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蘭達獨自坐在甲板上，手里那塊面包已經(jīng)被蹂躪成一個癟球。

    完全食不下咽的感覺。

    無法回首昨晚都做了什么。酒精加致幻劑，這是放縱的好由頭，但她必須承認自己不是毫無知覺，阿尼茨沒有用什么強迫的手段，可她還是和他做了，甚至得承認自己爽到了。

    為了欲望就能和一個惡魔上床，她和那些垂涎阿尼茨力量的人也并沒有什么區(qū)別。甚至還要更膚淺一點，居然只是為了滿足性而已。

    尤蘭達煩躁的搖搖頭，試圖把這些無法自洽的東西都丟出腦袋。

    船靠岸的間隙，不少貨商偽裝成乘客進來兜售東西。

    “美麗的小姐，你有什么煩惱嗎?！币粋€穿著寬大斗篷的人靠過來，“這里有一些稀奇的小玩意，或許能夠使您開心?！?/br>
    “謝謝，不需要。”尤蘭達甚至沒心情抬頭。

    “看一眼吧，您會需要的?！?/br>
    他便展開斗篷，內(nèi)里掛著各種煙和糖果。尤蘭達掃了一眼，注意到那人空蕩蕩的右袖筒。

    她下意識抬起頭，對上那張久違的面孔不由得瞪大眼睛。

    “沃……”

    “噓?！蔽挚俗龀鲞@樣的口型，眼神示意艞板的方向，很快又將臉埋進禮帽陰影里，“謝謝惠顧?！?/br>
    尤蘭達拿起留在她膝蓋上的那盒水果糖，猶豫了片刻，向沃克示意的位置走去。

    他們到岸上，站在一棵枝葉茂盛的樹下。沃克把帽子摘了下來，棕發(fā)不像以前那樣梳得一絲不茍，卻也比上次在診所見面時整潔得多。

    他的狀態(tài)確實好多了，包括下頜那條傷疤，創(chuàng)口已經(jīng)長出了白色的新rou。

    “……對不起?！庇忍m達第一句就說。

    “哦?？磥砟莻€家務機器人露餡了?！蔽挚嗣靼子忍m達說的是什么，戲謔道，“我只好奇，你是吃了多少苦頭后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尤蘭達理虧，只好悶悶地不說話。

    不過沃克的諷刺也點到為止，他來有更重要的目的?！坝幸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br>
    “這個世界還會有好消息嗎?！庇忍m達疲倦地說。

    “比較來看，當然有?！蔽挚苏f，“看來你想先聽好的……古奇博士前兩天在議會上暈倒，至今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靠譜的小道消息，現(xiàn)在完全是靠干細胞注射吊著命?！?/br>
    這消息太過突然，尤蘭達一時有些愣住。沃克看著她，“不會吧。難道你對他還有憐憫。”

    “我只是有些意外，一年前見他還是精神矍鑠的樣子?！庇忍m達說，“看來這世上還真有因果報應這件事?！?/br>
    “恐怕并不這么簡單?！蔽挚嗽竭^她看向后面的人群，壓低聲音，“……你清楚致幻劑的事嗎?！?/br>
    尤蘭達心臟漏了一拍，她想起昨晚羞恥的經(jīng)歷。

    “我……”

    但沃克指的并不是這個，他解釋道，“當年第四實驗室的研究不止仿生機器人一種。你知道的，在聯(lián)邦那種壓抑的氛圍，幾乎人人都需要尋求途徑發(fā)泄。致幻物質(zhì)就成了硬通貨，第四實驗室研發(fā)的產(chǎn)品名叫5-HT2A，簡單來說就是通過刺激大腦內(nèi)的受體，讓使用者迅速進入最渴求最興奮的狀態(tài)?！?/br>
    “有什么特別嗎?！庇忍m達蹙眉，“聽作用像是催情劑，春藥。市面上不是有很多這種東西?！?/br>
    “平常的致幻劑可能會錯誤的激發(fā)人的其他情緒，比如憤怒，恐懼，懊喪，甚至會引發(fā)生理障礙。而5-HT2A的效用非常明確。最重要的是，幾乎所有使用者都說，它能夠讓意識抽離當前世界，仿佛進入一個全新空間，而這個空間里能實現(xiàn)他們所有渴求的東西?！?/br>
    尤蘭達難以置信的說，“……居然有這種技術(shù)?！?/br>
    “看來你并不清楚?！蔽挚死^續(xù)說，“當初古奇通過賄賂和暴力手段滲透政界高層，得以走上司令的位子。武力是靠阿尼茨的支持，而錢就來源于黑市的5-HT2A生意。那場災難之后，他的統(tǒng)治地位動搖，便將5-HT2A大規(guī)模推向社會。這東西就像毒品，只要試過一次，就沒有人能抗拒幻境的誘惑，變得無法戒斷，精神恍惚，身體衰弱，逐漸淪為傀儡，再也無法反抗他的暴政?！?/br>
    尤蘭達倒吸一口冷氣，她脫離那個漩渦太久，幾乎要忘記這個世界的統(tǒng)治者為了權(quán)力傾軋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

    “原來是這樣。我還震驚于他能夠在這個時代復辟帝制，好像沒有任何人反抗。如果是精神控制……”

    “所以說是報應還為時尚早?！蔽挚死淅涞恼f，“古奇已經(jīng)成功復辟君主制，成了君權(quán)合一的大總統(tǒng)。如果權(quán)力順利遞交給他的繼承人，即使死后他依然會享受萬民供養(yǎng)?！?/br>
    “繼承人，你難道指維澤爾……”

    “你還記得。沒錯，他的兒子，維澤爾·古奇。昨天內(nèi)閣發(fā)布政令，雖然王子殿下流落在外，但他已被提前任命為新任內(nèi)政大臣，兼任軍隊臨時最高統(tǒng)帥。”

    尤蘭達感覺腦子亂糟糟的。這一切都太詭異太沖擊了。沃克當然沒理由騙他，可如果古奇博士的兒子就是維澤爾——

    她閉了閉眼睛，將所了解的事情都告訴了沃克。

    “機器人兒子……呵呵，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蔽挚怂妓髦?，“如果是和你母親的感情有關(guān)，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當初古奇博士的確特意選中你進入實驗室，他對你進行了全面的調(diào)查，用心程度甚至令我產(chǎn)生過誤解。”

    “……難道他做這一切是想讓一個機器人成為人類的最高領(lǐng)導者嗎。”

    沃克看向尤蘭達錯愕的神情，“你和維澤爾的關(guān)系不那么簡單吧。難道你不希望他繼承古奇博士的權(quán)力？這是多么誘人，或許他會將王座分你一半。”

    “這是兩回事?！庇忍m達說，“維澤爾的確和其他機器人不一樣。他有比很多人類還要正直的人格，可以適應親密的社會關(guān)系，但這并不代表他需要成為一個統(tǒng)帥。”

    “——沒有人知道機器人統(tǒng)治人類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你也在擔憂這個對嗎?！蔽挚瞬恢獮楹嗡闪丝跉?，“我還以為你和機器人相處了這么久，早就忘記了自己的處境?！?/br>
    “我從來沒有忘記?！庇忍m達便說，“是你們一開始就把這個問題拋之腦后?！?/br>
    沃克沉默了，許久才說，“既然如此，我們的立場應該是一樣的。那個壞消息就是，軍隊在政令頒布后發(fā)生了嘩變，有人趁機奪取了軍權(quán)，你猜是誰?！?/br>
    尤蘭達盯著他，直到那張嘴唇說出了她不敢猜想的名字。

    “就是你的家務機器人，洛里?！?/br>
    “……”

    “你應該已經(jīng)了解了他的本性。對其他人類，他的手段還要更加殘忍。聽說他在軍中建造了集中營，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如果是他走上古奇博士的位子，人類的末日就要到了。”

    尤蘭達很久都說不出話。其實她已經(jīng)比任何人都要懂得洛里的手段。尊嚴和感情在他這里都只是偽裝的把戲，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拋下，拿起，將人類耍得團團轉(zhuǎn)——或許他真的會成功，尤蘭達想，這些在政治動物身上都是不可多得的優(yōu)點。

    尤蘭達垂下眼睛，“你來找我，是期望我做些什么嗎。”

    沃克問，“你還會對他心軟嗎?！?/br>
    “這個回答有什么意義？你以為他還是那個家務機器人，聽我的差遣，我讓他停手就停手嗎。如果你是抱著這樣幼稚的想法來的，我想應該要讓你失望了?！?/br>
    尤蘭達抱著手臂，這是抵御的姿態(tài)。沃克不是笨蛋，她也不是。這件事不止一種解決方法——除掉洛里，有人就成功過一次。

    這大概也是沃克冒著危險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原因。

    沃克便沉默起來。他看著尤蘭達單薄的身形，她看起來比上次還要瘦，甚至有些營養(yǎng)不良，眼睛低低的垂著，像是對什么都沒信心，也沒有力氣的樣子。

    或許他的確不該來逼她的，他們引發(fā)了一個又一個災難，卻都要讓她來解決。

    只是——

    沃克忽然牽起她的手，像個紳士一樣彎腰行吻手禮。

    “抱歉尤蘭達，這是最后一次?！?/br>
    尤蘭達還沒懂這是什么意思，就被用力拉進對方懷里。沃克稍微提高聲音，“傳聞中站在槲寄生下的兩人要接吻，我也很想你，尤蘭達?！?/br>
    下一秒，原本平靜的水岸瞬間涌起一股不安的氣息，從天而降的狂風撕裂了他們周圍的空氣，沙粒揚起黃色沙幕，幾乎遮蔽了尤蘭達的視線，那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尤蘭達努力睜開眼睛，卻看到沃克已經(jīng)痛苦地匍匐在阿尼茨腳下。

    “抱歉。”阿尼茨說，“我已經(jīng)試著忍耐了，但還是忍不住?！?/br>
    “不不?！庇忍m達用力搖頭，“這次你做得很好?！?/br>
    ———

    招魂前男友一下，

    我最近是不是很勤奮呢（需要鼓勵版gt;?o?