng)頭一棒打在了他的腦袋上。

    她沒有通知他，也沒接電話，這算報復(fù)他嗎？除此之外，他不敢深想其他的原因。

    他沒有回房間，而是在褚?guī)熡竦姆块g里安靜的度過了一晚上。

    等下次褚?guī)熋阍僖姷剿龝r，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

    當(dāng)時褚?guī)熡窕貋砗蠛笱拥墓ぷ饕粋€接一個找上來，沒想到，等到他想通了卻見不上她了。

    .

    今天他剛剛結(jié)束工作，王夢臨時有事抽不開身，讓他帶一份資料給褚?guī)熡?。而此刻，他就站在褚?guī)熡窬频攴块g的門口。

    他輕輕呼氣，唇瓣抿起，明明面無表情，卻好像整張臉都在用力，他居然有些不敢進去。

    他再叁吐氣，終于打開房門走進去了。

    漆黑是首先穿過瞳孔映在視網(wǎng)膜上的顏色，隨后是影影約約的暗綠色、淺藍色，模糊的輪廓形成一塊塊難以區(qū)分實色的色塊，大大小小的堆積在地上。他慢慢走進，“當(dāng)啷”的聲響像是玻璃瓶相撞的感覺，腦海中突然回想起幾個月前那個凌亂的一天。

    他記得很清楚，那個滿是玻璃瓶易拉罐的房間，刺鼻的酒精味充盈整個鼻腔，沒有光、沒有風(fēng)，一切都在黑暗里。他記得那天他是怎樣沖進去的，記得是怎樣找到昏睡過去的褚?guī)熡?，是怎樣抱著她在醫(yī)院里狂奔，這些記憶如海嘯一般澎湃洶涌，他的腳步在瞬息間加速了。

    一時間叮鈴咚隆的聲響不停響起，他穿過走道，找到了臥房，沒有人，轉(zhuǎn)而去了廚房，也沒有人。最后他去了衛(wèi)生間，門被重重地推開，“哐”的一聲撞在了墻上。

    衛(wèi)生間的燈是感應(yīng)燈，剎那亮起了昏黃的燈光。地上淌滿了水，有著撲鼻而來的嗆人氣味。他順著痕跡朝前走，看到了睡在浴缸里的褚?guī)熡瘛?/br>
    現(xiàn)在還是寒冷的冬天，但褚?guī)熡駜H穿著簡單的睡衣，渾身濕透地躺在那里。

    褚?guī)熋愕亩吅盟朴兄囮嚨姆澍Q聲，捏緊了拳頭。他快步上前拿過浴巾包住她，又一把扯著褚?guī)熡衿饋?，“你在做什么？?/br>
    褚?guī)熡駴]醒。

    他閉眼緩了會氣，再次開口道：“褚?guī)熡?，你這是在做什么！”

    她慢慢睜開眼睛，清醒了些的樣子，“哦，你回來了?！?/br>
    褚?guī)熋愕呐鹪僖矇阂植蛔?，把她從浴缸里扯出來拉到旁邊站好，呼吸急促，“你?dāng)時花那些時間是干什么的？只是讓你晚點死的嗎？你忘了當(dāng)時你是怎么進的醫(yī)院嗎！”

    “......你發(fā)什么火？”褚?guī)熡衤犕耆滩蛔】此?，“不過你現(xiàn)在知道來看我了，終于知道想著我了？前段時間我不是‘空氣’嗎？默不作聲地見我就走，現(xiàn)在記起來我是你妹了？”

    “我還沒問你為什么無緣無故疏遠我，就開始找我興師問罪？”她的眼神里也漸漸涌出了憤懣不甘，語氣加速，“這么久不見我，一見面就是來找我吵架的？”

    “所以呢？”褚?guī)熋銡獾桨l(fā)笑，“這是你的報復(fù)嗎？”他想起來半個月前他在她房里的那一晚，當(dāng)時他還在猜測她不告訴他她的行蹤是報復(fù)，現(xiàn)在看來是他小看了她。

    “褚?guī)熡衲闶窃交钤交厝?？做事這么不計后果，你是想在這個地方喝死嗎！你讓誰給你收尸？”

    “是我嗎，是夢姐嗎？”他猛然捕捉到了她那一刻的停頓，原本要脫口而出的更尖酸刻薄的話頓時胎死腹中。

    感應(yīng)燈早就熄滅很久，黑暗里冷硬的氣氛充斥著各個角落。

    “你......”

    軟化的語句被打斷了，“那你怎么不想想這是誰的錯？”

    “明明是你！”褚?guī)熡翊舐暫暗健?/br>
    她氣得不行，用力推開褚?guī)熋悖澳阍缇桶l(fā)現(xiàn)了對吧，是不是覺得我惡心？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想法！”

    她像是被折磨了很久，聲音哽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假裝不知情的遠離我！你為什么不肯明白告訴我？你直接說好了，說褚?guī)熡衲闼佬陌?，喜歡上自己的哥哥，你怎么這么惡心，看到你我就覺得煩！”

    褚?guī)熋阍鞠肭蠛偷氖譀]來得及伸出就停留在身側(cè)，頭腦被褚?guī)熡竦脑捲颐闪恕ｋS后，他便聽到了褚?guī)熡裼酶鞣N詞匯貶低自己，把自己說得有多么不堪。

    他下意識制止她，“別說了?！?/br>
    她沒有聽見。

    他抓住她的手拉向自己，低頭看向她的眼睛。黑暗里朦朦朧朧的輪廓中閃爍著微光的反射，他隨著動作大聲說：“別說了！”

    狹窄的空間回歸安靜，他回神的瞬間松開了手，慢慢退了兩步。

    “......夢姐讓我來是給你送資料的。”他終于想起來了自己來的目的，從口袋里拿出優(yōu)盤放在洗漱臺上。

    “我先走了?！?/br>
    衛(wèi)生間的燈亮起又熄滅，褚?guī)熡駸o力地坐在地上，背靠墻壁。

    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各種酒類澆在身上，各種味道混合刺鼻得很。她捂著頭苦笑，其實她沒有喝酒。

    資料是她故意忘在夢姐那的，原本是想假裝喝醉試探他的想法，沒想到他比她猜測的反應(yīng)還要大，反倒把她給激得露底了。

    她抹了下眼皮，慢慢擦掉濕潤。

    家人總歸是有隔閡的，他總有一天會有想要在一起的對象。她想象著他穿著西服，牽著一位漂亮的姑娘，而他們的背影距離她越來越遠。說出來也挺好的，等褚?guī)熋惆l(fā)現(xiàn)她送出的禮物是什么意思，要等到猴年馬月嗎？要是他們婚禮才發(fā)現(xiàn)，豈不是結(jié)婚都結(jié)不順暢。

    她好似被自己的笑話逗笑了，笑出了聲，眼淚越掉越多。她犬齒咬住下嘴唇里邊的rou，深深吸了口氣撐著墻起身。

    燈感應(yīng)到亮起，她看見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坐在沙發(fā)上。

    她走過去打開外面的燈，沒想到褚?guī)熋氵€在。

    他抿著唇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等你洗完澡上床睡覺我再走?！?/br>
    褚?guī)熡癯聊艘粫?，沒開口，點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