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meimei
弗伊布斯走進訓(xùn)練室。今天是協(xié)同作戰(zhàn)課,訓(xùn)練室除了教官,還有別的孩子,像他和黛安娜一樣被人為制造出來的生命。成功過一次的人就想成功第二次,不過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研究員們沒能成功第二次——這些“弟弟meimei”們沒一個匹配度能到一百(最高的一對是九十九),目前也沒人在覺醒時爆發(fā)的精神力能超過弗伊布斯(甚至有人沒能在十歲以前覺醒,于是被剔除出項目了)。 “哇——哦——”感應(yīng)到他來了,一個女孩立刻扭過頭看他,同時發(fā)出怪聲。弗伊布斯翻了個白眼——這,就是那對匹配度九十九的哨兵向?qū)е械南驅(qū)В_芙妮。 達芙妮和他關(guān)系不好??墒?,黛安娜和她關(guān)系好。黛安娜此刻就站在她身邊,兩個女孩都是金色頭發(fā),藍色眼睛,白皙皮膚,乍一看好像是姐妹。達芙妮和她的哨兵奧瑞恩完全就是黛安娜和弗伊布斯的翻版,特別是達芙妮和黛安娜,都是金發(fā)藍眼睛的向?qū)?。當然,他們的五官被設(shè)計得非常不一樣,如果驗血的話也測不出親緣關(guān)系,可是這種感覺很討厭——你不是唯一的,你是有替補的。達芙妮,是黛安娜的替補;奧瑞恩,是弗伊布斯的替補。雖然奧瑞恩和達芙妮完全比不上他們,但這種比不上在弗伊布斯看來是一種巧合——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同樣思路制造的,結(jié)果居然這么不同(可能是基因編輯或者受精卵剛開始分裂時某些堿基轉(zhuǎn)錄出了一點微妙的差錯),首先,是匹配度不到百分之百,接著,在奧瑞恩覺醒后不久給他進行一項測試時出了差錯,男孩的精神受到了難以挽回的傷害,導(dǎo)致他一見到陌生人就會受刺激狂化——奧瑞恩一輩子都不能出第九區(qū),永遠執(zhí)行不了真正的任務(wù),能創(chuàng)造的只是模擬測試數(shù)值記錄。 弗伊布斯可憐奧瑞恩(此刻那個男孩正在做拉伸)。赫爾海姆對弗伊布斯自己呢,能拿永遠出不了公海做威脅,教訓(xùn)他要好好表現(xiàn),而奧瑞恩呢,表現(xiàn)好表現(xiàn)壞都那樣……其實平心而論,奧瑞恩雖然不夠強,但行為表現(xiàn)一直比他好得多,從不對抗大人。 弗伊布斯抱起手臂,看著揚起手和他打招呼的黛安娜,厭煩地聽見她說出那句他聽了一萬遍的話:“嗨,弗伊布斯,你好?。 ?/br> 他沒有興趣和她打招呼(她真的看起來好傻?。。?。他也沒有興趣和這里任何別的孩子打招呼(他們都比他年紀小,比他精神力弱,沒人月經(jīng)也沒人遺精都算不上是少年還是小孩呢!)。他聽見黛安娜接著說:“達芙妮正在給我看她的新獎勵——一部移動電話呢!” 達芙妮驕傲地抬起下巴,驕傲地揚起手里的手機望著他。 弗伊布斯心想:真討厭! 他們小時候,艾達給他們講人際關(guān)系,艾達說好朋友之間要學(xué)會分享,分享是快樂的——弗伊布斯打賭傻乎乎的黛安娜肯定以為達芙妮是在和她“分享”,并且現(xiàn)在她是把她“分享”到的快樂也“分享”給他。不,弗伊布斯以他超高的情商成績發(fā)誓,達芙妮不是在“分享”,而是在“炫耀”。炫耀不能讓別人快樂,只能讓別人不爽。他現(xiàn)在就非常不爽。 不爽中,弗伊布斯又對黛安娜遷怒起來:為什么白癡總是非得去找達芙妮說話,還總要拉著達芙妮和他說話,難道她看不出來——達芙妮和他關(guān)系最差嗎? 好吧,白癡以她白癡的智力看不出來這一點。 弗伊布斯也抬起下巴,冷傲地望著達芙妮。 “根本不能打通任何號碼吧——那也配叫電話?” “呃,”黛安娜說,“達芙妮說:你就是羨慕,弗伊布斯?!?/br> 他們的制造者在設(shè)計達芙妮時,沒有讓她像黛安娜一樣“智力不夠杰出”,而是讓她的語言能力“稍顯遜色”——達芙妮不能說話,她可以說出簡單的單詞,但是無法構(gòu)句;她也可以運用向?qū)У奶熨x,直接和別人思維溝通,但把思維灌輸?shù)膬?nèi)容用嘴說出來,對達芙妮就難如登天了。一般而言,那個替達芙妮說話的人是她的哨兵奧瑞恩。 弗伊布斯瞪著如實替達芙妮當說話的黛安娜。但傻瓜是絕對領(lǐng)悟不了他的意思的,除非他讓心里的情緒再明顯一點(那會叫在場所有向?qū)Ф肌奥牎钡剑?。弗伊布斯告訴自己:不要對傻瓜的智力抱任何期待。 他重新看向達芙妮。 “我用過真的電話,”他說,“怎么會羨慕一個假的?” 達芙妮大叫一聲。黛安娜為難地看看達芙妮,又看看他。能讓傻瓜為難是不是該把話轉(zhuǎn)述出來,那話一定非常不好聽。 但是傻瓜之所以是傻瓜,就是因為,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應(yīng)該恰當?shù)乇3殖聊?/br> “呃,達芙妮說:你永遠都出不去,永遠都再用不了真的了,弗伊布斯。”黛安娜說。 那一瞬間,弗伊布斯覺得自己的怒火沖破了他能控制的范圍,越過了他豎起的屏障——訓(xùn)練室里所有向?qū)蛩催^來。而達芙妮,很滿意她造成的效果,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看到對方這樣,弗伊布斯瞬間就覺得自己有動力找回自控力了。他重新恢復(fù)了平靜。 “我只是也許出不去,”他告訴達芙妮,“你是永遠也出不去?!?/br> 于是這下子是達芙妮暴怒了,她的精神體從身上一躍而出,那是一個白色的,長著一對細胳膊細腿,有一雙黑色大眼睛的沒有嘴的怪物——每次看到達芙妮的精神體,弗伊布斯都覺得,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丑的精神體? “喂,達芙妮……”奧瑞恩停下拉伸,跑過來,牽住達芙妮的左手。而黛安娜還緊握著達芙妮的右手。沒人說話。達芙妮瞪著他,可是很明顯,她的哨兵和他的向?qū)д诤瓦_芙妮思維溝通,勸慰她。最后,達芙妮松開了黛安娜的手,對弗伊布斯重重哼了一聲,收回精神體。達芙妮轉(zhuǎn)身和她的哨兵去了一個較遠的地方。 黛安娜走過來,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那樣好粗魯啊,弗伊布斯。她在他腦海里說。 要是黛安娜走過來只是為了說這個——弗伊布斯冷哼一聲,退開一步,躲開她的觸碰,切斷她的思緒入侵。 黛安娜看著他,這次沒有碰他,而是選擇開口說話:“如果你愿意對達芙妮友善一點,達芙妮也會對你友善的?!?/br> 他感覺很煩,黛安娜又是在復(fù)述小時候艾達那一套:怎么和別的孩子搞好關(guān)系,交上朋友啊?對他們友善,他們就會對你們友善,然后你們和他們自然而然就交上朋友了。不是這樣。首先:他不耐煩對這些殘次品友善;其次…… 在他們不遠處,另一個正在做熱身的女孩突然轉(zhuǎn)過頭,對黛安娜大聲說:“達芙妮不會的,黛安娜!弗伊布斯對她的哨兵做過那種事,達芙妮永遠不會對他友善!” 黛安娜咬咬嘴唇,沒有反駁,也沒有繼續(xù)照本宣科。白癡不再說白癡話,是很好。但是…… “貝羅娜,”弗伊布斯看向黑頭發(fā)的女哨兵,“關(guān)你什么事?” ……但是自己小時候犯的蠢被人明明白白強調(diào)一遍,就讓他不爽了!雖然貝羅娜沒說是什么事,但在場大家全都知道那種事是哪種事。這件事作為反面案例公布給所有人特別是小哨兵們:孩子,記住了,永遠不要學(xué)弗伊布斯,把自己的精神觸須伸進別人特別是另一個哨兵的腦子里——你不是向?qū)?,這么做的后果很嚴重! 其實弗伊布斯覺得也不是很嚴重,奧瑞恩就在醫(yī)療觀察室躺了三天而已,也沒留什么后遺癥。 你為什么這么做?赫爾海姆問他。他撒謊,告訴赫爾海姆他好奇哨兵插哨兵會發(fā)生什么。他不想告訴赫爾海姆,他是想試試能不能像向?qū)菢?,想和誰偷偷說悄悄話就能和誰偷偷說悄悄話——達芙妮這些向?qū)н@樣說話不是被教授的,是他們自己自然而然領(lǐng)悟的,達芙妮給它起了個很酷的名字叫“心靈入侵”,弗伊布斯這些哨兵拼了命也想學(xué)“心靈入侵”,最后他們能做到的只是建立聯(lián)結(jié)后,把信息灌進自己向?qū)У哪X子里——沒聯(lián)結(jié)就不行,所以哨兵和哨兵就不行。 但是弗伊布斯想試一試……他說服了奧瑞恩陪他試,但是奧瑞恩和他精神力有點差距,最后他沒什么事但奧瑞恩躺三天……赫爾海姆教訓(xùn)他以后用實踐來解答自己好奇心前先在實踐前向研究員請教一下基礎(chǔ)的理論知識! “嘁,弗伊布斯,”貝羅娜對他做了個鬼臉,“你自己做的蠢事,還不讓人說?” “不想讓我對你也做一下,就閉嘴,‘九十六’!”弗伊布斯也做了個鬼臉。 “別以為我怕你!我的精神力和你差不多——”女哨兵從來不甘對他示弱。 “比我弱就是比我弱!”弗伊布斯更不甘對任何人示弱。 “那有什么了不起?!同樣層級,成年以后誰高還不一定!” “別想了,‘九十六’,我是完美的‘一百’,永遠都是,你是不完美的‘九十六’,永遠都是——” 他們的教官拍拍手。 “好了好了,孩子們,別吵了,該聯(lián)結(jié)聯(lián)結(jié)該熱身熱身,再過兩分鐘我們開始今天的協(xié)同訓(xùn)練?!?/br> 弗伊布斯放下手臂,抓住黛安娜的手。一個聯(lián)結(jié)很快做好了。 弗伊布斯……黛安娜在他的腦子里說話了。他以為她又要繼續(xù)說他對別人好粗魯,不應(yīng)該這么粗魯,心里劃過一絲煩躁。沒想到,黛安娜想說的是:好久不見,你受罰了嗎? 哪有好久,剛過去五天而已。弗伊布斯回答說。接著他告訴她:我沒有受罰。你受罰了嗎? 沒有。黛安娜回答。隨著這個回答,弗伊布斯感覺心里有個持續(xù)很久的緊張情緒消散了——在它消散時,他才意識到它的存在。 年輕的哨兵心里一陣不喜。他明白,又是所謂的哨兵對他百分之百匹配的向?qū)ё匀欢划a(chǎn)生的生理反應(yīng)。他自己可不想擔(dān)心她。要是沒有這些生理反應(yīng),毫無疑問,他不會擔(dān)心她。 博士說我那時候服從你,是對的。黛安娜繼續(xù)告訴他。 是啊,這是他們的制造者提倡的很多條準則中的一條。什么向?qū)?yīng)該服從她的哨兵啊,哨兵應(yīng)該保護他的向?qū)О?,屬于彼此的哨兵和向?qū)?yīng)該相愛啊,時時刻刻把對方放在心上啊……弗伊布斯對這些準則的感覺就是,好無聊,他一點也不想遵照著執(zhí)行,除了向?qū)?yīng)該服從哨兵那一條——這條對黛安娜特別好使,每次他需要黛安娜輔助他做點什么,黛安娜因為這句話,都會服從他。 那博士說你哪里錯了嗎?他提問,希望跳過黛安娜說廢話的階段,早點獲得更有價值的信息。 博士說我不夠討你喜歡,我應(yīng)該更努力,在你面前更可愛一點。黛安娜回答。然后她皺起眉,問他:弗伊布斯,你怎么了? 白癡。弗伊布斯心想。赫爾海姆是個白癡。他們?nèi)前装V。而一副困惑的模樣看著他的黛安娜是所有白癡中最白癡的那個。 你好吵,弗伊布斯……課程快開始了,最好還是…… 不等她組織完想法,他就平靜了,用時不到一秒。 達芙妮覺得他被看重,是因為他精神力高;貝羅娜覺得他被看重,是因為他是“一百”。弗伊布斯認為,他們都錯了。他被看重,是因為他總能完美地控制住自己,去達成他被告知的目標,任何目標。 教官宣布準備時間結(jié)束,訓(xùn)練課程開始。弗伊布斯專心聽著教官解釋這次課程的內(nèi)容和需要完成的項目,突然,腦海里滑進一條不屬于他的思緒——是黛安娜!黛安娜總愛和他偷偷聊天說別的,他非常不喜歡她不分場合這樣做! 不過這次,看在她說出了真的很有用的信息的份上,他沒有打斷她,分心聽她說話的同時努力記住教官的每一個詞。 他想換掉我。黛安娜告訴他。如果你不能愛上我,我會被換掉。 他有人選嗎?難道他指望用達芙妮替代你?弗伊布斯問。 任何人。愛比匹配度更重要——赫爾海姆這樣想。黛安娜回答。 弗伊布斯實在忍不住,咧開嘴笑了。他們的教官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視線瞟過來,點了他的名字,要他給大家重復(fù)一遍課程要求。在他完美復(fù)述之后,年長的哨兵滿意地點頭,接著問他:“剛才看你笑得很開心——這么自信嗎,弗伊布斯,覺得自己一定能順利完成?” “當然,老師,”弗伊布斯回答,“我是最強。” 然后他告訴黛安娜:我不會讓你被換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